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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17

  景仍历历在目,不知他是否已抚平了自己当初对他的种种伤害?不知他是否还会宠爱纵容自己如昔?不知土扈的百姓们是否还会重新接纳自己?可是在此刻,心似已回春,身似已沐煦,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去,每看一眼便喜上一分,每跑一步便近他一寸!
  “兰儿——”惊恐地怒吼声响彻旷野,不断回荡在风哮中。
  顺着那恐惧之源回首望去,只见莱昂面色阴暗地站在身后,蔚蓝的眼如深渊般死寂,见他手中黑洞的火枪正笔直地瞄准自己,兰吟轻声一笑,毅然拎起累赘的裙摆,将脚踏上了已结起厚厚冰层的伏尔加河面。
  望着那逐渐离自己远去的身影,莱昂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她是团灼热的火焰,燃起了自己对生命的追求和欲望,曾经因为与她的失之交臂,不得不日以继夜地承受着彻骨的痛楚。难道这一次,还要继续让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吞噬自己的灵魂吗?
  枪声响起,惊起了辽原上马匹的嘶鸣,走到河中央的兰吟脚下一滑,只听到冰层崩裂破碎的声音,随即便坠入了那刺痛肌骨的冰冷中。自己用尽全力地向上扑腾,倘若此刻沉入水底必死无疑,那么便再也无法见到达什汗,无法回到土扈,更无法亲耳听渥巴锡喊一声‘阿妈’了。所以即便整个身体已被冰水冻得全身麻痹,但强烈的求生意念又支撑着她不断与冰层下的暗流进行抗争。
  身体被某种力量自水底托了起来,当兰吟看清面前人时当下热泪迎眶,三载的日思夜想,魂牵梦萦,一朝得见,彼此都已是容颜憔悴,神伤黯然。
  达什汗搂着兰吟的腰,神情严峻的望着河水中的浮冰,待顺着水流漂流了很长一段距离后,忽然垂首嘱咐道:“有漩流,我们必须游上岸。”说完便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抱着其潜入水下,果然前方有处力道强劲的漩涡,直将他们的身体往水底吸引。
  兰吟神志模糊地地搂着达什汗,虽然害怕却又感到分外安心,纵然是跌入龙潭虎穴,只要是两人同时赴死倒也不失遗憾。游过头顶的浮冰,达什汗带着她冒出水面,并熟练地躲过一个浪花,借着水势的冲力游向河岸。一个水浪卷起了块浮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巨大的力量击中了达什汗的背部,随后又从他弯伏的身躯上呼啸而过。终于到爬上了河岸,达什汗颤巍巍地站起身,依然将兰吟紧紧抱在胸前,鲜血自嘴角缓慢流出,他却恍似未觉地依然蹒跚向前走去。
  当兰吟苏醒时发觉自己已然靠坐在树下,达什汗则伏面躺在一旁的雪地里,她慌忙将其翻过身,不停地推搡呼唤,急得哽咽地哭了。
  “今日我便是死,也可谓是死而无憾了。”达什汗叹息着睁开眼,双眸犹比翡翠更过鲜亮。兰吟先是一愣,随即卧倒在他胸前放声哭嚎,声音凄凉,饱含哀怆,久不能绝。
  达什汗先还是轻声安抚,但转念想到夫妻分离三载来,彼此所经受的苦难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天地白雪间,浑身湿漉漉的两人便如此相拥伤怀,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枪声骤然响起,兰吟惊惧地望着鲜血自达什汗的肩头淋漓而下,瞬间便染红了身下的雪地。达什汗则僵直了身体,待感觉到背脊上的温热逐渐滑落,顿时回首嘶哑地低吼道:“雪影——”
  只见雪影抽搐地倒在血泊中,纯白的皮毛已被尘土和血渍所玷污,嘴中则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声。灼热的泪水溶化了点点积雪,达什汗轻轻抱起它疲软的身体喃语道:“不要死,雪影!好不容易兰儿回来了,你不能在此刻离开我们!雪影!雪影!”
  雪影先是对着兰吟轻嚎了声,随后目光便一直凝视着达什汗,碧绿的眼中流淌下一行浑泪。“不——”当看到它最终停止了呼吸,猝然死去的模样,达什汗顿时仰天长吼,急怒攻心之下引发了旧疾,骇然吐出了口鲜血后,埋首跪于雪地中哽泣。
  对于达什汗而言,雪影是他自幼携手长大的伙伴,是他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忠诚之士,正因兰吟知道其中的深刻感情,所以霍然站起身,目露恨意地一步步走向数丈外的金发男子,全然无视他手中的火枪,扬手便甩过个耳光。
  莱昂歪脸吐掉口中的血沫,随后目光清冷地盯着面前的女子,映有指印的脸上笼覆着阴郁之色。
  兰吟手指着他的坐骑,咬牙切齿地喊道:“滚,至此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作女皇私生子的身份便会公布于众。也许你并不害怕丑闻的泄漏,但我相信东正教会和梵蒂冈会很有兴趣想了解其中的纠葛,而俄国的贵族们也会对于女皇地位的合法性提出置疑。”
  梦起始(中)
  “是吗?”莱昂将乌黑的枪口顶着她的额头,冷笑道:“只要杀了你们,便没有人能够从中知晓真相了。”
  兰吟轻蔑地勾起嘴角,黝黑的眼中满是不屑地道:“要杀便杀吧。纵然此刻我命丧于此,也好过回去做个无喜无怒的面具人,那般如行尸走肉的日子再是不能过的。”
  莱昂登时双目赤红,身形怒颤,扣在枪扳上的手指几欲按动,正犹豫时只听得声暴喝,却是达什汗扑了过来,顷刻两人便倒在雪地中翻滚互殴。
  若论近身搏斗,达什汗自然强过对方,但由于他旧疾未愈再添新伤,加之适才剧烈的情绪波动,体力早已透支,几个回合后反落了下风。
  莱昂逐渐占得优势,乘其不备猛地一拳打中对方肋下,随后飞快地自靴中拔出了柄锋利的匕首。达什汗因痛得冷汗淋漓,顿时失去了反抗之力,恍见一道光刃直向自己心腑刺来,顿时万念俱灰,只待闭目受死。
  枪声又起,莱昂手中的匕首豁然掉落,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望着女子手中冒着黑烟的火枪,苦笑着颓然倒地。
  兰吟跑过来扶起达什汗,见他的伤势未曾累及要害,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转而又见地上的莱昂面色惨淡,右臂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涌出,犹豫再三后终还是蹲下身替他处理起伤势。
  “你不想要我死吗?”莱昂先是瞟了眼一旁正蹙眉不悦的达什汗,随后颇为认真地问她道:“还是你良心发现,舍不得让我死了!”
  兰吟缄默不语,埋首只管自己做事,然而因对方甚为不配合,才裹了两圈的布条便又松散开,恼不得喊道:“别乱动!若非不是怕牵连到土扈,谁人会管你死活!”
  闻言莱昂挣扎地愈发激烈,见状达什汗毫不犹豫地上前狠狠便给了对方一拳,将他的双臂擒于背后,并用膝盖粗鲁地抵住其身体,兰吟乘机包扎好了伤口。
  莱昂从未受过这般羞辱,蓝色的眼眸里迸射出冰凿般的厉光,恨不得将面前的男子剥皮拆骨,囫囵入腹。达什汗则丝毫不为所惧,用马鞭反捆住其双手后,起身对兰吟道:“暴风雪快要来了,咱们还是及早离开为妙。”
  兰吟昂首,果见北面的天空黑云密布,来势汹涌,正待应声时偶然瞥见莱昂绷带上逐渐增大的鲜红血迹,不禁跺脚失声道:“糟了,我怎忘了呀!他患有血症,平日里极细小的伤口都尚需两三日才可愈合,此刻这般的枪伤该如何救治呢?”
  达什汗倾身扣住莱昂的命门,皱眉说道:“脉细而速,弱不可及,如不能及时止血,恐怕性命不保。”说至此他眼中寒光突烁,视线不觉挪向前方暗潮汹涌的伏尔加河。
  “不可以。”兰吟脱口而出,当发觉自己的失态后忙又解释道:“他虽死有余辜,但决计不能死在咱们手里。一则,女皇与其关系匪浅,若知其死因必以倾国之兵阀于土扈,如此三年来的韬光养晦岂不前功尽弃。二则,俄国政局动荡,派别纷争严重,倘若在他之后由好战施暴者掌权,届时黩武穷兵之下,土扈焉能自保。三则,你我已为人父母,因果有报,何不积些功德,荫泽子孙。”
  达什汗专注地看着她,凝重的眼神里夹杂着两分探究之意,半晌方才叹息了声道:“既有如此深明大义的理由,我怎还能反对。咱们还是先赶紧寻个地方躲避风雪,稍后再做打算。”
  此刻莱昂的神志已开始模糊,但听到他的话后还是费力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不要你救——”
  达什汗岂容他反驳,安葬了雪影后便粗鲁地将其甩上马背,和兰吟向着前方的树林走去,不久便寻得了处供猎户休憩使用的木屋,虽是毫无装饰的简陋屋子,但至少能够暂时避得风雪,苟以小安。进屋之后,达什汗便用壁炉旁仅剩的木材开始升火,兰吟则从屋角的柜子里翻出床拼缝的破棉被,让莱昂裹着躺在炉旁取暖。
  稍顷壁炉里便点起了小火,火苗迅速窜上架好的柴堆,喷出的蓝焰照亮了达什汗沉思的脸。兰吟见莱昂已昏沉沉地睡去,便浅步挪到他身旁坐下,斜首倚靠在其肩头。
  达什汗顺势将兰吟抱入怀内,手指缓慢划过其眉眼、鼻梁、最后停滞在干裂的唇瓣上,猛然他改用双手捧住其的脸,用尽全身气力地狂吻对方。
  兰吟则双臂紧搂着达什汗的脖子,任由其抚摸着自己的喉咙、肩膀、胸部,全然沉浸在狂热之中。她的肌肤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唇印,她的手指纠缠着对方柔软的发丝,她的掌心感觉着对方强劲的心跳,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欲望被唤醒,令人昏眩的强烈冲击在体内复苏。
  最后时刻,达什汗突然用力扳开兰吟的手腕,强迫地分开两人的身体,额头抵着她的肩膀不断大喘粗气,并失声笑道:“天啊,这可不是个供恩爱缠绵的好地方。”
  兰吟也笑了起来,低着头整理身上凌乱的衣物,达什汗偶然瞥见她胸前露出的半弧浑圆,喉头又是一紧,捏着拳站起道:“我再去拣些柴火。”说罢,便逃亡似地冲出了木屋。
  兰吟回过神来登时满面羞红,艳若桃李,转身正预备往火里添薪,骇然看见莱昂已坐起身,正睁着眼森冷地盯着自己。
  风声逐起,呼啸卷过屋顶,震得木梁咯咯作响,莱昂面色惨淡地倚在壁炉旁,目光略显呆滞地望着房檐处盘结的蜘蛛网。寒风自屋缝中灌入,不断地吹袭着蛛网,虽然蛛丝柔韧密致,但终是无根软弱之物,经不得几度摧残便网破尘落。见状他心生凄凉,不无哀怨地道:“无论我如何努力,终还是比不过他,是吗?”
  兰吟并未回答,只是机械地用铁棍拨着壁炉里的柴棍。
  莱昂见她默认,怒极反笑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来勾引我,在偷走了别人的心后又无情地丢弃,不觉得自己太过卑鄙了吗?”
  “对不起。”兰吟低下头道歉,继而轻声道:“其实我努力过,努力试着爱过你,但终究还是不行。知道吗,这三年来我夜夜都会做同样的梦,梦里是永无止境的严寒,被冰雪封冻的树木,枯萎凋谢的花朵,遍地哀嚎的饥荒,鲜血淋漓的士兵。躺在你的身旁,我梦不到春天,没有花香鸟语,没有欢歌笑声,心似荒漠,了无生趣。”
  “这并不公平,为了得到你的爱,我的确犯过错误,但同样也牺牲过自身和国家的利益。”莱昂声音哽咽地道:“由于受到家族的反对,父亲和母亲只能秘密地约会交往,犹其在我出生后,他们变得越发谨小慎微。自从有记忆以来,母亲从未送给我任何礼物,父亲说这是为了保护我免遭迫害,但其实我只不过是想要一条沾有她气息的手绢,或是一枚遗有她体香的戒指,然而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要求都不能得到实现。直到父亲临终前,送给了我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装有母亲的头发,这是他每次幽会后从床铺、发梳、甚至是地毯上一根一根收集起来的,整整一百二十五根。虽然只是区区一百二十五根头发,却足够毁灭一个男人原本远大美好的前程,父亲便是在永无止境的等待中逐渐变得消沉,最后被居伊·威肯诬陷出卖,凄凉而死。”
  从未听莱昂提及过他父亲和女皇的过往,兰吟不由插嘴问道:“既然女皇也知道是居伊·威肯陷害了奥古斯特大人,为何不让你替父报仇,反倒要包庇维护他呢?”
  “因为女皇虽然爱着我父亲,但也同样喜爱居伊·威肯,还有那些遍及欧洲的许许多多的情夫。她的感情热烈而泛滥,犹其不能经受时间的考验,不过既然作为俄国的统治者,也的确拥有博爱的权利。”莱昂神情无奈地自嘲道:“作为女皇的私生子,我没有获得王子的尊号,却患有王室的家族疾病,我没有父亲仁慈宽厚的胸襟,却继承了历代沙皇残忍暴虐的天性。我的生命自出生起便是残缺不全的,唯一值得庆贺的是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滥情薄幸,爱一个人便要有始有终,直到死亡才能放弃。”
  闻言兰吟身形一颤,神情绝望地看着对方。
  莱昂则目光柔和地与其对视,缓缓道:“曾经有位小女孩用匕首割下了我的一撮头发,至此我便再也不能将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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