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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02

  战场上挥刀越马,已能与人辩论百家诸长,已能感悟人世的沧桑险恶,这才深刻的明白当日兰吟折返回来救他是付出了何等沉重的代价,那转身间舍弃的是自由,抛弃的是天伦。
  普楚仍然记得当自己能够完整清晰地说出第一句蒙古语时,兰吟热泪盈眶的激动模样,后来他方知这是个人名,命运就此将其与之结缘,金戈铁马,半生风尘,无怨无悔。
  女人心(上)
  时值次年初春,克里木老汗王终在连翻挫折打击下抑郁而终,新王继位,对内主张轻徭薄赋,以德养民,对外则停战议和,减免兵役,邀其周边诸国共赴登基庆典,广修友好。
  窗外黛山如墨,清流激遄,树头嫩芽绽现,莺啼初闻,车轮碾过融雪,溅起滴水飞冰,只见满地新绿,生机勃勃。兰吟遥望远处炊烟袅袅,牛羊窜动的景象,嘴角禁不住淡然上扬,犹如花褪春寒,清丽流芳。
  莱昂见状不免叹道:“难怪大夫说孕妇的情绪不稳定,的确应该经常带你出来旅行散心,否则每日都闷在庄园内难免会胡思乱想,多愁善感,烦躁易怒。”
  闻言兰吟双眉微蹙,狐疑地瞅着他道:“有吗?我何时情绪不稳定了?分明是你们太过谨小慎微,整日里约束管制着,恼得我不得不发作罢了!”
  “去年冬天是谁掉进了冰窟窿里险些丧命?感恩节那日是谁毁了米克的狂欢舞会?昨日夜里又是谁抓伤了我的背?不限制着你的行动岂还了得,再者——”说到此处,莱昂凑首到她耳旁吹着气道:“都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怎还是如此扭捏。我的血可是极为金贵的,怎能由着你随意糟蹋?念在咱们孩子的份上这笔帐先记着,待你生产后可是要加倍补偿哦!”
  兰吟顿时双颊飞霞,咬唇不语,莱昂瞧着她娇羞愧怯的模样止不住内心一阵骚动,双臂撑着车厢将其困在面前继续撩拨道:“咱们究竟有多久没亲热了?似从有了孩子后你便不许我再进卧室,这可不是明智之举,要知道越是饥渴的人越缺乏坚定的意志,保不准何时便兽性大发,饕餮盛宴了!”
  “呸——”兰吟烧红着脸推开他啐道:“才会说几句汉语,念了几本书籍,便学着咬文嚼字,隐讳暗喻,表面上看似道貌岸然,骨子里其实污秽不堪。我劝你今后可别在外人面前卖弄自己的中文,免得辱没了孔孟圣贤,华夏诸儒!”
  “外人?”莱昂眯起眼,身倚在座位中笑嘻嘻道:“如此说你便是我的内人了?只是不知这‘内人’究竟作何解释?可真要好好请教下你这位博古通今的女学者了?”
  “贫嘴!”兰吟咕哝了声,将手中的狐裘暖套向他摔脸丢了过去。
  莱昂闪身避开后依旧笑容可掬,因极是喜爱她这般恼羞耍性的神情,便起劲地摇头晃脑道:“你可别倚着山门欺负我这半路出家的汉子,子曰‘食、色,性也!’旁的我且都忘了,这句可记得真—真—的——”
  兰吟忍俊不住笑出声,卷着舌尖道:“还真—真—的—呢,要逞强求你说原来的那口吴侬软语吧,别再糟蹋其他方言了,若被北京城里的人听到岂不贻笑大方!”
  莱昂瞧着她语笑嫣然的模样,蔚蓝的双眸闪过溶溶暖意,随即俯身将头靠在其怀内,长声叹息后幽幽无语。兰吟也沉默下来,顺手梳捋着他一头柔软的金发,脸上的表情逐渐淡然,眼神则变得浮游悠远。
  寂静的车厢内弥漫着花露的细甜,温暖的空气中绷持着紧涩的凄冷,少时的欢愉眨眼间便被无声的缄默所取代,内心深处的疑惑和彷徨终不能彻底释放。莱昂咬了咬,下定决心昂首开口道:“其实我想知道——”话未说完,车厢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他赶紧搂住身形晃动的兰吟,随即恼怒地向外呵斥道:“出了什么事?”
  稍许马车便停了下来,皮埃尔的脸出现在车窗外,肃声道:“前方有队人抢道,车夫不及勒马致使车轮陷进了泥坑。”
  莱昂扶兰吟坐稳后便伸手去握门把,却见皮埃尔神情颇为古怪地阻拦道:“少爷,我正在派人努力抢修,您不必亲自下车查看了。”
  莱昂迟疑了下后颔首同意,不料此刻车外人声喧哗,显然是为了抢道而起争执,混乱间只听有人高呵道:“土扈汗王驾撵在此,谁敢越先而行!”
  马车内顿时沉寂无声,莱昂看向兰吟,因见她神色略变便取笑道:“这可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咱们究竟让还是不让呢?”
  “问我?”兰吟冷哼了声,斜瞅着他道:“你果真会依言而行吗?我若说要让,你自然不会高兴,若说不让,你又会腹诽揣测,既然横竖是不对,我又何必多言呢?”
  自讨没趣地干笑了声,莱昂转过脸对车外的皮埃尔道:“让他们先过吧。咱们来克里木是作客散心的,不必为争一时长短而惊吓到了夫人。”他顿了顿回首又问道:“未料想土扈之主竟会亲赴克里木王的登基典礼,或许你打算就此折返?”
  兰吟径自看着他,火红的宝石额饰映衬着清艳的容色,鲜丽地犹如从自己心头流淌出的血滴,承载着深刻入骨的哀恸。莱昂不觉豁然僵直了背脊,指甲在牛皮革缎的座面上狠狠刮下两道印痕,随即猛然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自己才刚落地,冲眼便见一头通体雪白的野狼向着自己奔驰而来,周围的侍众无不大惊失色地掏出了随身的兵械,他急忙转身攥住车门吼道:“兰,快下来——”
  马匹受到了狼王的威胁,出于原始的本性立即嘶鸣着撒蹄落跑,车夫霎时便从驾座上被甩了下来,莱昂还不等触及兰吟的手指,便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失控的马车载着向远处驶去。
  在场之人皆被吓坏了,转眼间只见王撵中飞出一人,跃身跨上匹骏马便飞驰着追逐而上,
  稍顷便与马车并驾齐驱,眼见着就能勒住缰绳停下车来,不料想车轴突然断裂,整个车厢散了架般向旁翻倒,来人见状毫不犹豫地便弃马扑了过去。
  尘埃落定,满地狼藉,兰吟睁开眼望见自己身下的男子,黝黑的双眸涌上湿意,氤氲含雾。达什汗虽然全身酸痛不已,目光却丝毫不敢懈怠地注视着对方,依旧是杏眼明仁,素齿朱颜,但眉宇神态间却比以往多了份仪静雍容。听到后方传来的呼喊声,两人方才觉醒起身,当达什汗的目光扫过对方显已高隆的腹部,神色遂暗地撇开脸去。
  兰吟看到逐步追来的特木尔和巴根,百感交集,事过数月再见众人有着隔世重逢的悲壮之感,而另一方面莱昂等人也已赶到,小扎克更是不由分说地扑入她怀内紧搂不放。雪影被达什汗喝令止步于数丈外,只能在原地不断徘徊低嚎,幽绿的双眸逐渐渗出眼泪。
  兰吟自然难免凄然,正悒郁彷徨时却见名陌生女子悄然来到达什汗身后,双目通红地注视着他的背影,长颦隐忧,微睇含情,顿时自己心中一窒,抿嘴不语。
  “据闻土扈国主新近纳了名夫人,甚是宠爱,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佳丽了!”莱昂来到她旁轻语道:“诗经有云: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知此刻在汗王心中,新旧二人,孰轻孰重呢?”说罢便上前绅士般地行礼致谢,在对方诸多敌意目光的环肆下与达什汗攀谈起来。
  兰吟继续打量那名衣饰清雅的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身姿袅娜,花颜盈媚,相较于自己的面晦色淡,形体笨重,更显得尤物宜人,占尽风流。似乎是觉察到了异样,女子也不由自主地也抬眼望过来,羞怯的俏脸上露出抹善意的笑容,楚楚玉立,惹人怜惜。
  “夫人——”扎克吃痛地扬起脸,龇着牙抽气道:“您弄疼我了!”
  兰吟忙松手放开孩子的肩膀,继而弯下腰抚着腹部连声呻吟,唬得扎克顿时惊惶失措地喊叫起来。莱昂见状忙跑回来,打横抱起她便冲着随从吼道:“快去把大夫找来!”
  达什汗望着兰吟被一行人簇拥离去,瘦削冷鹜的脸上毫无表情,身后的女子终忍不住上前轻拽了下他的衣袖问道:“陛下,适才涉险可曾受伤?”
  “无碍。”达什汗敛去目中寒光,侧首对其笑道:“桑涞可是担心了?”
  名唤桑涞的女子忙撇开眼,神色变幻不定,后又迟疑地问道:“陛下所救何人?此妇缘何与俄人举止亲昵,关系密切?”
  达什汗碧眸微闪地盯着她,半晌方才启口幽然问道:“桑涞,你果真是喜欢上孤王了吧?”
  帐舞蟠笼,帘飞彩凤,金银焕彩,彻夜笙歌,兰吟坐在克里木的大殿之上,望着满场红绿,欢声笑语颇为倦怠。她抬眼看向上方的克里木新王,外貌端正,举止可亲,倒也不失为名谦谦君子,但其眉眼间的哀愁,笑容中的牵强实是可悯可叹。转念又忆及逝去的赛图姆公主和格丹王子,便禁不住感叹人才凋零,国之不幸,倘若此两人尚且在世,想必克里木对待沙俄、奥斯曼甚至是土扈的态度也不会如此谦卑恭顺了。
  国强则民悍,国弱则民怯,古往今来,无一例外。汉室文景之治,生养在民却屈于匈奴,蓄至武帝,终能直捣黄龙以雪前耻;唐代贞观开元,创万国来朝之罕见盛况,败于晚唐,已形成了藩镇割据的混乱局面;史以镜鉴,盛朝不乏明君,枭雄出自乱世,国运兴衰乃天定命数,非人力所能挽回。
  “在想什么呢?”莱昂凑过来问道,熏红的脸上带着分浅醉,煞是显得俊美无畴,风流倜傥。兰吟避开他嘴中喷出的酒气,认真地回道:“治国之道,纵世之策。”
  莱昂当即朗声大笑,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四下悄然议论声骤起。上座的克里木汗王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便开口道:“请问夫人,何谓治国之道,纵世之策?”
  兰吟轻啄了口杯中的果汁,落落大方地道:“敢问陛下,何谓治国之道,纵世之策呢?”
  克里木汗王一愣,随后谦和地笑道:“孤本欲向夫人请教,怎生夫人反考起本王来了?”
  “儒家治国重于王道,道家治国重于无为,法家治国重于赏罚,世上有多少大家学者便有多少种纵世之策,有多少大小君主便有多少种治国之道。”兰吟挑眉问道:“陛下乃贵胄之身,天命所定,自有励精图治之道,何须旁人多言?”
  克里木王拍案叫好,盯着对方叹道:“夫人钟灵毓秀,乃孤平生所见女子中最独特别致之人,若为男子必能创造出番惊天伟业,公爵大人果然福泽深厚,为上天所眷。”
  莱昂知他虽是奉承之言,但对兰吟确是出于真心称赞,不觉用力拥住怀中佳人举杯畅言道:“承陛下美言,相信我们即将出生的儿子会比他的父母更聪慧健康,长大后会成为一代人中的佼佼者!”
  阿谀奉承声中夹杂着杯盏的碎裂,兰吟敏锐地抬眼望去,却见达什汗身旁的女子已斜身站起,无视于桌面上的残器碎渣,手持壶盏婀娜向自己走来,面带笑意地斟了杯酒递上道:“据闻夫人乃我王少年之交,风标不凡,绝代殊容,桑涞今逾礼敬夫人一杯,以表推崇仰慕之心。”
  “孕妇不宜饮酒。”莱昂沉下脸,冷漠地拒绝道:“你的好意我们只得心领了。”
  显然未意料到自己会被断然拒绝,桑涞尴尬地涨红了脸,端杯的手举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兰吟见状则起身接过酒盏,笑盈盈地道:“盛情难却,一杯无妨。”说罢,便在莱昂满是不悦的注视下昂首饮尽杯中之酒。
  桑涞接过她递还的酒杯,再三感激后转身回座,才走了两步却被唤住,便颇为不解地问道:“夫人,还有何事?”
  兰吟信步上前扯开自己的裙摆,甚为惋惜地道:“桑夫人斟酒时,弄脏了我的鞋。”
  桑涞投目望去,果见对方精致小巧的皮靴上沾染了两三点酒渍,赶紧颔首致歉。兰吟摆了摆手,一脚踏在她眼前道:“无碍,夫人拭净便可。”
  言毕全场哗然,桑涞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美目,而后彷徨无助地回望达什汗,却见对方早已离座不知去向,顿时便如株失了倚傍的莬丝花,在寒风中不断瑟瑟颤栗。兰吟见她久无行动,便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桑夫人若不是不愿,我自然也不敢勉强。”
  “桑夫人看之便是贤良友善之人,岂会忍心让名孕妇自个儿受累?”莱昂当即接话道:“各位说呢?”
  在座之人或惧于强权局势,或有心看耍游戏,或存怨泄愤,皆附和认同,土扈方面特木尔、巴根等人则因有所顾虑不便出面,可怜桑涞被逼迫着慢慢栖身跪下,如朵揉碎的梨花倾落撒地。
  兰吟冷漠地瞧着她潸然落泪的模样,直至对方拭净鞋面上的酒渍方收回脚点头道:“可以了。”
  桑涞哀哀涕涕地站起,回身正见达什汗站在灯火下望着自己,便呜咽着便跑过去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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