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继承过错
“你想想，如果小蒿贪慕的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权势，凭他的才能智慧，他如何能到现在身无一官半职？”萧老头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说话语气也越发的苦口婆心。
“你何不挑明了说，这些职位权利哪里能够入他的眼？他要追求的是天下第一，是唯我独尊！”我阴阳怪气的讽刺了句，可仍旧不觉得解恨。
“不，一开始小蒿并没有这个念头。直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他才打定主意为了实现复国大业韬光隐晦。”
“他——什么身份？”我心里隐约有一些猜测，但是又觉得太过离奇而没敢再想。
“小蒿的亲生父亲，是前朝皇长孙。”
“那他就是前朝皇室遗脉？等等！萧老头，你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出卖你们？”我意识到这个话题的严重性，连忙打住，知道太多也就意味着越难脱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怕，因为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绝不可能出卖他的人就是你。”
我一时无言以对，或许就连我自己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我不舍得，也狠不下心。
“原本的萧之芩知道这一切吗？”
“她不知道。”
“难道——你们都冷血麻木到看不见她的痛苦和挣扎吗？你们就这么冷眼看着她爱上亲哥哥而无法自拔，甚至到死都无法解脱这种感情的折磨！”我难以置信的望着萧老头，脑海里又闪过萧之芩悲痛欲绝的脸。
“诶！”萧老头没有为这个解释，只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暗淡无光，人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因为抿得紧成一线的嘴唇同萧之蒿十分相像。
“我明白了！就因为萧平笙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她们两姐妹也就与你毫无血缘关系，所以你才会这么残忍薄情。冷眼看着这无辜的两姐妹一个躲在方寸之地苟且偷生，一个则被渴望与伦理折磨，得不到也无法抛弃！”我嘴角挂着冷笑，心情几乎糟糕到了极点。
虽然我不是真正的萧之芩，可我只要想想他们爷孙俩的所作所为就气得不行，他们太可怕了。
“在高贵的你们眼里，我们这些人是不是连普普通通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芩儿！这一切并非你想的这样！对老夫而言，早就将苹儿、芩儿当亲孙女看待。我之所没有告诉萧之芩真相，是因为这是小蒿至今为止对我唯一的请求。”
“哼！说来说去，你不还是和他串通，帮着他一步步的置我们于死地！”
“不错！小蒿是恨你！甚至时至今日，他还费尽心机左右你的人生，不容许你死，也不轻易让你生得痛快。可他之所以这么恨你，是因为你间接害死了他的娘，还有他唯一的亲姐姐！”
轰隆！
突然间电闪雷鸣，我惊惧的尖叫着颤了下身，此情此景，就好像上天也在控诉我的罪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极度的不安下，我慢慢沉入了记忆的无底深渊，越挣扎越是无法挣脱，而且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从这个身体里唤醒任何有关这些的记忆。
“你与苹儿虽非如烟所出，可她对你们却是极好。但是小时候的你骄纵任性，甚至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记得那年如烟生日，我不忍心让她一人孤单的庆祝生辰，于是私下命平笙去看看她。就因为平笙去了，你气不过父亲心疼除了亲娘外的其他女人，居然听了下人怂恿挑唆，偷偷让人给如烟送去了一个荷包。”
“荷包——”我呢喃着，心中一凛，总觉得这两个字从嘴里念出，就感到很恐惧，我明白这种恐惧来源于内心深处，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这个荷包里头，装满了花粉。”
“难道如烟——”
“不错，如烟她天生患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病症。就因为这个荷包是你所送，如烟没有多加防备，乃至因吸入过多花粉窒息而死。那年的如烟，也不过三十，死时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整张脸都看不清五官。”
我怔怔的，手微微颤抖，太阳穴一阵晕眩，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事后，或许出于自责，或许是害怕，你突然得了极重的风寒。平笙心里始终是有如烟的，因为你的任性妄为他迁怒你冷落你，而我为如烟的死痛苦万分亦无暇顾及你，只有小蒿的亲姐姐不计前嫌悉心照顾你。其实她一向都特别疼爱你，甚至比丫头嬷嬷还要尽心，哪知你的风寒好了，却传染了她。而她，没能熬过那个夏天。虽然是个意外，可毕竟因为你——”
“你是说也是——是萧之芩害死了萧之蒿的孪生姐姐？你一定在编故事骗我，她又不是天煞孤星，不，不会这么巧的，不会的！”我震惊不已，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可是想到自己延续了萧之芩的生命，就感到恐惧，不安。
萧之蒿的孪生姐姐！
难怪萧府上下都喊我三小姐，原来是因为还有个早逝的大小姐，而这个人，是因我而死。
不，不是我！
我连忙在心里大声呐喊，是萧之芩，不是我！
可越是急着撇清关系，我仿佛越不能分隔我与她的关联，脑海里的我们，慢慢的，慢慢的重叠起来，合为一体。
“这个孩子叫萧晚晴，性情善良温顺，她去世的时候，才十五，刚刚及笄。”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美丽温柔的少女脸盘，那是萧之芩记忆中的萧晚晴吗？
就因为萧之芩的自私狠毒，让她在如花般绚烂的年纪中，苍白的逝去，慢慢的消失……
“其实，小蒿对你的恨有多深，他对你的爱就有多深。他长久以来因内心矛盾的煎熬而吃的苦头，你又了解多少呢？”
“我——”我怅然垂眸，欲语还休。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想到他三番四次将她逼入绝境，可又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为她挡箭。那么，他是不是因为对萧之芩有爱有恨，所以他恨极时，甚至想让她生不如死；可爱极时，却又宁愿舍命救她。
“芩儿，这世上的是是非非，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简简单单解释清楚的。”
“不，不要再说了！”
我紧紧的捂住耳朵，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走错时空的过客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好像不单单占用了这句躯体，还继承了她的一切过往，一切的是是非非。
“虽然你不是原本的萧之芩，可你的灵魂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以后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了。所以你必须要接受她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不！”我的耳朵嗡嗡的响个不停，头很痛，似乎天地都在眼前旋转。
“芩丫头，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以你贵及皇后的命数，非后位无可承接，若不位及一国之母，那你注定要克尽父母，兄妹，朋友——”
“不要说了！”
我邹然抬起头，茫然的望向门口那个清俊的身影，只一眼，泪如雨下。
萧之蒿！
他就站在那儿，可是我却觉得离得很远很远。之前心里的恨再也找不到一点一滴，我不是害死两条人命的萧之芩，可是他却是失去至亲的萧之蒿。
他出现在这里，在我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制止萧老头告诉我更多我深深恐惧的事。
蓦然，我很想冲向前去拥抱记忆中温暖的他，可是脚底跟灌了铅似地，一步也无法挪动。
我知道，我在深深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