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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倒地。
颤抖地收回手,莱昂疲态尽露地转身向窝在地上的兰吟走去道:“没事了,兰——”他尽量挤出抹笑意面对抬起眼的女子,想说些安抚的话却见对方眼瞳急剧收缩,正不解时便见她冲了过来一把推开自己。
兰吟感觉身体被高高拍起又急剧落下,而背脊上的疼痛如被巨斧横劈而断,恍惚中听到了一声声急促的枪响,迷离间似看到了那双蓝眸中不可置信的震惊——
“我不行的。”兰吟面对吊索下急速湍流的河水不住摇头,随即翘首向前喊道:“我寻其他路下山去。”“再过一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达什汗坐在对岸仰首望了眼天色,耸着肩膀道:“到时你阿玛和额娘若再见不着你,整个紫禁城都会乱套的。”
“你是故意的。”兰吟睁着漆黑如墨的眼,咬牙切齿道:“说什么踏青春游,分明便是寻着法子来作弄我。我凭甚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这等危险之事,大不了在这里等府中派人来寻便是,不过届时你也休想逃脱干系!”
“好啊,咱们就在这里待上一夜也无妨。”达什汗悠闲地抚摸着身旁雪影松软的皮毛,目光狡黠地瞅着她道:“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不知过后京城内会传出多少绘声绘色的香艳故事呢!”
兰吟气结地瞪了他一眼,又瞅着那奔腾不息的流水发怵,最后还是跺脚转身离去。达什汗看着她的背影,眯起碧眸大声喊道:“爱新觉罗兰吟,你果然是个胆小鬼!”
脚步徒然而止,达什汗满意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急速回转过来,双手抓着铁链,脚踏着早已腐蚀残缺的木板缓缓挪步向自己走来。行至半路,兰吟瞟了眼脚下的空悬不禁头晕打懵,身形发颤,忙红着眼喊道:“我不行了,我支持不住了!”
达什汗悄悄捏紧双拳,依旧面不改色地对着她大声道:“你可以的,你能坚持下去。”
兰吟见他袖手旁观的模样,怒气冲冲地道:“你等着,至此后我再也不理睬你了,你也休想再到我府里来玩。我还要告诉阿玛和十四叔,你欺负我——”自己边嚷嚷着边继续一点点攀着吊索走了过去。
达什汗浅笑着看她逐步走近,直至最后安全地踏上地面,一旁的雪影早急不可待地跑上去献媚讨好,却被一脚踢了回来。
“去,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兰吟不理睬雪影委屈的模样,跨上前一把攥住达什汗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直至感到口中腥甜方才抬起酸楚的眼道:“我恨你——”
“我知道。”达什汗反手抱住她,深吸了下那缭绕在怀内的独特芳香,不免带着丝伤感道:“如若有一日我必须离开,如若有一日你要舍我而去,如若——如若有一日咱们不得不彼此分离,可定要记得今日自己所说的。记得恨我,一定要刻骨铭心地恨着!”
一世累
记得恨我——记得恨我——一定要刻骨铭心地恨着——
黑暗中男子深沉而压抑的嗓音不断在耳旁重复,兰吟努力想看清楚在那片雾泽中朦胧的面容,无奈身旁咫尺之地竟都是混沌沼气,蒙蔽了视线不能得偿所愿。就在自己彷徨无措时,那声声耳语逐渐转轻,最后终化作缕淡不可及的叹息袅袅离去——
“不要——不要——”兰吟嘶哑地嚷叫着陡然睁开了眼,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随着她挺身坐起后牵扯而来的是刻入心肺的疼痛。她龇着牙缓缓摸上自己的背脊,厚重的绷带勒得骨头生沉,隐隐可闻及血腥之味。
兰吟侧首望去但见弥淡的月色下一人俯卧在床边,散乱的金发折射开点点烁光,深邃的五官呈现出玉塑的神采,沉静而柔和的睡容犹如副美丽的画卷,如凿石般镌刻在了心中。这场景直至后来她已到了两鬓花白,耳目不聪的耄耋之岁,静卧在避暑山庄的宁静斋内眺望窗外的西岭晨霞,烟波芝径,回首浮生诸多坎坷,哀惜中仍不免想起当日月光下这名异国男子双目沉阖的模样,犹如跌落凡尘的天使疲惫地依偎在自己身旁,英俊地令人动容,纯洁地不忍惊扰,那一霎成为了她生命中最是美好的回忆。
此刻莱昂如有所感地缓缓睁开眼,迷朦地目光在看清兰吟苍白的脸后陡然清醒过来,上前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急促地道:“兰,你终于醒了!兰,你伤口疼不疼?要喝水还是用点甜麦粥?”
“是谁?”兰吟抽出手,面色惨淡而凝重地问道:“是谁袭击我们?究竟是谁?”
莱昂神情一滞,蔚蓝的眼中波光不定,半晌方蠕动着嘴唇道:“这不重要,兰,你不该为我挡那一掌的,你险些便没命了,知道吗?”
“不要搪塞我!”兰吟摇着头,眼眶微红着哽咽道:“告诉我,是他吗?是他派人做的吗?”
莱昂不忍看她伤心的模样,慢慢低下了头不语。见对方默认,兰吟身形摇摇欲坠,口中喃喃自语道:“他竟然这般待我,他竟然要我死——”
“幸好你没事,医生说你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和背部软组织挫伤,只要休养段时间便可以痊愈了!”莱昂随即坐上床沿,将虚脱的她小心翼翼地揽入怀内柔声道:“兰,你还有我,不是吗?除却我的父亲,你是第二个在危险来临时会奋不顾身挡在我面前的人。谢谢你,在我对这个世界几近绝望时让我看到了希望和光明!我向主发誓,从这一刻起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兰吟不再说话,头无力地枕在对方胸前,莱昂垂首望着她不断抽泣的容颜,泪水在洁白的衬衣前襟蔓延开来,渗入衣内的滚烫沿着肌肤的纹理慢慢地流入了搏动的胸口内,如同往年当性命危危可及时,医生不得不冒险注入自己体内的一针兴奋剂后所产生的彭发活力——明知是毒却也无法拒绝!
手在门把上停留多时,莱昂方才抿着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见米尼赫正悠然地倚在回廊上望着自己,脸上扬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舍己救人的女骑士醒了?”
莱昂颔首后又道:“她的情绪很激动,我喂了些安眠药后又睡过去了。明天让厨房做些野鸡汤送过来,可以促进她伤口的愈合。”
“遵命,我的公爵。”米尼赫嘻笑着躬身行礼,又从腰间摸出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递上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保准能让你满意。”
晃了晃瓶中的粉色药水,莱昂挑起眉丢回去道:“不需要了,这种东西还是留给你那帮朋友吧。”他目光望向对面墙上所悬挂着的幅壁画道:“女人也许是善妒易变的,也许是愚昧无情的,但不可否认她们也是美丽聪慧甚至是勇敢的。如若要真正得到一个女人,我希望她是以全身心地来付出,而不仅仅只维持在表象的□。”
米尼赫扭头望去,但见壁画上美丽而华贵的俄国少女正端坐椅间,银灰的眸带着洞悉人心的透彻悠远地望着自己,玫瑰般红润的嘴角则挂着轻蔑的笑意。他猛然收回视线,涨红着脸对莱昂道:“是改变游戏规则了吗?可我认为没有必要在这女人身上浪费更多时间和精力的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不,你会意错了。”莱昂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道:“我的意思是说——游戏结束了!”
“别告诉我你真得爱上她了?”米尼赫冷笑了声,面色阴沉地瞪着眼道:“爱上了那个卑微低贱的中国女人?莱昂,你只是被一时的感激冲昏了头脑,待冷静下来后便会发觉自己今日的想法是如此可笑幼稚。虚伪的爱情,冷酷的女人,自我们出生以来还见得不够多吗?我最好的朋友,难道你认为那个女人真能够舍弃自己的丈夫和国家,能够专心致志地守护在你身旁,永远不背叛和逃离吗?”
“无法预测的结局才能令人更加全心投入,不是吗?”莱昂轻拍着他的肩膀,不无感慨地道:“对不起,米克。”说罢,他转身向回廊深处走去。
望着对方在灯烛下被拉长的身影,米尼赫扬声唤道:“莱昂,不要忘了你的父亲,绝对不能相信女人的谎言和泪水。”
莱昂脚步微顿,随即挺直了背脊继续向前并道:“永不会忘。不过米克,你也不要忘了,上帝之所以创造夏娃,不正是为了让她来陪伴孤独的亚当的吗?”
见高削的身影终消失在转角,米尼赫将手中的玻璃瓶愤然砸向墙面,药水飞溅起污浊了壁画,浅红的水珠似滴血泪般自画中少女的左眼眶内缓缓流下,无限悲悯地望着下方正暴跳如雷的男子。
凛冽的北风擦着紧闭的门户呼啸而过,在黑暗中发出神怒般的警示,昏暗凝重的走道上,一幅幅神情各异的男女肖像高悬白壁之上,停驻百年的幽灵在凄冷的夜晚睁开了沉眠的双眼,狰狞地俯视着这片在冰封下已暗潮汹涌的土地——
带着醉意推开卧室的房门,女子的身影在灯光里显得分外妙曼柔和,米尼赫喘着气拿起手中的酒瓶猛灌了两口后,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对方抬起的紫眸。穆黛轻瞄了眼他后继续埋头做着手中的针线,卷曲的黑发顺沿着身体的曲线垂落至脚下,金色的面具和颈项间白皙的肌肤融腻浑成,举手投足间则隐含着无语的柔情和温婉。
米尼赫打着酒嗝丢下空瓶,步伐杂沓地来到穆黛面前,扶着桌角踉踉跄跄地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扬起布满血丝的眼认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熏红的脸上露出抹惬意的笑容。“为什么不能爱我?”米尼赫将脸放在对方膝头,舌头打结地喃喃道:“难道只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是个——妖孽?所以你才不爱我——才要抛弃我——”
穆黛放下手中的针线,静静垂首望着在自己怀中黯然伤神的男子,眼中有着复杂难述的情绪。“你爱我吗?”米尼赫如个迷路的孩子般抬起脸企盼地望着她问道:“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叹息,玉葱般的手指轻捋过那额前垂落的银发,穆黛盯着他吐字清冷地道:“我不爱你,在这世间谁也不会爱上一个恶魔,包括他的亲生父母!”
灌门而入的夜风吹得床头的风铃急响,米尼赫打了个寒战后酒意全消,混沌的眼神也逐渐清醒起来,抬手纠着穆黛的前襟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含着森冷的威胁之意道:“看来这段时间我太放任你的自由了,不听话的奴隶可是要受主人惩罚的!”
“我的主人,难道奴隶说真话也要受到惩罚吗?”穆黛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感觉到衣前顿然一松,她嘴角浮露出讥讽的笑意道:“漠视逃避现实可不是主人的贯有作风啊,似您这般的人连醉生梦死的资格都没有!”
米尼赫呼着粗气站起身,目光凌厉地瞪着她,半晌突然轻笑道:“穆黛啊穆黛,你说当初达什汗若先把条件告诉诺敏,现在又会是个怎样的局面呢?”
穆黛缓缓站起身,紫罗兰的眼眸闪现出湛冷的锐光道:“若真如此,那么我会抛舍下所有的爱憎和信仰,丢弃尊严,出卖肉体,甚至是牺牲性命,也都要将你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让你失去一切财富和名誉,让所有世人都唾弃鄙夷你,让你在这个人间无处容身,即便是地狱也不会收留!纵使在我死后,也要化作厉鬼无时无刻不徘徊在你身旁,诅咒你的家族和后代子孙永不能享平静安宁,直到世界重返洪荒,再无寸草生命之迹的那刻方才罢休!”
房间内回荡着掷地有声的凿凿言词,米尼赫面色由红转为铁青,牙根也咬得咯咯作响,又见穆黛一副大义凛然,无惧生死的模样他陡然哼了声,转身离去。
巨大的甩门声后穆黛也随之倾倒落地,胸口压榨般的痛苦令自己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身体蜷曲着不断在地毯上翻滚,如被巨掌掐压的喉头传来阵阵窒息的痉挛。她喘息着抬起头向前方的床榻缓慢爬去,每挪动一下胸口便如硬生生挨了拳般吃痛,终于当自己撑起身自床头枕下摸出个桃木盒子,打开盒盖取出两枚小黑丸吞下后方才虚脱地又倒在了地上。
七心草的药力在体内运行一周后返至心脏发挥功效,为自己已濒临停滞的生命注入了脉脉生息,恍然三月绵绵细雨浇灌下的荒芜大地,在经历寒冬死寂后的沉默正开始迎接春回人间的希翼。窒息的压榨感逐渐消逝,就在穆黛一如既往的预备起身之际,比昔日发病时更强烈的痛楚再次贯穿了自己的心脏,她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紫色的眸因痛意正急剧转黑,苍白的嘴唇蠕动许久,终忍不住发出了声凄厉的叫喊:“父王——”
“是父王!”穆黛站在山峦上眺望远方崛起的尘埃道,眼中流露出惧怕绝望之意。诺敏满面疲色地自杂草丛中站起身,站在她身后声音嘶哑地道:“看来是逃不掉的了,不如我先出去引开他的注意,你从后山的捷径先回王都向达什汗殿下寻求庇护,你父王素来疼爱你再加之殿下的求情定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呢?”穆黛回首望着站在风中衣襟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