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讷维抬头望见的是与自己多年来荣辱与共的结发妻子,心中忽而有些不忍,若是这时候夫人闹上一闹,他这心里反而能舒坦一些。试想一个妇道人家,门口突然来了顶红轿,自己的丈夫又不在身边,她该如何撑下去?
众人屏气凝神之际,只见家丁飞快地挂上大红灯笼,夫人则笑道:“楞着干啥?奏乐!”
一片祥和。
深夜后,府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讷维顶着那朵大红花,推门而进。
蝶影坐在床前。
讷维合上了门后,这才走了过去将盖在蝶影头上的喜帕摘了去。
“娶了我,当真如此的不情愿?”蝶影倒也不介意他方才粗鲁的揭喜帕的方式。
讷维正要倒酒,却被她拦住,“这些事情,由妾身来就行了!”
他讪讪地坐在凳子上,“蝶影姑娘,虽不知你为何要嫁入我讷府,但你是余同华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
蝶影掩嘴笑道:“余老板是我的老板,我蝶影向来只看钱财办事。如今我退出,也是经由他许可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婚嫁之日为何不请你的老板?”婚事来得匆忙,他来不及去宴请任何人,当然,他也不想去宴请任何人。他心里的新娘,另有其人。
“如今我孑然一身,自然是不想同从前有任何的瓜葛,从此我便是您的妾,唤景柔。”景柔才是她的闺名。
“路崎远你又怎么解释?”讷维并没有兴趣知道她的名字。
她嫣然一笑,即使他是如此冷漠的态度,“不过是我执行任务的时候,结识的一个对手而已,要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敌人。”
三言两语便解释了她与路崎远的关系。
“他们会去什么地方?”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
曾经看中的是他那羞涩的劲儿,如今的他却很陌生,纵使心中百般酸楚,她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海角,天涯。”
看来……她的行踪暂时还无人知晓。
讷维举杯欲饮,蝶影却拦住,右手举杯圈住他的手,“交杯酒。”
他一仰头,喝下。
红烛吹灭。
黑夜里只剩新娘的碎语。
讷维,今生嫁与你,我无悔……
傅府内。
傅恒照旧和衣而睡。
木颜举着扇子扇了两下,把身子朝向傅恒的那边,“六爷,天天穿这么多衣服,会捂出痱子的。”
傅恒裹了裹衣服,“没事,我不热。”
“瞧你,都热得一脑门子的热汗了,还说不热。”木颜掏出手绢小心地替傅恒擦拭着额头。
“木颜,你用不着这样的。”傅恒出声道。
木颜顿了顿,“哪样?”
“你很好,不需要改变……需要改变的人是我,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傅恒叹了口气,他势必是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女人的心了。
木颜窃笑,“六爷,我给,我一定给你时间。”
沉默。
“大概得多久?”
傅恒也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年……或许更久。他无法回答,只能选择继续沉默。
“你放心,即使是等到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松了,我都等你!”木颜深情道。打从她小时候见到傅恒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已经芳心暗许了,这么多年都等来了,她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听她如此说来,傅恒内心一阵愧疚,翻过身子便将木颜拥在怀里。
二人都沉默了良久后,木颜终于憋不住了,抬头道:“那个……爷,您能不能把衣服脱了再睡觉我真心觉得好——热——啊!”
如此煽情的时刻,能够破坏气氛的也就仅此一人。某人抽了抽嘴角,“睡觉!”
月黑风高。
李瑾瑜气喘吁吁地跟在路崎远的后头,“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路崎远指了指深山处不远处的一座宅子,“不远了。”
“云儿你已经安排妥当了没?”李瑾瑜此刻的心里依旧惦记着屋里的纤云,如今那丫头指不定担心得都哭了。
路崎远点了点头,“我把她安置在鄂实那里,不知你是否满意?”
她嘿嘿一笑,没想到他还挺懂人情世故的,此事安排得甚为妥当。他们二人能够得以脱身,多亏了那个黑衣人,她心中不安道:“炙焰能够脱身么?”
路崎远楞了楞,“她这也算是为主尽忠了。”
李瑾瑜沉默,为了救她,却失去了他人生中的红颜知己,或许粗心如他,并不知晓炙焰就是个女儿身。若说仅凭一眼就判定炙焰为女儿身也未免太过草率,但那女子那眼神分明是对一个情人诀别时的难舍难分。而从此以后,她又该如何报答于他?
第十八章 团圆
弘历如此轻松地放过了他们二人,路崎远人着实有些意外,他的逃亡路线不管做得再周密,但身后却闻不着追兵的味道。
待他敲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时,李瑾瑜胸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开门之人竟是……姚管家。
“姚管家,你为何在这儿,我府上呢?你可都安顿好了?”没想到方才才从虎口脱险,这么快竟又见到了熟人,李瑾瑜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抓着姚慧仁的袖子便一直问个不停。
路崎远呵呵一笑,“瑾瑜,咱还是进屋里说话吧!”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过于激动,有些失礼,便笑道:“刚才太激动了,吓着姚管家了吧?”
姚仁生摇摇头,憨憨地笑道:“小姐平安回来就好,咱里面说话!”
待关上了大门后,一个小小的身子便飞快地扑进了她的怀里,“瑾瑜姐姐,我可算是盼到你了!这位大伯没骗夏虫,你真的来了!”
扑进她怀里的人正是夏聪,李瑾瑜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如今又多了个熟人,她蹲下身子替夏虫抹泪,“姐姐这不是回来了么?”
“哭啥鼻子?再哭姐姐就被你这鼻涕虫吓跑了的!”说话的人是李显达。
夫人也上前一把搂住了瑾瑜,“闺女,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突然的大团圆把李瑾瑜可算是楞住了,她没想到路崎远竟然会带着她奔向李显达如今安身立命的地方。
见李瑾瑜神色有些紧张,路崎远自然知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上前宽慰道:“今儿个你就好好的享受这团圆的时刻,至于其他的,你就别想太多了!一切都有我呢!”
宗儿站在一旁,跪拜道:“宗儿拜见恩人!”
李瑾瑜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傻宗儿,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用不着这么见外的!”或许您还是我的小祖宗呢,这一跪,我怕受之不起呢!
“是。姐姐!”
屋里的饭菜早已就备好了,只等着她跟路崎远回来开席。一屋子的人吃饭,倒也热闹,这境况胜似大年夜了!
待她洗漱完后,夏虫又粘着爬上了李瑾瑜的床。路崎远也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月上枝头,路崎远负手而立。
“参见宫主。”
姚仁生跪拜在地。
路崎远蹙眉,“消息如何?炙焰人呢?”
他面色微微一暗,道:“炙焰……炙焰她已经……”
“混账东西!”路崎远咬牙怒骂道,当初他进宫时就交代炙焰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在这府宅里等着他就行,倒也不会有了这个事端。
此次炙焰行动确实是鲁莽了些,不过炙焰也是为了主子的安危才会贸然行动,但炙焰对主子是痴心一片,如今人都不在了,主子竟还如此……“宫主,炙焰是放心不下宫主才会自作主张的,还望宫主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恢复她的身份吧!”
他挑眉,“什么身份?”
他低声道:“其实炙焰一直都是女儿身。”
“怎么……”他迟疑了一下,“可能?”
炙焰明明就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如今听得姚仁生亲口告诉自己,炙焰是个姑娘家,他这心里是不信的。他向来不近女色,也不会对除了瑾瑜以外的女子有任何的感情,如今突然得知炙焰是个女子,他一时有些不能接受。而……若她当真只是个姑娘家,那这些年来那些异常艰难的任务,她又是如何办到的?
见宫主低眉沉思,姚仁生才道:“炙焰打小就知道宫主认为女孩不能担当重任,所以她才会比常人更认真更刻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宫主效力。”
“为何一直以来都没人告知我?”路崎远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特别是女人的恩情。
“从宫主将她救下的那刻起,她早就当自己是个男儿了。学着男孩剃发,练着师傅教给我们的武功……完成一件件,甚至是我们几个大男人都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姚仁生动容道。
“如今告诉我这些……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路崎远的胸口又开始撕扯一般的疼痛起来。
见宫主面色苍白,姚仁生连忙起身扶住他,“来人啊……准备药浴!”
今日的月亮并不圆,宫主这可是头一次未在十五时药浴,他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望着天上的月色,姚仁生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今已是夏末初秋,晨起竟泛着一丝凉意。
李瑾瑜昨日睡得早,刚起床却不曾见着路先生的人影。向底下人打听,都是摇头告知。这路先生究竟去了哪儿?莫非他这是要半路将她扔下不成?
正思忖着,姚慧仁走了过来,“小姐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