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一点事都没有?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于悦难得露出严厉,她抓住于乐的肩膀,扬高声音反问:“可是你想怎么样?我们能怎么样?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以为我们还能做什么吗!”
  泪水在于乐下巴聚集,凝成一串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地。她慢慢敛了笑,神色渐渐由激动欣喜转为绝望幽沉,她没有说话,只是一脸伤悲无力地摇着头。
  于悦心中不忍,流着泪去拉她的手,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劝慰她:“小乐,你别这样,你听姐说,我们现在自己都顾不好,先别想这些事,好不好?爸爸应该快回来了,我们等爸爸回来再商量这些事,好不好?”
  “姐!”原本沉默颓丧的于乐突然大声制止住于悦,泪眼模糊的两只眼睛深处闪过几丝浓厚的悲愤,她嘶哑着声音低吼,“一个月了!电话一直打不通,短信也不回,快回来了?怎么可能!你还指望他会回来?你还指望他做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不要这个家了!他不要我们了!”
  于悦被于乐带着哭腔的质问声镇住,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于乐,只能不停地流着泪。
  “不,不会的……不会的,可能他一直在忙,你知道的,那些要债的,追得很凶……”
  于悦慢慢僵住身板,向后靠到椅背上,一面摇头否认,一面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愿意被于乐看到她哭泣时,无助害怕的模样,便将脸埋进手掌,㊣(8)可那些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眼泪,却依旧汹涌着从指缝间溢出。
  “小乐,可是……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戴子安也好,戴唯诺也好,我们招惹不起的……我求求你,不要乱来,爸爸不在,如果你出点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于悦哽咽着,双肩颤抖不已。
  于乐别过脸,用力咬住下唇,将逸出到嗓子眼的哭声咽回喉咙,又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抹去。
  “姐,”她的语气依旧坚定冷然,“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我只知道,他不该这么潇洒地逍遥法外,无论如何,我不会干坐着,什么也不去做……”
  翌日。
  很显然,于乐把脚伤想地太简单轻松了,第二天起来,伤处非但没有消肿,反而更痛了。
  为了不使于悦担心,她忍痛假装已经好了很多,但由于脚脖子肿了好大一圈,普通的鞋根本穿不上去,她只好套了一双棉拖。
  又不舍得掏钱坐公交,便依旧强忍着痛骑车去上班。蹬车的时候,受伤的脚虚放在脚踏上,全程只用健全的那只脚蹬。自然是费力的,担心这样骑上班会迟到,她骑得又尤其卖力。等气喘吁吁地骑到专卖店,她两颊涨得绯红一片,额头、后背、手心全是汗水。
  魏萍昨夜喝地酩酊大醉,又因为要起早来开店门,根本没休息好,到了店里,便是不住打着哈欠,又不停地叫着头疼。可一见于乐这副模样进来,她吓了一跳,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好几分。
  ☆、第三章 帮我选衣服
  “乐啊,你这是怎么了?”
  魏萍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担忧地看着于乐。
  于乐抹去额头的汗水,稍稍平定了下呼吸。脚真的很痛,站着的时候,可以把重心移到另一只脚上,倒是能忍受,若要走路,怕是难以保证能在不露馅的情况下忍住疼痛。
  于乐皱了皱眉,扭头看向萍姐,钩唇淡淡一笑道:“我没事,萍姐,骑车骑得有些快。”
  魏萍点头,视线一低,讶异地看着于乐的红色棉拖,原本因为宿醉迷离,而细眯着的眼睛,瞪大了几分。
  “你的鞋……”
  “哦,萍姐,对不起,我今天走地太匆忙,忘记换鞋了,下次一定注意!”
  魏萍大睁着眼睛看着她,见她满头大汗,神色惊慌,便也没说什么,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谢谢萍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打扫卫生了。”
  于乐低下头,飞快说着,快步离开,去投洗抹布。
  店里的员工被平分成两拨,两拨人轮流上各上一天早班,一天晚班,若上早班,则需要早到打扫卫生,晚班则是在夜晚关门后再留下稍作清扫。
  魏萍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于乐走路时微跛的一只脚,神色惑然,眉心慢慢皱起。
  于乐正擦着门前的两个塑料模特,忽的,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过,她诧异地回头去看,一抹黑影飞快从才拉高一半的卷门下钻了过来,就站在于乐身边。
  打扫卫生是在开店门前半个小时内做的,半拉的铁门亦告诉外人,现在并未开店门。但偶尔也会由心急的顾客,不管不顾地直接闯进来,比如今天这位。
  下意识的,于乐把抹布随意一收,转过身,急忙道:“欢迎光临,很抱歉,我们还在打扫卫生,请您……”
  她的话无法说完,只因为钻过铁门的人迅速站直了身子,下巴扬起,一张卓然的脸毫无预兆地显露在她眼前。
  飞扬跋扈的随性发型下,那张似是而非的脸,以及那双令她记忆深刻的眼睛,只消看上一眼,她的心脏就禁不住发狠地一颤。
  戴子安扭过头,望向出神傻站着的于乐,线条姣好的唇瓣略微往斜上方一钩,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而那双每每令于乐失神的眼睛,则漫不经心地飞速掠过眼前的一排排衣架。
  大清早的,满大街只有这一家店开着门,尽管他并不看好这家店里的衣服,但……饿肚子的时候,谁又会在意吃的是面包,还是馒头?
  “美女,麻烦你给我拿身衣服,干净舒服就行。”他似乎有些着急,边说话,边皱着眉头。
  大早上来买衣服,不是着急送人,就是要马上换上。而他,应该是第二种。
  他穿的是一件黑夹克,看不出哪里脏了,但鼻端飘过的淡淡的血腥味,却让于乐明白,他必须要换衣服的原因。
  于乐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悄悄攥成拳头,心跳不能自抑地加速。
  她垂下眼帘,低低应了一声,正转身要去拿一件外套,又听见戴子安从后面喊道:“美女,里面的线衫也要哦!”
  “好的,请问要什么款式的?”
  “随便。”从进来到现在,戴子安几乎没有好好看过店里的衣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心不经意皱紧,眼神微微晃了晃,状似微有些虚弱无力。
  魏萍捂嘴打了个哈欠,时不时偷偷观察于乐,偶尔也瞟戴子安一眼。
  察觉到戴子安有异样,她挑了挑眉,但很快又恢复一脸如常,凝眉想了想,她上前对戴子安道:“先生您好,不如您跟我到后面更衣室休息一会儿吧,这里还要打扫卫生,等会儿衣服就给您拿过来了。”
  戴子安低着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他似乎是刻意将头低下去,魏萍只能看到他线条刚毅的下颚,呈现着不自然的惨白色,而双唇已有些乌青发白。
  魏萍忍不住皱紧眉头,但她不会好奇,也不会问什么,只是本分友好地将戴子安带到店铺后方的更衣室。
  于乐很快准备好衣服,可能是在准备衣服时调整过心绪,这会儿再面对戴子安时,她面上的表情淡然多了。
  戴子安仰面靠躺在沙发背上,只伸出食指,不太感兴趣般翻了翻于乐拿过来的衣服。
  外套是黑色的夹克衫,没什么新意的款式,只能说很普通,让人过目就忘,但也没又什么大毛病可挑。线衫有两件,一黑,一藏蓝,都是v型领,没有繁琐做作的花式,看上去还算大方顺眼。
  戴子安撇了撇嘴,面色稍有舒缓,“为什么有两件线衫?”
  天气很冷,于乐自己穿了保暖内衣,又套了两件线衫,还是觉得不够温暖,刚才还想过要不要拿三件线衫……
  于乐看戴子安一眼,歪头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天气冷,两件比较暖和。”
  戴子安楞住,抬头望向于乐,表情像是很惊诧。突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那笑似乎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又“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应该是很疼,他捂着肚子,扭过身去,脸色刷白一片,眉心紧拧成纠结的麻花,按在沙发上的一只手,则紧握地手背上青筋凸起。
  于乐惊住,攥了攥拳头,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上前看看他的状况,犹豫片刻,最终只是满脸内疚地说到:“对不起,你还好吗?”
  戴子安没有回答,半响,才深呼一口气,重新转过身来看于乐。
  更衣室里没有别人,他盯着于乐的眼神灼而有力,汹涌暗藏,隐约透射出一些凛冽森寒的光芒,在这方无人的狭小空间里,一时间显得阴气森森。
  于乐看着他,心头重重一下抽痛。
  记忆中,另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从不会露出这样凶狠的眼神,他的眼里永远只有温暖如朝阳的柔和,以及那些不知名的,却浓郁到极致的忧伤。
  大约是发觉到于乐没有一点害怕,戴子安陡觉无趣,飞快收回视线,眉心微蹙,扭头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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