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紧——
这就是皇后么？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可她还是被震住了。听着那气若游丝的喘息在咳嗽间隙里徘徊，见着裳辰心疼地娴熟地抚着皇后的背部顺气，她心里好像被什么压住，沉重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就是落妃？”好一会，纱帐内才传来皇后的声音。“本宫让你见笑了——”
可以听出她连说话都有些艰难。堂堂墨傲王朝的皇后，怎么会沦为这种下场？唐绮落微瑟一苦，屈膝欠身道，“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罪该万死，直到现在才来向您请安，实属无奈。”
“落妃的情况本宫也了解，不怪，不怪。”她艰难地抬抬手，“快快请起。”
“娘娘圣安。”唐绮落这才敢抬眸直视她，见她在裳辰的搀扶下，终于能稍微坐了起来。
“落妃千万别见怪，本宫这身子每况愈下，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本宫也自知天命，有你伺候着皇上，本宫也无憾了。”她说着，就又咳了起来。
“娘娘——”裳辰心疼不已，“娘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不要说这些话，您一定会活到到千岁的！”
本想安慰主子的，却一时着急，情到动容处，反而自己眼眶红了。
“千岁，那，那不成了老妖怪。”皇后苦涩地笑笑，手捂住胸口，仿佛想把那些咳嗽都咽回去，“你这丫头——”
“娘娘！”裳辰早已凝噎，“奴婢没那个意思。”
“本宫知道。”皇后轻拍她的手背，许久，深吸口气，才抬眸看向唐绮落，“裳辰，去帮本宫端药过来，是时辰该服药了。”
见到这一幕，直至裳辰被支走后，唐绮落才缓缓开口，“太医一直无济于事么？”
不知为什么，她脱口而出的关心，皇后给她的感觉并没有像丽妃一样的恶意。不知是因刚才那幕主仆情深，还是因她说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心生由怜。
“没用的。”皇后苦苦一笑，低垂着眼眸，摇摇头，“本宫自知你迟早要来，所以一直在等你。”
“皇后娘娘等臣妾？”唐绮落这会不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要来？
“皇上这么宠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你来找本宫，想必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娓娓道来，不知是不是说话说太久，所以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皇后娘娘知道臣妾为何而来？”她惊讶，却也了然。这后宫里，她能知道的事，皇后岂会不知道？
“丽妃怀孕了。”皇后轻笑出声。
那细细的笑声里，显得很突兀，好像在哭。
“想想本宫也怀过孕。”她感伤的抚摸着肚子，好像自言自语，“当初这里也有个孩子——”
那哀怨的话语沉重的在宫殿里回荡。刺在唐绮落肌肤上，好像身后有幽灵时的阴冷——
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
“小姐，您怎么了？”溪荷端着燕窝走了进来，看见唐绮落一人站在窗前发呆。今天公公来传圣旨了，小姐被封为落妃。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然而小姐却一直闷闷不乐。也难怪小姐会不快乐，自从进宫之后，她就没见过小姐开心过几回。“还在为今天的事烦么？”
“嗯，有点。”唐绮落将头倚在窗柩上，慵懒之态，在金黄色的阳光中，更是迷人。
流云髻上紫罗翠簪穗状流苏垂在发髻上，她身着淡紫裙裳，衣襟自肩胛处露开，展现出美丽的锁骨，白皙肌肤胜雪，腰间用轻繆紫纱盈腰一束，打着漂亮的蝴蝶结，结辫拖至与裙摆同长，裙摆处有着波浪弧的褶皱，飘渺地，仿佛她只要微微一动，就会漾起一片碧湖的波光粼粼。美极了！
溪荷看得呆了，小姐向来迷人，那种迷人堪称赏心悦目，无论男女老少，都舍不得移开对她凝视的目光。
“你把东西搁下吧，我待会会吃的。”唐绮落轻闭上眼，半响后才缓缓睁开，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丽妃才怀孕，她这厢就被封为贵妃。这件事可大可小。皇太后只怕又快要来找她麻烦了！
这墨傲川又为什么要封她为妃？她戴上这顶帽子无非就是在树多几个敌人，他明知道，就是给她硬扣上这个头衔，她都是困不住的鸟儿。
“娘娘，您多少吃点吧。”素红站在溪荷身后，担忧道，“您一天都没什么东西。人是铁，饭是钢，总要吃点才不会饿得慌。”
“是啊，小姐，这丽妃怀孕也不见得是好事，您不要因为这事误了自己身子啊！”溪荷苦口婆心地劝道，在这之前她就听素红提过，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即使她不明白为什么后宫里的事情，但她也不能看着小姐因为这事茶饭不思啊。“素红也说了，皇上不喜欢妃子——”
“溪荷！”唐绮落严声呵斥道，“这里是皇宫，不许再胡言乱语！今天本宫当作什么都没听过，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这件事！”顿了顿，她肃然下命令，“如果传到皇上或者皇太后耳里，谁都担当不起！”这里不比唐府，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是很有可能被隔墙耳朵听了去。不管是告到这宫里哪里，她们几个都逃不了关心！
“是！奴婢知罪！”溪荷自知错，“奴婢不敢——”
见状，唐绮落心里苦涩得不知其味，只能挥挥手，“溪荷，你去帮我挑件朴质点的衣服，素红，你去找找杜帆。本宫想去向皇后请安。”
“是。”听到吩咐，她们二人面面相觑，都下去了。
谁也不敢问，这落妃想要去找皇后是为了什么事？
在后宫另一厢，另一桩事情在紧急策划进行着。
“快！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妥当了。”绿茜焦急地，不敢丝毫懈怠地催促着其他几个宫娥，并尽量的压低声音，“等天黑了，你们记得将它们都扔掉。”
“是。”宫娥们提着篮子，大汗淋漓的喘息着。篮子里堆满了剪碎的绸缎，零零碎碎铺盖在表层。
“还有，”绿茜又有些放不下心继续嘱咐，“别人问起，记得怎么答了吧。”
“记得。”宫娥们也很是紧张。
“那就好，快去快回。”绿茜挥挥手，趁着现在天黑，赶紧将东西丢了。要不然给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然而，那群宫娥才走没几步，就遥远地见到一抹身影往这厢走过来了。
“哟，这不是丽妃身边的宫女嘛。”他嬉皮笑脸地嚷嚷，生怕这边的人都没听见，“怎么，还带了几个丫鬟去做什么？欸，你们走什么，本王让你们停下！”
“——”绿茜一下子腿软得说不出话来了，“墨，墨峰王爷？”天哪，她这当口怎么会撞见这个千载都难得一见的王爷啊！最要命的是那王爷好像还叫出了她的名字？这下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好啊！
而墨峰早已慢悠悠就晃过来她们这边，见一个个哆嗦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挑高了眉，阴阳怪气地努努嘴，“怎么？见到本王有这么害怕？”
“不，不是的，奴婢不敢！”绿茜唰地就跪下了。几个宫娥也赶紧利索的跪下。
见状，墨峰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们好几回，直至视线定住在那几个篮子上，凑上前，瞄了几眼，“这什么东西来的？”
“啊？”绿茜被吓了跳，头垂得更低了，“这，这是一些废物，娘娘说不要，让奴婢拿去扔掉。”这千不该，万不该被发现的东西啊！绿茜几近快要昏厥过去了！
“扔掉？”墨峰更疑惑了，“通常碎布扔，还需要动用这么多个人？”顿了顿，他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讷讷道，“怎么有个药味？”
他四处张望了下，浑然不觉脚边跪着的那个身子瞬间僵硬在原地。绿茜只觉得头顶上被压了块千斤石重，压得她块喘不过气来。只能吞吞吐吐不知所云，“这，这，哪里有？奴婢没有——”
“没有吗？明明就有个药味啊！”墨峰狐疑地睨着她，又凑到其他宫娥面前，笑笑问，“你们也没闻到？”
几个宫娥被这动作吓得脸都苍白无血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求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们真的没有闻到！”绿茜重重地叩着头，额头碰地，霎时淤青而又破皮流血，“王爷饶命！”
皇后诉说流产
“皇后娘娘请节哀。”唐绮落低声安抚道，见着她咳嗽得越来越气喘，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从来没见过如此病重之人，更别提什么招架之势了。“您当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这身子事大，臣妾让裳辰去请太医来，让他好好诊治你您的病，至少，治愈了这咳嗽先。”
说着，她转身就想离开。刚才皇后那一个动作似不经意，可却着着实实敲击在了她心坎上。想起她的流产，那本该是墨傲川与她的结晶，就如此间没了，她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可她也分不清，她的难受？或者，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男人会与他人有过孩子，而这个孩子竟胎死腹中——
“不，不用了。你先留下，本宫有话想对你说。”皇后赶紧叫住她，好半会儿，她才艰难地自己撑起身子，稍微往后挪了挪，往上靠住床壁，这才稳住了身子。细致清丽的面庞因说话急促而显得有些病态般的赧红，意识到自己动作不方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本宫是不是很无能？连生活起居都快无法料理，这裳辰一走，本宫就像没了依靠。好在，好在这宫里头还有裳辰。”
听到这句话，再细细打量着薄轻纱后的绝色丽人，唐绮落犹似一泓清水的秋目微微眯起，眉目间隐然一股孤清之气，“娘娘何以如此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