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傅恒身后的都是大内高手,若是硬敌,他与瑾瑜铁定是要吃亏的。
  “瑾瑜,你出来,我有话要同你说。”傅恒循循善诱。
  李瑾瑜从路崎远的身后走出来,面对路崎远的阻拦,她只是微微地抿起一个笑容以示宽慰。路崎远也只好随她去。
  “六爷,您想跟我说什么?若是要劝说我留下,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她说得果断而决绝,令二人的谈话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傅恒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是与皇上有着半月之约么?皇帝是君王,言出必行,你若尚未期满便逃逸,这可是重罪……”
  “停!”
  李瑾瑜摆手道,“六爷,既然我心意已决,您说再多的话也是徒然。今天您是执意要留下我?”
  傅恒僵硬地点头。
  他行的不过是他对弘历的衷心罢了,李瑾瑜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她微微一笑,忽而拔出发间的簪子对众人道:“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见傅恒向前,李瑾瑜将簪子刺得深了一些,远远看去隐隐还能看见那冒出来的血珠,“全都给我后退!”
  傅恒连连后退,心中的疼痛已经难以言表,他哽咽地道:“我们后退……后退……你千万别伤了自己。”
  突然一个黑影从空而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路崎远惊讶道:“你怎么来了?”他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叫炙焰不要跟来了么?
  众人见场地上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而且此人的功力可谓是高深莫测,场地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属下是来替宫主善后的,您带着瑾瑜姑娘赶紧走吧!”炙焰话音刚落,便向在场的人开战。他今日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李瑾瑜虽不知此人是谁,但依他的身手来看,此人必定是路崎远的心腹。
  路崎远虽知把炙焰一人留在此孤军奋战极为不妥,但目前的形势也只能如此,他迅速地打开了机关的大门。
  石门在一点一点地推开,李瑾瑜的目光却一直锁在六爷的身上,黑衣人的功夫极高,居然能够以一敌十。她害怕六爷会有不妥……
  路崎远拉着李瑾瑜道:“我们该走了!”
  见她眉心里都是焦虑,路崎远才吩咐道:“炙焰,莫伤害了六爷。我们走!”
  当她再望向六爷的时候,只瞥一眼后扫到了一个女子诀别的眼神,六爷的身影也被挡在了她的身后……
  讷维带着弘历赶到的时候,只剩下石门砰的一声,合上的声音。
  “瑾瑜!”弘历撕心裂肺地朝天吼道。
  一群人迅速地将炙焰团团围住,傅恒朝他挥去一剑,炙焰偏身却未能躲去,只听得‘嘶’的一声,是衣服碎裂之声。
  黑衣里头露出了大片的白色布条——那是女子所用的——裹胸。
  这剃了头发的男子,居然是个女人?在场的人皆为之震惊。
  炙焰又羞又怒,顾不上衣不遮体的尴尬,挥刀向弘历刺去,既然不能伤害傅恒,但在弘历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刺上几刀,只怕也是便宜了他!
  见她的目标继而转向弘历,众人忙上前抵挡,却不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依旧保持着刚刚挥刀欲刺的姿势,久久地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被人点了穴道。
  傅恒皱眉,“姑娘?”
  弘历也愣住了。
  炙焰仍旧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塑,一动不动。
  傅恒小心地上前,却不见她有任何的反抗。他轻轻用手一碰,炙焰便嘴角溢血,倒地不起。看来这位姑娘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前来救主的。
  弘历大喝:“所有人听令,马上封锁皇宫的出口,若是找不回瑾瑜姑娘,都提头来见!傅恒讷维,你们留下!”
  虽然今日瑾瑜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但他选择的是去相信而非怀疑,为何瑾瑜就是不懂自己的心呢?看着紧闭的通道,弘历的双目变得发红。
  傅恒跪道:“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讷维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弘历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起身说话,虽然他一直怀疑傅恒对他的用心,但如今看傅恒为他追回瑾瑜一事,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真的变了许多。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傅恒与讷维相视一望,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
  弘历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叹道:“一晃皇后离开朕也有些时候了,傅恒,你替朕准备准备,朕打算明儿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姐姐。”
  傅恒跪拜道:“臣遵旨。”
  待皇上离开后,讷维良久才道:“或许是我误会你了……”
  第十七章 春宵。
  傅恒命人将炙焰的尸体添了件女装后,才火化了她。看着滚滚的浓烟,傅恒当真佩服这女子,再细细想来路崎远当时看炙焰的眼神,压根就没有一丝的男女之情,虽有不忍,但他这等逆贼本是要枭首示众的,但皇上却只是撤了追捕瑾瑜的命令,顺便交代了下把这尸首好好地处理了。
  傅恒思及此喜忧却是各半,欢喜的是皇上当真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并无迁怒于瑾瑜,忧的是皇上对瑾瑜如此用情之深。不过,瑾瑜如今已经逃至天涯海角,即使她的心中怨他恨他也罢,他也只能受了。如今他依然能记起家姐临终前的嘱托,为了傅府上下千口人的性命,不要与皇上为敌,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其实他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并未仰慕,只是皇上疑心太重,弄得草木皆兵,自从在楚州被围后,他都知晓幕后之人其实就是那皇上,而今能够做的,便是放瑾瑜自由,让她去追寻她心中所要的……她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他恰恰不能给她……
  讷维看着沉思的傅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终究还是你最了解她……”
  傅恒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他转头望向讷维,“讷大人,最了解她的人……其实是皇上。”
  见讷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傅恒寻了处干净的石凳坐下,“你以为依皇上的为人,他能轻易地饶过这个刺客?轻易地饶恕瑾瑜逃宫之罪?皇宫是多少女子削尖脑袋都想往里挤的地儿,你以为瑾瑜为何想走,皇上的心里都不清楚?”
  面对傅恒一大串的言辞,讷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他身为臣子就应当对皇上效忠,效忠与瑾瑜之间,在他奔向景仁宫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选择。虽然在当初蝶影姑娘找到自己的时候,他允诺过蝶影只要她能将瑾瑜救出来便会娶她,但在他发现所谓的救人不过是带着瑾瑜逃逸,他内心的平和却瞬间被破灭……若是瑾瑜跟路崎远走了,这辈子他怕是再也见不着她了。所以……他才选择了去向傅恒探探口信……但没料想,傅恒的想法却是与他一致,但如今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这世上怕是没人有傅恒这么在乎瑾瑜了,这份感情即使是皇上,只怕也难以匹及。
  “心里不痛快了,就来找我喝两杯……”
  傅恒无奈地摇了摇头,“举杯消愁不过是愁更愁罢了,你也少喝些。木颜近来比从前安分了许多,我已负了一人,绝不能再负另一人了。”
  讷维忽而想起傅恒与瑾瑜奉皇命去楚州赈灾回府的事儿,那时候木颜恰巧闹上了瑾瑜府上,两人还动手打了一架,只不过……后来瑾瑜忽然就认输了,而且还找了他去给她垫背……记忆里一些琐碎的事儿都蜂拥而至地在他的脑海里顺溜了一遍,似乎已经过去得很远,又似乎发生的就近在眼前。
  皇宫里迅速地封锁了那晚的消息,而这个世界上从那晚以后,便从此没了李瑾瑜这号人物的存在。
  从紫禁城里回来的讷维临近自家门口之时,却发现府门被围个水泄不通,唢呐的声音更是吹得欢乐。
  不知人群里谁高喝了一声,“爷回来了!”
  齐刷刷的目光都投向了讷维的身上,当然也整齐地让开了一条道。
  一顶火红的轿子正搁在自家的正门口。
  喜娘扭着水桶样的腰肢挥着大红的手绢,迎了上来,“哎呦,新郎官,您总算是回来了!这不,新娘子我都给您抬来了呢!”
  讷维蹙眉,倒不是他不想履行诺言,但他向来不喜别人安排好了,他才像个傻子似的等着上套,他轻轻地拨开正拽在他胳膊上的肥手,附在喜娘耳边轻声道:“是这轿子里的姑娘,让你抬来的?”
  喜娘一挥绢子,哈哈大笑,小声道:“新娘子说了,只要抬来了,再将这大红花系在新郎官的胸前,这喜钱自然是少不了我王桂花的!”
  王桂花说罢肥手一挥,一个小厮便捧着大大的红花挂在了新郎官的脖子上。
  “吹起来!”王桂花一声令下,唢呐吹得热热闹闹,鞭炮也放得响亮。
  场子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讷维接过递来的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双手扶了扶帽檐,这才走至轿子的跟前,抬起右脚,踹了踹。
  “新娘子下轿啦!”王桂花尖着嗓子喊。
  一撩帘,一个身姿曼妙的着喜服的姑娘从里头钻了出来。
  讷维上前扶住,蝶影娇笑着小声道:“你果然很守信用。”
  “不管用的什么方法,她总算是自由了。”讷维面上堆着笑。
  “今日可是你我二人大喜之日,就不必言谈他人了,夫君!”蝶影娇羞道。
  讷夫人站在大门口,望着自家老爷回来了,双手拍了拍。
  场面顿时僵硬了起来,唢呐也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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