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虽然江淮一带之事让重臣伤了不少神，但此次宴席，朕希望群臣们都能放下朝中大事，与朕共享天伦之乐。朕初为父，而且丽妃娘娘身子初愈，龙心大悦，现在，朕以此酒敬各位，希望天下百姓皆能享此乐。”他举起酒杯，声音爽朗威严——
顿而，在场所有人皆举起酒杯，朝着墨傲川鞠了个躬，声势浩大，“恭喜皇上，恭喜皇太后，恭喜落妃娘娘，恭喜丽妃娘娘。”
闻言，墨峰不禁腾起一丝兴味，“现今大喜，不知落妃娘娘可有什么准备呢？”
唐绮落微微敛眸，一点也不诧异自己被举到刀口上，声音平淡回答，“本宫不知墨峰王爷指的是什么呢？”
灯火之下，她的脸颊愈发朦胧梦幻，如月宫之人，那么不真实地坐在那里，刚才的一切都波澜不惊，情绪丝毫没有入眼。
墨傲川看她，眼底多出了一丝寻味的光，“王爷只是想问问看爱妃对孩儿取名一事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话，她的眼里泛起淡淡忧气，如雾气滕饶，轻轻摇头，“孩子在腹中刚满两个月，至出世还有八个月，现在取名为时尚早，取名也非臣妾所能做主之事，要考虑很多种因素。而且朝中大事繁重，臣妾不想他人因为此心而费神。所以还想等到该取时，再做决定，到时，也并不晚。”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时刻，他们兄弟二人要提起这件事，好像非要将她怀孕之事公布在他人面前，让每个人都深深记得她已经怀孕的事实。说者有意，听者定然别有心，她不清楚这场鸿门宴的最终目的，但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想要保住孩子安全，她必须得见机行事。
“爱妃如此为朕着想，这份心意朕当要牢记。”他的笑，竟恍似轻若无害。
唐绮落没再开口说话，可听墨傲川话中总像是还有话音，乍听上去倒没什么，仔细分析却总觉得不那么简单。
她算是绕开了他的话题么？下一步她要如何做好？他还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吗？
正在思量间，却听到皇太后轻声开了口，“皇上，今晚是恭贺盛宴，我们为落妃庆祝的同时，也要恭贺丽妃的大病初愈。这可算是我们皇家的双喜临门。”
皇太后的声音不大，却起到了最佳的效果，端坐正位的她身着也倍是富贵，素纱中单，锦丝为金红，领口袖口均为艳丽之色，裙摆只袭脚面，配以淡淡素色革带，头梳朝凤髻，黄金贯白桂挂及累金丝椽罕见珍珠的凤钗倍有威仪之态，耳配夜明珠，她看上去倒很年轻，只是脸色显得稍稍苍白一些。虽比最初见时，多了份沧桑，可还是让唐绮落有些惊艳。
“多谢皇太后，可皇上，臣妾受不得此恩典。”一边的丽妃娘娘也意外开口，与皇太后的口径相反，相比皇太后，丽妃更是苍白了许多，虽胭脂红染于脸颊，可依旧掩不去她的疲惫，在说话间她还故意拉过皇上的龙袍，娇言道：“妹妹入宫并不久，很多事情还不晓得，若不，皇上就交给臣妾去操劳这些事吧？”
今夜的皇太后跟丽妃着装虽有些差别，可那神情举止，如若细看，真有些相似。不知是因为心中所想先入为主才致这种错觉，还是真的有如此相似处，让唐绮落更是心神恍惚了一下。
太像了——
可墨傲川还没等开口说话，皇太后倒先开了口，相比栗妃娘娘的娇颜媚笑，她的脸色微微冷却了一下，轻声开口道：“不可，你身子还没完全痊愈，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皇太后说的对，爱妃才刚身子有些起色，朕不想你太操劳了。”他轻拍她的手背，很难得地与皇太后口径一致，细声安抚道。
那模样，唐绮落从未见过。可现下，她也顾不上这些了。而是那心里的困惑围绕着她。这皇太后与丽妃均是轻声细语，表面看上去都好像不和，可局面倒也和谐。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大殿上的这一幕，心中也明白个七八分之多。或者，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她的唇畔不由得微微勾起冷讽的弧度，自古来，人心险恶，尤其是女人之间的战争更是不见硝烟，就算如今被她知道了这些又如何。她也只能理解为，皇后也知晓了这件事，这一步步都好像在皇后的掌握中一样。
不经意又抬起眼眸，却发现墨傲川含笑凝着她，仿似读懂了她刚刚心中所想一样，唇畔也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看清楚了自己心中所想？！
此时，墨峰手拿酒杯，低低笑着，坐姿多少显得有些慵懒，看向唐绮落，“只不过这江淮一带之事是臣弟失职，否则也不会让皇兄如此操心。”
“今夜就不要再提这些。”墨傲川冷冷地打断了他。
大殿的通明隐隐暗去，宫廷乐师们也开始奏起廷乐，宫娥们华丽翩然，台上女子手弹琵琶于众人眼前，她嫣红轻纱朦胧罩身，粉淡的肌肤轻吹可弹，玉般易碎的气质灵动轻盈，口中所唱正是昆曲调，歌声如丝竹悦耳，声声入扣极为**，轻纱曼舞间她看向台上——
演奏
是她？！
唐绮落惊愕十分，眯起眼遥望着台上，仿佛那瞬间那人的模样不过是错觉。
可台上那一串妙音再弹下后，那人也翩然而至，她的确美艳动人，一袭青葱罗裙身披轻罗雾毅般的翠色舞衣，身佩玉缨瑶珰腰系翠带，容似娥婉，长袖漫舞之时眉目间眼波动人，大殿之上的一干人等看得如痴如狂。
歌舞曼妙，当一切结束后，烛光再度通明，叫好声更是大片。唐绮落抬头看着她，报以探索的眼光，却忽见墨傲川却在看着自己，灼灼目光透过大殿之上的曼妙裙纱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令她的心中微微收紧，甚至在怀疑，刚刚那人的表现他是否看在眼里？
而皇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台上？她来之前，青秀已经告诉过她，皇后在殿外昏倒被墨傲川命人带回寝宫，未经他的同意是不得出寝宫参加这次宴席的。可她却还是来了——
对于众人赞叹之音，皇后并没有任何反应，舞罢她主动走下台阶，缓缓来到墨傲川面前，手持一尊酒，娇滴滴地说道：“这一杯是臣妾敬皇上的，愿皇上长乐安康。”
大殿之上，皇太后的唇畔微微勾起，而丽妃娘娘的脸色有些难看，一瞬间，台上台下众人皆各有所思。
墨傲川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爽朗一笑，笑容未及眸底，手拿酒樽，眉间之色竟有些不以为然，“多谢皇后美意。”一仰头，尽数喝下。
皇后的举止，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相反地，他早已想到，她会这么做。
闻言，皇后轻轻欠身，退到一旁，本来宴席上没有预到她的出现，所以并未为她增备什么座位，惹得太监宫女一下间手忙脚乱，赶紧搬来椅子桌子上酒端菜。而她好像对这些并不在意，一双杏眼只是淡淡的瞥向唐绮落那儿。
唐绮落的目光也不曾离开她的身上，便与她撞上了。等到就坐时，这场面沉寂得有些尴尬，堂堂皇后不只没坐在皇上身旁，还反倒坐在台下。本该是皇后位置上的，也反而是了丽妃。这下子，大家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吭声说些什么。每个人都将这情景看尽心底，化成无言无语一片。
顿时，墨峰却忽然笑了笑，藏着不可预知的深沉之意，“皇后舞姿翩若惊鸿，着实不负天下第一的盛名，只不过——”他的话音缓慢悠然，却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突然来了个转弯——
“可这舞姿虽美，总觉得缺少灵魂之意。本王突然很想领教一下落妃的琴棋书画，不知可否？”
他的一句话，霎时微微缓和了沉寂的局面，皇太后和丽妃娘娘的难看的脸色也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可却轮到唐绮落脸色不大平静了，她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墨傲川，没想到墨峰会直接提出这个要求，没错，就是要求，并非请求！他的语气虽说轻柔，可言语之间不可违抗的意味太过浓烈。
“皇上，刚才皇后娘娘已经献上艳美舞姿了，堪称天下一绝，臣妾愚钝，不敢在各位面前献丑，否则，就显得太不合规矩了。”她压下心头的不悦，笑容依旧绽放在绝美的脸颊之上，很明显，她很不悦。
“也罢，落妃现在怀有身孕，太医说了，要多加修养，不宜过多劳累。”他有心偏袒唐绮落，就回绝了他。
皇太后与丽妃娘娘面色各异，谁人都能听出皇上的弦外之音，而皇后，却目光透着明显的笑意毫不遮掩地看向唐绮落，让唐绮落的心一惊，猜测不透她笑中的含义。
墨峰自然能听出皇上弦外之音，深邃眸光不着痕迹地从唐绮落的脸颊滑过后，与墨傲川注视，“这么说来，是臣弟不懂规矩了，许是臣弟太好奇了，这落妃娘娘向来是奇人，所以臣弟也按捺不住想一探究竟。这要求许是真的过分，还请皇上见谅。”他的笑，淡若清风，好像不过随意一提。
听到这话，墨傲川暗自蹙了蹙眉头，袖下的手掌下意识攥了攥。他不是不清楚墨峰这是以进为退——
“臣妾愿奏一曲，还希各位笑纳。”大殿之上的气氛略有尴尬，唐绮落深吸了一口气，翩然从榻上站起身来，走到了大殿中央，轻轻一欠身。
很快，宫娥们便将一座古琴抬上，她轻轻落座，没有其他乐师伴奏，也没有歌艺舞技相伴，只有她一人于大殿中央，有种遗世孤傲之美。
一串琴音落下，如行云流水，丝丝入耳。浅浅光亮笼罩在她白衣似雪的身上，长至脚腕的青丝也耀得一片光亮，衣袂随着她轻抚琴弦的动作轻柔摆动，每一道弧都是自然而柔美的书画，有着超脱尘世的淡然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