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影!”是谁的疾呼,如此焦急?
夏疏影笑,只是带着琴稍稍退后以作抵挡,看不见感觉不到身上瞬间布满的伤口般,凝神弹琴,抗衡那边的音刃。
远山般的眉宇间逐渐有了汗水,暗处弹琴的那个人,江湖上以琴艺音刃出名的那个娟狂而嗜血成性的男子--暗夜。这个人,她夏疏影从没有把握打赢,更加之这一众的杀手。
杀手围了整整一圈,现在的形势,是在等死!
而这时的陆修竹只是在想,无论如何,夏疏影必须活着。
一片混乱的厮杀中,是谁的声音一如素日的平静,让人听了,不自觉的心安。
“陆修竹,谢谢你来。”这时候,似乎已经明白他为何要突然赖在自己身边。
陆修竹却苦笑,手中宝剑微斜,挡住刺过来的刀剑:“说什么谢,若不是我,你哪来这一干的仇敌?”
负疚的话,夏疏影却是听的心中一痛:这样么?原来只是因为这样才来?
陆修竹,你可当真、是不欠人一点人情。
夏疏影笑,微微摇头,痛苦而释然。
刀光剑影里,铺天盖地的血色中,这个笑,让正对着她的那个杀手有了一瞬的惊艳,于是下一秒,音刃穿透他身体,于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神情,是惊艳。
于日日舔刀浴血的杀手来说,这样的死亡,是极诗意。
罢了罢了,不管怎样,再帮他最后的一次吧。夏疏影想:谁让她,就是看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受伤呢,更遑论死亡。
夏疏影于是改单手抚琴,左手伸进衣襟,转瞬间一只碧如翠竹的短笛便出现在手间。
她将笛子放在唇边,笑的淡然,却是这几日最真实的一次:“陆修竹,我跟你说,自此以后,你我恩怨两清,不管我是生是死,别再来找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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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着她的男子闻言手下一顿,险些失手被对方砍中,却听得耳边琴声突然大盛。夏疏影的琴声里也带上了凝重的杀伐之气,一时间竟是将隐在暗处的暗夜的琴音压制了下去!
然,琴声里却透着古怪,陆修竹无法回头去看,只能分神去听,一听之下却是吃惊失色,那琴声里掺上了的,竟是笛声!
笛音入耳,于是在这一秒开始有了晕眩的前兆,陆修竹来不及去赞一声夏疏影的修为当真是炉火纯青,却只是控制不住的爆喝:“夏疏影,你要做什么?”
夏疏影身为医者,辅之以一定的工具,却是也可以左右人思想和行为的,这一刻,她闻言而笑。
这几日她的笑这样多,似乎是要把下半生的一起笑完,她说:“你忘了?我是最好的医者。”
声音平静如昔,却是染上了些微不易让人察觉的自豪。
连震怒都来不及,陆修竹的意识开始涣散,完全失去意识前,无所顾忌的转头去看她,入目的最后一眼,是白衣女子素衣染血,独坐琴旁的孤傲与平静。
后来每每想起,那样强烈色彩的对比,都会一如那一刻一般,生生刺痛陆修竹的眼。
世人逢迎的时候,假意或真心,都会赞一声君子如竹,然而那一刻,陆修竹眼中的夏疏影,却真真切切的是一朵独绽枝头,冷傲出尘的白梅。
这个女子,从小就痴迷于医术,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代名医,陆修竹想:我还是小看了她。
“走!”只听夏疏影一声厉喝,已经处混沌状态的陆修竹便一剑挥退迎上来的杀手,轻巧的一个翻身,已经是出现在重围之外。
有杀手想追,夏疏影琴声却于此时蓦然变厉,直逼得那些人不得不先自保,可回神之后,那还有陆修竹身影?
看着陆修竹消失于远方的背影,夏疏影松了一口气,胸口一闷,大口的鲜血便自嘴里喷涌而出,手下的琴弦,也于此刻应声而破。
暗夜的琴声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携迅雷之势直逼夏疏影。
防守全无,力竭的夏疏影于是完全处在双重危机之下,最后的一刻,她竟是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还太小,都不及师兄们肩高,和师兄过招,打不过的时候总是用溜的。
也正因为如此,其他的功夫不见得多么精通,轻功却是练得了得。
事后不免是要被某人笑的,而她就拽着他的衣袖佯装发嗔:“七师兄,我等看你逃跑的那一天。”
却不想,真的会能看到,他可是连师父都要赞一声武学奇才的陆修竹啊。
这样想着,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嘴角咧开的弧度,似是俏皮。
闭上眼睛,她想:如果看不见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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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细微的一声响声过后,这一片修罗场蓦然寂静。
预料中的刀刃并没有呼啸而,就连音刃也奇怪的消声。
夏疏影疑惑,睁开眼睛费力的抬头。
迎着清晨第一缕的光亮,那是谁的身影,一身蓝衣,在晨光里玉树临风?
夏疏影看不清,却只朦胧间见那人闲闲的走来,像是走在自家庭院的悠然,却带着疏离,拒人三分的疏离。
一直隐在暗处的暗夜气急败坏的走出来,脸色相当阴沉:“怎么,浮云公子也要和我家主上作对吗?”
那被唤作浮云公子的年轻男子却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我和你们主上一向交好,自然是不会与他做对,刚才阁下的琴——真真是失手了。”
这时天已微亮,光线照在暗夜怀里抱着的琴上。
那琴,古朴却厚重,一看就是极品,而现在,却琴弦尽断,就连那琴身上,也有了斑斑裂痕,这琴,当真是毁的彻底,也怪不得暗夜气急。
暗夜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也不变发作,只能哼了一声。
还未殒命的杀手,这时也都上前来,极恭敬的给浮云公子打声招呼。
浮云公子,确是前些年里江湖的神话了,这些年颇有归隐的意愿,却于这时候出现。只是,这些杀手对他的恭敬却让人疑惑。
“浮云公子,既然你不会与主上做对,那就请你让一下,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暗夜的这一声,因为心里的怒气,不客气的紧。
蓝衣的公子却并不在意,笑得更为释然:“我正是为这事而来。”
暗夜闻言立马警醒的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浮云公子却不再理会暗夜的诘问,径直走向不远处盘坐于地上的夏疏影。
借着晨光,夏疏影压住心口的郁气,强撑起最后一分清明,眯起眼睛打量面前这个弯身探过来的人。
这时太阳自远处的山后露出脸来,散发出光芒,背光的角度,给面前的男子度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须臾,夏疏影艰难的开口:“商洛云。”
“是我,”浮云公子勾起一抹笑,疏离感淡去,“你还记得我。”
这时的夏疏影,却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无,她认出来人,便知晓他的来意,松了一口气,缓缓伏倒在身前的琴上,昏迷过去。
这时暗夜带着一众杀手从身后逼来,咄咄逼人的开口:“浮云公子还有什么话说?耽误了时辰,我们回去不好向主上交代!”
“呵,主上?”浮云公子上前慢慢扶起夏疏影,在看到她身上斑斑的血迹后神色突变,冷笑道:“刚都忘记问,鼎鼎大名的暗夜,什么时候也开始向人俯首称臣,做了翔宇帮的走狗?”
“你!”暗夜的脸色再度铁青,握着古琴的手已经是青筋浮现:“……我的事,不劳浮云公子费心!”
“看好这是什么!”浮云公子却不再听那些,话音刚落,便一挥衣袖。
唰的一声,却是令牌出手的声音,暗夜心惊,暗叫一声好快的身手,手上丝毫不敢怠慢,运功抵销令牌的来势,去接那令牌,却也硬生生被那股强大的内力逼出三步以外。
来不及愠怒,他已看清那令牌,不可思议的惊叫:“翔宇令?!主上怎么可能把它给你?!”
浮云公子将夏疏影小心的拥进怀里,冷声道:“看清楚了?翔宇令,见令如见人,现在我要带走她,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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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宇帮,江湖上根深蒂固的帮派,成名几十年,亦正亦邪的它实力深厚又行事低调,现帮主是老帮主的徒儿,传闻武学天赋极高,只是性格怪异。帮内至高无上的令牌就是翔宇令,见令如见人,见令之时任何命令无条件听从,这样的令牌在江湖上甚至从未露面过,这一天却出现在浮云公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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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医术不佳,哪里照料不周,还请夏姑娘见谅。”谦卑的口气,客套的话语,让刚醒来的夏疏影错愕之余,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个奇怪的男人,如果是其他的人,仅是第二次见面,于夏疏影,还只是全然陌生的人,而这个人,却不会让夏疏影生出陌生感,只觉得放松,于是竟是可以平和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