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唐徽娘进宫的第一天,便遇到谭贵人坠楼身亡 ,她却全然不知,这只是开始。
  背后还有几百双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
  说到这儿,老宫女拾起身旁残破的杯子,“咕咚”喝了一口水。
  一旁的顺尧早就听得如醉如痴,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唐徽娘进宫后,皇上是不是很宠爱她?”
  老宫女浑浊的眼神,看着这殿宇连绵的皇宫,看似平静的高墙瓦砾,时刻上演着血光。
  身处其中这么多年,却依旧感觉自己如此渺小,这这一切的荣华富贵,一切的权利地位,对,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都不属于自己这样一个地位备件的下等宫女。那个绝美的女子,在后宫的血雨腥风中,最终也和谭贵人一样,如花凋零。
  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老宫女叹口气,继续说道:“皇上自然是十分宠爱徽娘。进了宫,处处替她想得周全。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惹得其他女人的羡慕和嫉妒……”
  老宫女布满皱纹的脸,依旧先出往日的秀气,水一般缓缓的语气,似一张岁月的老黄历,一张一张掀开,泄露了那些湮灭的岁月里,包裹着的前尘往事。
  唐徽娘如同一只鸟儿被皇上带进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
  先皇纪年,泰和五年的九月初六。唐徽娘被皇上册封为“唐惠妃”,位列从一品内命妇,入住典雅精致,小桥流水的”琼瑶宫”,这是皇宫中,除了皇后椒房殿外,最精致华丽的一处苑囿。
  怕人瞧不起她的出身,皇上特意为她举行了盛大册封典礼,他以为 只要大家看得出自己对徽娘的宠爱,就会对她敬而远之,不会生出不敬或是不轨的念头。
  琼瑶宫。 四周高大的宫墙上蹲坐着飞禽走兽 ,
  迈步由正门进入这座宫殿,巍峨映入眼帘,也是九间宫室,九曲回廊下一泓碧水 碧波粼粼,水雾氤氲,秋风送爽,让人神怡。
  一大早,就有四个宫女为她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曳地礼服,脸上也画了很精致的妆,不是后宫佳丽惨白,她的脸蛋带着宫墙外头阳光照耀的红透,别有一番青春健康靓丽气息,眉间,点了一朵火红的梅花华胜,薄薄的樱唇涂有艳红色的唇膏,侍婢们紧步跟随,宫人掌华美仪仗不敢有丝毫停歇,紧跟着一众臂搭拂尘的宫人分四排两侧步履一致碎步跟随。
  褪去粗布荆钗——唐徽娘,这个村姑真的就是登上枝头变凤凰。
  徽娘幸福地被皇上挽着手臂,臂上挽着的烟罗紫轻绡,在微风中轻轻飘舞着,所经之处是一场移动的,盛大华美,庄严肃穆的典礼,让人不由肃穆屏息不敢动有丝毫。
  大批的匍匐在地的太监宫女 ,态度那样谦卑,如同进行一场盛大的法事。
  这一刻,她醉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众人供奉的烟火,潋滟的晴光扶摇千里,连瞻仰都怕被灼伤眼。
  缓缓步入自己的洞房,房中摆设,全部是梨花香木精雕细琢而出来的华贵桌椅,甚至还摆设了许多古玩精品,全都是价格不菲的珍藏异宝。汉白玉凿祥云仙鹤的地面已被红锦地毯遮盖。帘幕层层,麝香袅袅,真是个豪华的府地洞天!
  。
  【前尘往事】
  新婚的唐惠妃这几日只和皇上在琼瑶宫卿卿我我,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她没去拜见皇上的母亲王太后,也没有去拜见后宫之冠任皇后,更别提那些辈分\资历比自己高深的其他妃嫔们。
  新婚的第三天黄昏。
  “皇后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悠长细亮的声音,任皇后的凤辇来到琼瑶宫门外,隔着琼瑶宫百转千回的院落,传至很远很远,接着无数细碎谨慎的的脚步声,和着走起路来,衣袂摩挲之声.
  年轻的任皇后,轻轻地整理了一下九凤凌云的繁花锦服,上面用金线织就的九只金凤凰,仿佛要从朱红色的长袍上乘云而起 ,点缀在凤翅上的蓝宝石在夕阳下折射出晃眼的光芒,透着咄咄逼人的皇家贵气。
  这个气势和排场又是唐惠妃从未见过的。
  这个时辰,琼瑶宫在忙着迎接圣上晚上驾临,任皇后的到来,突然又一下子静下来,所有宫女太监,全部矗立两旁,惶恐地跪倒在地,徽娘带着婢女们迎了出来连忙施礼,口中轻呼:“参见皇后娘娘!”
  身后匍匐在地的宫女太监仿佛心有灵犀般地默契,开始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任皇后昂着高贵的头颅,在衣着鲜艳的侍女搀扶下,优雅地步下凤撵,凤冠上的珠玉流苏在眼前微微颤动着。
  面上却是含着微笑,一把将徽娘拉起来,轻声说道:“唐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起身!
  徽娘轻轻抬起头来,很有些拘束地由着任皇后牵着自己的手,一起步入宫中。
  徽娘心中暗暗赞慕,任皇后的确与众不同,既有母仪天下的恭谨、端庄,又不失年轻女子特有的成熟、秀丽,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出盛世帝皇内眷所特有的优裕和奢华。
  来到上座坐定,任皇后打量着这个攫取了全部帝皇恩宠的乡下女子。
  她头梳高高的望仙髻,身着掐腰的朱红短衣,下罩鹅黄色的曳地长裙,水绿色的丝绸裹胸,露出小家碧玉的一大片粉红嫩白的肌肤,长长的眉毛不用描画业已入鬓,生得体态婀娜,神情妩媚,举止文雅,步履轻盈,她的清新健康 ,果真令人眼前一亮。
  她真的挺美的!
  皇帝艳福真的不浅。那日跳楼自杀的谭贵人已经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如眼前这个,比起她来少了许多骄横跋扈,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柔谦顺。
  皇上怎能不心动!
  “妹妹来皇宫几日了,早就想来探视,看看妹妹是否欠缺什么,又怕打扰了陛下的雅兴……可不知妹妹住的是否习惯?饮食可还舒适?如果哪里觉得不好,尽管告诉姐姐,我们姐妹同侍皇上,也是缘分,万望妹妹不要拘谨!”任皇后倒也能屈能伸,居然在一个比自己位分资历都很幼稚的徽娘面前,这么谦虚。
  讲到这儿,老宫女眼神暗淡,浑浊的眸子里,藏不住一抹深深地悲哀,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遇到这么个阴狠奸猾的对手,唐惠妃,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可是,也只是多活些时日而已,皇宫里,即便任皇后不出手,还有其他人……”
  唐惠妃的故事深深引住了顺尧,他连着催促:“嬷嬷。接下去,是不是,徽娘她……”
  老宫女顿了一下,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她有预感,这个年轻郎中,一定和唐惠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将事实真相告诉与他,这辈子自己的苟且偷生,便也值了。
  接着,又继续讲了下去……
  那日,任皇后带来好些珍贵的首饰珠宝,绫罗绸缎,还格外开恩,怕徽娘生来乍到,诸多不便,额外自椒房殿拨来两名使唤的姑姑给琼瑶宫。
  徽娘见任皇后这么体贴和大方,真的万分感激。聊了很多。一直待到皇上驾临,任皇后才回去。
  见了皇上,任皇后先是贺喜,本来这纳妃之事,皇上该和皇后商议,但是皇上却根本没理会任皇后,自己做主纳了徽娘。事出有因。
  自打去年任皇后入宫,她为 娘家请官晋爵,任家本来就是京城大官,还要求再升,连她的姐夫也不落下,真个是鸡犬升天。皇上十分不满,原来看到任皇后美貌。开始也是无比恩爱,后来见她过于热衷于权势,渐生厌恶之情。
  这不,大婚一年之久,任皇后还是未怀上龙种,皇上却不着急,出去巡查暗访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先前巡视回来之后,也不和任皇后同房,只是专宠谭贵人。三个月前,谭贵人不小心小产,诬陷一名被皇上新宠了几夜的一个宫女,背着皇上,活活将宫女打死。任皇后自然秉公上报。皇上大怒,嫌谭贵人过于暴戾,书疏远了谭贵人。
  谭贵人咽不下这口气,常常堵着皇上,撒娇诉苦,皇上不胜心烦,才带着手下,南下江南。
  对于任皇后,是送走了一个情敌,又迎来一个对手。还好,这个唐惠妃看起来很是单纯,不是先前的谭贵人,柴米油盐不进。
  此刻,在琼瑶宫里见到自己的皇后和徽娘聊得那么亲热真诚,皇上心中有些不忍。
  心想自己做得不对,后宫之事,册封妃嫔,都应该由皇后管理,自己却拿她不当回事。那之后,对任皇后的态度也是随和了不少。
  任皇后几乎天天来琼瑶宫,对徽娘嘘寒问暖。徽娘单纯善良,常常在皇上面前提到皇后的好处。时日已久,渐渐地,竟将皇上对任皇后的芥蒂之心消磨没了。
  徽娘是幸运的,这个大胜国第一无二的男人,将所有痴情倾注她的身上。表面上,她所到之处,受到一片赞美和尊重。
  包括任皇后。
  然而,她又是不幸的,在深渊万丈的后宫,她只有名分,没有权势。她不懂得用皇上的宠爱为自己的命运,运筹帷幄。
  就是因为她的单纯和善良 ,深深惹得皇上的珍惜和垂怜,也是这一点,将自己送上不归路。
  泰和六年二月,徽娘怀上身孕。任皇后更加仔细照顾起徽娘来。不叫她有半点闪失。皇上甚是欣慰。后来便将照顾徽娘的事情,全盘托给了任皇后。
  皇上终究还是天下人的皇上。他不想让天下人耻笑自己耽于声色,更不可以时时刻刻将她自己下奶的徽娘带在身边。对徽娘的爱,更加激发了他的鸿鹄之志,他想正是给自己的女人看:自己是个国民谋福祉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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