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递进药碗的手却是一僵,这样的一句话,是咒语,打破曾经那样的,敌对。
  收一口气复再吐出,不再迟疑的要收回药碗。
  帐内的人却似乎早预料到了一般,在那素手抽出青纱之前截过药碗,利落的一饮而尽:“倒了可惜,我喝了便是。”
  那声音,竟是在一瞬间冷了三分。
  白纱外的女子却并不再言语,接回空碗一言不发的离开。
  帐内的男子般垂下了凤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滔天的波澜,淡淡的道:“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不管受多大的委屈,生多大气,却从不言语,而只是抿一下嘴角,淡淡的走开,叫人捉摸不透情绪。
  chapter5
  对峙。
  气氛不太妙。这是张婶走进这房间的第一感觉。
  几日前,身形纤弱的夏姑娘背着一位极其俊美的负了伤年轻公子回来,一言不发的为他敷药,细心非常地呵护。
  而现在,那公子在于夏姑娘对峙。
  咳咳,那个什么,不得不说一句啊,夏姑娘的医术当真了得,那时救了自己砍柴时不慎摔下山的儿子,医术已经是惊艳了全村,而现在……那天见这公子已经奄奄一息,而现在几日而已,却已经有了力气跟夏姑娘打架……哦,不是,是对峙。
  张婶在一边站了一会,刚想出声,哪边的公子却突然飘来来凉凉的一眼,张婶于是噤言。
  嗬,这气势,这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俾倪一切的凉薄,岂是一个普通村妇所能承受?
  而夏疏影对此却是直直接接的无视,转身避开他的目光,温和的向张婶开口:“张婶,可有事?”
  大脑短路中,张婶直接机械的开口:“大头今早打了一头豹子,说想请夏姑娘尝尝鲜。”
  然后似乎是感觉到了唐突,连忙开口解释:“那个,是想说,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夏姑娘好医术,也许大头也就……”
  说着说着伤感了起来,北方的女子喜怒都挂在脸上,这时竟是要落下泪来。
  夏疏影是不习惯这样的交谈的,于是看到张婶要落泪,也有些急:“不是,不过是举手之劳,出门在外,总要相互照顾的。”
  陆修竹却是在一旁听的兴起,像是已经明白了这姑娘与这张婶、家大头的渊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婶,以杀人的眼神示意:哼哼,当我是死人吗?
  于是张婶瞬间觉得有冰冷的目光冰封了她,于是忘了本该要落泪,抬了头去看。
  呃,好凶的目光。于是……“不然,这位公子也一起?”
  ……
  冷场中……
  “不用,马上他也该走了。”夏疏影说着,已经走到陆修竹与张婶之间站着,防范。
  热情的张婶这会只想着自家儿子能够与夏姑娘多多交流,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开口:“那就当是给公子送别了。”
  这下,即使是隔着夏疏影,张婶也能清楚感觉到那杀人的目光了,不由得一个哆嗦。
  可是,这她,是有说错什么了吗???
  chapter6
  “不管怎样,我不会走。”身形如青竹一样的男子,在离开这房间之前,终于说了今日以来的第一句话。
  新生之竹般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些微低沉,不显喜怒,却终是带了低沉,眼睛只盯着那个沉静如水的女子。
  不走,即便是,你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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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情难却,回来的时候,已经日暮。
  房间里很静,但她知道陆修竹在。
  这是怎样奇怪的默契,只因为他的那一句“不会走”。
  点亮蜡烛,看着那个曾经那样熟悉的身影在烛火里慢慢清晰了轮廓。
  烛火终于完全照亮了那个人的眉眼,夏疏影在心里叹气:别睁开眼。
  感应到她想法似的,一直闭目养神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那瞳仁,在烛火暗淡的光亮里,宛若星辰。
  于是,不能控制的,静如秋水的心湖,终是卷起了巨浪!
  脱力似的坐在了他对面的木椅,似是极为疲倦:“陆修竹,你到底想怎样?”
  对面的男子眉目清朗,目光灼灼:“我后悔了。”
  “你这样,与无赖又有何区别!”她终于动怒。
  陆修竹却在她的怒火中笑开:“我已管不了那么多。”
  夏疏影抬头盯紧他:“你讲过不会再让自己有任何软肋。”
  他淡然:“可是后来你离开,我却又觉得,一生不过几十载,能有一个软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空气瞬间冷凝如冰,有什么割裂空气,以迅雷之势破空而来!
  冷月般的光芒包裹着银针,直袭陆修竹的眉心。
  一毫米的距离,千钧一发,陆修竹倏然出手,以食指与中指夹住了银针。
  “阿影,若是你想杀我,何必现在才出手呢?”当日,不救他便好。
  阿影,略带了软濡的声调,却是曾经的叫法,那时的他们,在江南美丽的烟雨里,在十里荷花大开的荷塘,也许是因为年少,了无忧愁。
  于是女子笑了,是了,无论是武功还是吵架,她什么时候,赢过他?
  这个女子,曾经再怎样的沉静安然,面对这个男子,此刻也终是不免染上了尘俗的气息。
  于是她的声音里,搀上了刻骨的疲倦:“陆修竹,你终究,把我当什么?”
  陆修竹的眼睛里的闪过一瞬的痛楚,却只是微笑开口:“以前是我的错,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再离开,也不会,再叫你离开。”
  chapter7
  是夜,晴,夜幕中星辰闪烁。
  夏疏影看着横在自己身下,束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无奈的叹息。
  呵,这个人啊,一点都没有改变。
  连这占有的姿势,力度都不曾改变丝毫的,温柔而不容挣脱,不给人留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样想着,却终是眷恋着那温暖,微微靠近了些。
  于是,黑暗里有人,笑若春竹。
  入睡时的前一秒,有谁在黑暗里叹息般的低语:“你究竟,为什么再出现?”
  却只是闭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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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时刻,窗外有风吹过树梢。
  只是风过,安静得几近无声,却为何带来凌冽的杀气?
  黑暗里,陆修竹霍然翻身坐起,起身之时宝剑已经持在手中,如同自己身体一部分一样的自然,身侧是同样已然被杀气惊醒的夏疏影疑问的眼神。
  然而却没有时间解释,更何况,又何必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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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屠 杀,毫无疑问,院子里仅有的那株桃花,因着这弥漫的鲜血,更显妖艳,宛若来自地狱的彼岸花。
  是,是屠 杀,两个人在屠 杀众多的杀手,这也许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如此。
  然,训练有素的杀手却如夏季雷雨时的雨点, 好像没有穷尽一般,前仆后继,来势凶猛。
  纵你神功盖世,终有力竭的时候,力竭之时,便也就是死亡之始。
  所以,这就是目的。
  夏疏影的呼吸已经有些不稳,这是体力不支的前兆。
  这是个终日与药草做伴,捻着银针的女子,是一个医者,并不是什么纯粹的江湖人,习惯于杀与被杀。
  更何况这样的时候,敌我对比的太过鲜明,陆修竹的一干手下都不在,只人数上的悬殊,让即使是被赞为神人一样的陆修竹,也无计可施。
  闪神间,利刃划过。
  手臂上又添了一道伤口,这疼痛让夏疏影清醒了些,她在这修罗场转头去看陆修竹,果然,那个人,不可避免的也负了伤。
  都是何苦呢?
  夏疏影淡淡的笑,右手五指一翻,一架朴素的琴就出现在已经席地而坐的夏疏影膝上。
  chapter8
  清清泠泠的琴声响起,看似毫无杀气,而凌空飞起的音刃,却牢牢抵住了迎面而来的每一刀刃。
  不远处的陆修竹会意,靠近过来与她背肩而战。
  琴声袅袅,本是寄情的丝竹,现在却硬生生有了金戈铁马的气势。
  也许夏疏影的琴艺,并不比那些在江南丝竹里浸染经年的女子们好多少,却胜在精神。
  清泠安定的琴声里,没有那些温柔乡里女子特意讨好的柔媚,而只是寓人与琴的天人合一,琴起时便不只是琴和自己,而是琴里的自己,仅这一点,已经是天下仅有。
  可是,突兀的,哪里又响起了琴声?
  一开始就是凌冽不可一世的杀气,霸道娟狂,似饮了鲜血的亢奋!
  这之下,夏疏影的琴声有了一瞬的错乱,于是乱刀如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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