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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雍正,以手抵住雍正胸口,语调陡然一降,冷冷道:“雍正,凭良心说话。若我将来挡了你的路,你会毫不犹豫地对我出手。是?还是不是?”
  “是。”微一停顿,雍正终究出声。
  “甚好。”胤禩向后挪动些许,一个转身,背对雍正:“那就从现在起引导胤禛,让他与我保持距离,以免日后两难。”
  “胤禩……”雍正骤然开口。
  胤禩一愣,未及反应,顷刻间已被雍正强硬地扳正身子。两相对视,离得太近,呼出的水汽缠绵交织,扑在脸上温热而湿润,胤禩不适地蹙起了眉。
  “胤禩,道不同本不相为谋。但,说什么独自背负皇城的未来,该说你是太过见外,还是根本自不量力?”
  愣怔许久,胤禩才慢慢咀嚼出其中意味。细细端详此刻的雍正,突然,胤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分明是良言,由四哥说出,却生生地变成了恶语。”
  隐藏于暗处的第四者,知晓相克之物的第四者。
  这世间,唯一与其处于对等地位的人,仅雍正一人。
  “四哥可要记牢你的承诺。无论咱们兄弟几个到了怎样的境地,决不能让那同样重生的第四人出来搅局!”
  “我本就说过:‘我在一日,必然确保你无后顾之忧,不受那相克之物的威胁。’当日如此,现下亦然。”
  ……
  一瞬间的失神,胤禩轻轻推开雍正,反侧合眼。
  抵足而眠的两人,整晚夜不能寐。
  大婚之日,紫禁城箭亭内张幕结彩,设宴六十席。
  胤禛身着金黄色蟒袍云龙补服,石青织金缎镶边,九蟒前后左右开裾。一身华贵的礼服,朦胧了少年原有的一抹青稚,更显风度翩翩、雍容夺目。
  銮仪卫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内务府总管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迎娶新人。
  宴会之上,司茶奉茶,司筵奉果,伶工入奏。宴会过半,众人献酬之后,易去蟒袍补服,就位酌酒。
  胤禩遥遥望向胤禛。
  今后开府出宫,紫禁城门相隔两处……
  如此也好。
  道本不同,何苦相互为谋?
  兄弟之情、同伴之义,不轻言舍弃,就足够了。
  现下,宫内宫外,一明一暗,相对于第四者,真真是占尽了便宜。
  不远处的胤禛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风度自如。成婚与成人相提并论,化去曾有的浅薄与稚气,肩上的担子重上一分,才能愈加沉稳、张弛有度。
  最后,
  那洞房花烛……
  也不知是哪位亲自动手操刀……
  脑中猝然冒出的想法顿时将胤禩逗乐了,恰逢胤禛注意自己,胤禩连咳三声,笑着掩饰满脸的戏谑。
  胤祥无精打采地伏在案上,只留一双乌溜的眸子灼灼地注视着胤禛,脑袋更追逐着胤禛的身影左右摆动,陡然间胤禩那抹粲然笑意映入眼帘,胤祥的整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身旁兀自贪食的胤祯,胤祥主动为胤祯斟满果酒。
  胤祯睁大园润的眼睛,乐呵呵地捧起酒杯,脆生生地道谢:“谢谢十三哥。”
  立即拍开胤祯的手,胤祥端详胤祯须臾,认真地摇起脑袋:“这是给八哥敬的酒。”
  “咦?”胤祯歪着脑袋一脸诧异。
  “八哥又想媳妇儿了,十四弟还不快去敬酒。”
  “为什么又是我?”胤祯迅速地往后缩去,直溜溜地盯着胤祥。
  “明明你也住在四所……”胤祥的眸子倏地水润起来,深深地抽了一口气,胤祥才瘪着嘴颤声指控:“可八哥偏偏跑到咱三所想媳妇儿,可不是你的错吗?!”
  纵使懵懂如胤祯,也被胤祥的语气吓了一跳,小心地瞅瞅胤祥,胤祯连忙端起酒杯向着胤禩一路小跑而去。
  胤禩早早地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动静,仅仅是无奈着莞尔。胤祯一路跑来,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双手高举、,软糯的嗓音立时响起:“胤祯给八哥敬酒。”
  扫过胤祥张望的模样,胤禩笑着引胤祯坐于身旁,共享宴饮之乐。
  酒过三巡,喜宴尾声。
  胤禩最后一眼遥望胤禛,层层叠叠、隐隐约约,近乎看不真切。
  身旁的胤祯已喝得迷糊,带着醉意下意识紧紧地贴着胤禩。胤禩拍拍胤祯脑袋,却见胤祯抬起透红的脸蛋,直直地仰望,一脸的傻乐。胤禩嗔笑,干脆牵起胤祯的手,一同归去。
  一大一小,兄弟二人,带着微醺的醉意,相携漫步。
  宫廷美景、玉石雕漆;却是千篇一律、一成不变。
  唯有那由手心渗入的濡湿温热,才能使人感到阵阵生命的热量。
  乾清宫中传旨太监匆匆而来。
  胤禩顿住脚步。
  “八爷,皇上召见。”
  莫名的思绪涌上心间,充盈脑海,胤禩倒吸一口气,掌间不由地收紧。
  胤祯吃痛地闷哼,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再看胤禩,凑得更近了。
  濡热的掌心,仿佛酝酿起了果酒的香甜,胤禩用力握了握,终是松开,命随侍太监背起胤祯回乾西四所。
  然后……
  随传旨太监,前往内廷之首——乾清宫。
  二十几丈的距离,胤禩走过,却仿佛是耗费了整个春秋。
  对皇帝的情感、对父子的恩义,胤禩,说不清道不明。
  却,随着时间,步步沦陷。
  皇帝皇帝,孤家寡人。
  众生之上九五之尊,尽享天下之美,却不被承认,那份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人性。
  所谓情义,在皇权面前不堪一击。
  可……
  那人亲手,模糊了赏与罚的界限,朦胧了君与臣的等级。
  “躲躲闪闪岂是丈夫所为?!”
  胤禩倏地双拳紧握,不听不理。
  “若真是心忧战事,就跟着朕,一同与诸臣商讨,共决大计!”
  国事战事,君王御下,与我何干?
  “莫让王公大臣,苦候。”
  ……
  呼吸猛地一滞,胤禩压低嗓音,缓缓喘息。
  仅此一句……心动了,而已。
  尖利的通报声撕裂内廷静谧:“八阿哥求见。”
  乾清宫,到了。
  胤禩回过神来,终是缓缓步入。
  东暖阁内莫名寒凉。
  胤禩无声叹息,旦见那一代帝王伫立窗前、踌躇不前。皎月银辉,薄薄一层铺在地上,仿若三千白发,苍老了众生。康熙蓦然回首,唇角流露一丝笑意,稍稍绽开,却又被苦涩填满。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前世今生,康熙的话语,胤禩总能记住。
  慈爱的、愤怒的、赞美的、咒骂的,重要的或无关紧要的,胤禩难以忘怀。
  比如前世,在康熙六十年,在帝王老迈、龙驭宾天的前一年,康熙所言之胤礽。
  “父子之私情,不能自已,所谓姑息之爱也……”
  父子私情,姑息之爱,无原则的宽容……
  二废太子,相看两厌,屠戮党羽,康熙却从未对胤礽做出真正的伤害。纵使咸安宫幽禁终生,其眷属仍享有亲王待遇,石氏病逝,康熙甚至特派隆科多带三十名侍卫去为之穿孝,哪怕祖制按例,亲王福晋仅可用侍卫二十人。
  胤禩苦笑,这父子二人,明知是错,明知不对,一个纵然了自己,一个放纵了他人。
  太子鞭责海善的起因已不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死了,死亡的时间太过巧合。纵使死因有他,却逃不过悠悠众口。
  北上归来的那日,父子二人曾因此促膝长谈。
  前世的点点滴滴,痛也罢恨也罢,刨根究底……
  “从来无知无觉、自以为运筹帷幄,直到众臣举荐皇八子,朕才清醒……太子究竟已经失去了多少臣心。”
  两世恩情,护短成为习惯,庇护已是本能……
  康熙骤然回首,看向胤禩,在那份平和的凝望中缓缓静心。
  轻轻摩挲胤礽之请安贴,康熙稍顿,似醉非醉、自言自语:“身为储君,就得为自己的言行、属下的言行负责。这是,继承者所必需的担当!”
  “皇子阿哥,招揽门人、安插家奴、结党夺权、外弛内张……”康熙一声长叹,神色平静,缓缓叙述:“太子亲信,欺罔不法、聚众宴饮、骄奢淫逸、甚属悖乱。”
  胤禩无言默然。
  太子与皇子的对立,无论愿与不愿,皇子立功太子不仁的境遇之下几乎成了一种必然。
  更……由康熙亲自动手,将矛盾激化,使得党政之争早早登场。
  “朕的这些个儿子,朕还不清楚吗?没有争过必然不甘。与其在他们羽翼丰满之后拼的你死我活,不如在他们年少轻狂之时,彻彻底底决下胜负!”康熙一口气道尽,继而细细地端详胤禩。
  说完了。
  这就是一代帝王对诸子夺嫡看法的全部。
  与其让诸子兀自争夺一发不可收拾,不若由帝王引导,掌控那与终结。
  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是康熙所能做到的一切。
  “皇阿玛,”胤禩站起,直视康熙,一字一顿道:“若,太子输,该如何?”
  康熙微微失神:“夺嫡之根结,太子式微,他不自保,人必杀之。所以,胤礽必须成长,直到强大到无所畏惧!否则……”
  康熙倏地顿住,胤禩不动不催,仅留那沉默的帝王一份无言的凝视。
  “无论终点怎样……朕都会为结局……负责!”
  三月初旬。
  帝王简正、副使诣太和殿奉节出,奉册宝节分陈各案。
  封皇长子胤禔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多罗贝勒。受封诸子参与国家政务,并分拨佐领,各有属下之人。成年皇子开府出宫,未成年皇子仍居宫内。
  胤禟巴巴地望着锦面犀轴贝勒诰命,明亮的眸子里几乎滴出水来。紧紧地攥着额娘给的小金算盘,胤禟仔细地计算着。
  贝勒每岁俸禄两千五百两。郡王更有粮银庄和瓜果菜园十九座,共三万亩,再加上所属佐领下户人和炭军、
  52、风雨雪欲来
  煤军、灰军、薪丁等按丁配有之田土……
  胤禟捧着小算盘手舞足蹈、乐得直笑。胤誐小心地瞥了眼自己九哥,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默默退后一步,与胤禟保持距离。
  胤禩失笑,用力地揉揉胤禟那笑得团在一起的小脸,便也由着他折腾去了。
  这出头的椽子自己当得习惯、当得顺手。
  最惨的结局不过监禁休妻改名除籍!何苦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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