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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21

  ,便只能换着法让你来追我了!”
  “是啊,我不仅寻仇追到了土扈,还不慎嫁给了仇人,替他生养了个小冤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兰吟浅笑着,嘴角的梨涡如盛载着美酒般香醇醉人,眉眼间的娇艳又似抽芽的花枝般清新。
  达什汗轻吻着她的额角,发出满足的叹息声,随后目光一闪道:“昙花夜绽,难得美景,你暂且留此欣赏,我先回宫休息了。”
  兰吟诧异地仰头望着他,待看到山石旁站立的来人后,不由颔首应允。
  博赫全身披了层银白的光华,踏着月色缓步而来,伟岸的身姿如同苍郁的松柏,扬散着沉稳矫健的气息。他走到兰吟面前,望着达什汗的背影点头道:“虽然我不待见这土扈国主,但其本性尚且不坏,心思缜密,通情豁达,算是个英雄人物。”
  “心思缜密不假,通情豁达便勉强了。”兰吟抿嘴笑道:“你不知他平素的为人,不仅蛮横霸道,更兼小肚鸡肠,提起来便闹心。”
  博赫目光温蔼地感慨道:“数年未见,格格依然风趣幽默,土扈虽不比中原富庶,但民风淳朴,人事简单,总比终日纠葛在宦海沉浮,时刻计较于荣辱得失,来得坦然安稳。”
  听其言语流露出颇多无奈,兰吟自然明白个中因由,不禁冷然道:“你家祖孙三代皆投身从戎,镇守边疆,远离京机,尚且风声鹤唳,谨小慎微,那些混迹在紫禁城的官吏们岂不更是人人自危,胆寒心惊?他杀得了同胞骨肉,却杀不尽天下众生,不做亏心事,焉怕因果报?”
  博赫垂目不语,浓眉紧皱,薄唇轻颤,欲言又止。
  兰吟见状,狐疑地问道:“你可是有事要对我说?”
  “弘时阿哥——薨了。”博赫红着眼圈,嗓音沙哑地说道:“宝亲王暂时将其收敛于猗园,待时机成熟后会再迁葬至泰陵。”
  “我早知道……早知道……”兰吟热泪盈眶,咬着手指喃喃道:“三哥终没有躲过此劫,可怜他生不得父爱,死入不得泰陵,虽贵为皇室子孙,落魄得还不及个贫民百姓,只希望其投胎转世为人,莫再生于皇家。最是无情帝王家,生死半分不由人!”
  见佳人泪眼婆娑,不胜娇怯,博赫轻咳着转过身去,背手长立,仰望星空道:“万事云烟忽过,百年蒲柳先衰,人生如梦,终免一死。若能死得其所,劈荆斩马,热血报国,也算不枉负一身技艺,不失男儿本色。”
  兰吟早年便知其有鸿鹄之志,如今他被朝廷委以重任,可算是初露锋芒,加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便抹着眼角道:“男儿保家卫国固然称好,但家中妻儿亦是重要,我来土扈之前听闻你娶了两广总督家的女儿,如今想必膝下也是儿女成群了吧?”
  博赫转过头来望着自己,漆黑的鹰眸灿如星辰,兰吟没由来地一阵慌乱,忙低头看向前方波光粼粼的水池——荡漾的湖面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身旁男子的手缓缓探来,似乎想要抚触她的发梢,却在最后时刻又霍然放下了臂膀。
  自己顿然吐了口气,放松的同时不免生出一丝淡不可及的失落,随后便听对方道:“内子贤良,上奉公婆,下育子女,勤简持家,任劳任怨。我生性木讷,不善言谈,对其多有冷淡,想来也是有负于她。”
  兰吟绞着手中的帕子,颇为尴尬地说道:“情淡如水,未必不好。”
  博赫坦然释笑,在沉默半晌后又说道:“格格,宝亲王让我代其向您问一句话——(禛)峥嵘岁月渐逝,叶落可想归根?”
  英雄路(大结局)
  土扈自阿玉奇汗时已与清廷开始接触,康熙年间便有特使互往,达什汗继位后更是加紧了双方的联系,书信往来愈发频繁。兰吟虽知晓其中的一些隐秘,但毕竟对那紫禁城中的当权者心存怨恨,便冷笑道:“回去做甚?我在族谱中已是个死人,难不成还要死而复生,平白背上欺君之名?”
  “宝亲王自会安排,格格务须顾虑。”博赫诚恳地说道:“难道您便不怀念京中的故宅旧院,香山的枫叶红海,延庆的古道长城?异乡怀捧万金,不及手中一抔故土,况且大将军王也十分惦念着格格,曾嘱托我到达土扈后定要亲自见上您一面,晓以平安方才放心。”
  博赫口中的大将军王便是雍正的胞弟允禵,其在康熙年间曾统率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故被称作‘大将军王’。博赫当年曾随父效命于允禵麾下,虽其已被剥爵削官,囚于景山,但凡军中热血忠义之士仍不改口,提起先帝的十四阿哥,虽尊称声‘大将军王’。
  提起十四叔,兰吟亦是眼眶发红,不胜酸楚地说道:“千里之遥,岂言轻至,况且我已为□母,总不能拐带着土扈的两代汗王,抛下举国百姓自家迁徙吧?”
  清朗的月色之下,博赫能够清楚看见她如蝶翼般微颤的睫毛,浓郁的昙花香中夹杂着其特有的体芳,那是种近乎兰芝般的芬甜气息,好比流淌在花瓣间的晨露,没有丝毫被浊世所污染的清爽。
  多少次自己闻鸡而起,因被家中兰花的娇艳绽姿分散心神,从而耽误了操练;多少次自己拉弓射靶,总会因胸口生出的陌名痛意,以致失去了准心;多少次自己自斟独饮,醉梦中几番回忆起腼腆的少年时光,醒后方发觉泪已湿襟。
  博赫生于钟鼎之家,自幼便心怀报国之志,加之天赋神力,武功卓绝,仕途可谓顺利,但偏偏在一个‘情’字上遭遇了波折。兰吟对于他而言,如同节庆时所燃放的烟花,在震撼绚烂地照亮了其生命后,又骤然消失湮灭,只余下袅袅青烟空怅然。仰慕、惊喜、绝望,种种跌宕起伏的情绪在短短数日内填满了他的青葱岁月,激荡起涟猗的心湖至此再也不能恢复平静。
  圣祖薨末,新帝登基,诸王被囚,百官罢免,朝野上下顿时为腥风血雨所笼,当博赫尚还不及舔抵心头的伤痕,便被阿玛逼迫着迎娶了新妇,只因对方的父亲是雍正的宠臣。豪族世家的婚姻,本便是场利益交换,他自知无法逃避责任,然而当挑起鲜红盖头的那一刻,脑海中仍不由自主地想到——可惜不是她!
  由于在夺嫡之争中,舒穆禄父子始终保持中立,加之镇守着边疆重地,故而事后未受到清算和牵连,然而眼睁睁地看着许多的亲属同僚锒铛入狱,紫禁城内外哀嚎不绝,博赫不禁为自己先前的颓废感到羞愧和耻辱。儿女情怀,各人得失,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通过认真细致的观察后,他毅然追随了皇四子弘历,犹其是知道兰吟假死的真相后,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雍正的暴政严苛已是无可挽救之事,拥立位宽厚睿智的储君方才是韬光养晦的明知之举。
  兰吟见他久不言语,便凑到其眼前轻笑道:“发什么愣呢?”
  博赫回神冲眼瞧见近在咫尺的娇颜,略显慌乱地向后浅退了步,方才定神说道:“我只是在考虑,格格既然不舍土扈,何不举国迁回中土呢?”
  瞧着对方认真的神情,知其并非一时戏言,兰吟蹙眉问道:“土扈虽弱,在此却也有百年基业,迁徙之事,莫说各部台吉未必应允,便是百姓也会反对。经历了数年的战乱动荡,好不容易有了修生养息之时,谁会愿意放着眼前的平稳日子不过,反而跋山涉水地迁到个陌生之地,重新开始经营呢?”
  “只图一时苟安,丧失半生太平,况且居安思危,方能后世无忧。”博赫正色说道:“我等今次出使便是商讨回归之事,然而土扈国主依然犹豫不决,意欲彷徨,此刻格格若能出面相劝,必然事半功倍,促成大业。”
  “你是想让我做说客?”兰吟垂下脸,嘴角挂着清冷的笑意道:“恐怕不能。”
  “为何?”博赫吃惊地问道:“难道格格不愿回去?”
  兰吟目光投向湖面正在凋零的昙花,淡然说道:“他若举棋不定,自有难言之隐,我怎能因一己之私,而枉顾了其意愿。君作磐石,妾为蒲苇,誓天不相负,生死不相离!”
  誓天不相负,生死不相离!——博赫闻言顿觉心潮起伏,苦涩难禁,眼前的佳丽早非当年紫禁城中娇蛮俏丽的皇家格格,已然成长为名至情至性的巾帼红颜,如此美好的女子谁人不敬?谁人不爱?
  如果说当初失之交臂的遗憾扼杀的是他年少时的朦胧情愫,那么此刻其体会到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痛心疾首——红颜虽多,知己难求,既得知己,奈作他妇。
  见他面露伤感之色,兰吟不敢再作久留,轻道了句“告辞”便匆忙疾步而去,娉婷的身姿在夜雾中留下清浅的白痕,然而在他人心中,这翩然离开的背影却犹如苍穹天裂,是道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兰吟越走越快,步伐坚定,毫不盲目,清凉的夏风舒卷缠绕着衣襟,她感觉到从所未有过的舒畅轻盈,曲径幽折,虫鸣不绝,当自己看到寝宫内秉夜燃烧的烛光时,心头温暖如辉。屋内渥巴锡的声音轻盈稚嫩,达什汗的笑声低回动人,父子俩的身影在窗格间摇晃,牵引着自己推门而入——家即在眼前,还有何可迟疑?
  清庭的使团在土扈呆了数日,与其汗王几番商谈后终决定回国,送行这日薄雾笼罩,草木苍茫,乘着达什汗与父亲临别寒暄时,博赫踱步来到兰吟面前,自怀中掏出块绢帕道:“以往所借,今昔奉还,既是格格贴身之用,不敢私自掩藏。”
  兰吟见雪白的帕角绣着株窈窕的茂兰,忆及正是当年射圃时赠于其拭汗所用,免不得尴尬地接过,攥在手中反复绞绕。
  博赫瞟了眼被她蹂躏皱的绢帕,脸上闪过丝不忍之色,随即昂首言道:“若为化得身千亿,散向峰头望故乡,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纵然苍海已改桑田,博赫依然会站在西陲关隘上,等着您回来!”
  兰吟心头一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拿起绢帕便往脸上抹。博赫瞧着她盈盈的美目,红红的鼻头,抬手轻抚过其耳旁的短发,隐忍地说道:“珍重——”
  望着博赫转身上马,挥鞭远逝在晨蔼中,兰吟突然急奔上一旁的山丘,悄立高巅,注视着前方飞扬腾起的烟尘,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阴霾驱散,红日逐显,明朗的天空中,海东青鸣啸展翅,向着云霄深处翱翔飞去,所谓:红颜不负老,热血酬知己,天涯共彼时,春寒赴东逝。
  公元2003年——
  陵墓内的灯火如炬,照亮了爱新觉罗·浩英俊的面庞,他入迷的聆听着玫讲述墙壁上所篆刻的故事,仿佛身临其境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悲怆时代,亲历感受着主人公们动荡起伏的宿命人生。
  “后来呢?”浩忍不住追问道:“兰吟和达什汗后来怎样了呢?”
  “后来?后来便成就了历史。”玫手指抚过斑驳的石壁道:“东归英雄,名流青史,只是其中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在漫长无尽的岁月中,土尔扈特人用坚韧的意志,守护着成吉思汗的陵墓,虽然时代在变迁,但意志却永不会泯灭。自我记事起,便知道终有一日自己无法逃避守陵的责任,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促不及防。”
  “成吉思汗陵不是沉入海底了吗?”浩疑惑地问,随即又恍然大悟道:“难道土扈人又重新找到了陵宫?”
  玫轻笑了声道:“我只知道,土尔扈特人是在乾隆三十六年回归伊犁的,其中的数十年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已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被埋藏在了这陵墓里。我的责任,便是守护着这个秘密直到继任者的来到。”
  “真得不能出去了吗?”浩十分认真地问道:“或许会有其他变通的办法?”
  玫转身望着正墙上供奉的油画,决然说道:“你走吧,只当我们从未曾遇见过,出去后忘记这里所看到的一切,找个相爱的女孩结婚,组织个美满的家庭。”
  浩站没有作声,只是依言转身离去,听到走道中的脚步消失,玫颓然蹲下身,双手捧着脸不断抽泣。
  “早知道你是故作姿态,只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啦!”
  玫瑰扭头看着对方的脸,有些闷怔地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浩耸着肩膀,神情无奈地说道:“我爱的女孩此刻便待在这陵墓里,你想让我去哪里呢?”
  玫眨巴着美丽的眼睛,犹带泪痕的脸如同雨后的梨花,清丽得不可方物。
  浩走过去抱紧了她,长叹道:“既然你不能离开,我也只能一起陪着了!”
  玫猛然抬头看着他,满是不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浩摸出口袋中的银色脚铃,弯腰替她重新戴回到左脚踝后,起身郑重地说道:“既然土扈汗王用‘锁魂铃’来锁住自己的爱人,那么我也要用它来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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