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用了，你帮我选一件，我只穿一件。”
他皱着眉，好像是在赌气般扭头看向别处的样子，让于乐心里又惊又愕，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疑惑，把这样的他，和昨晚遇见的浪荡男做比较，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昨晚是认错了人。
让她来选？可是，要买衣服的是他，当然是要他喜欢才行啊！
“那就黑色这件吧。”于乐从臂弯中把黑色那件线衫举起来，抖开了，展示给他看。
戴子安回过头，微微撅起嘴，左右撇了撇，似乎不太满意于乐的选择，挑着眉头反问：“为什么不是那件蓝色的？”
于乐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条件反射地回答：“哦，我只是觉得你皮肤有些偏黑，穿蓝色可能会显得你更黑，所以……”
说完，于乐就后悔了。果不其然，那个别扭的孩子瞪了她一眼，嘴唇高高嘟起来，哼了一声，然后用力抢过她手里的黑色线衫和黑夹克，气呼呼地把她推出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在眼前重重关上，于乐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真没想到，他的弟弟竟然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叶泽。真是好别扭的一个人啊，难道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这和昨晚她遇见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想到这，于乐又忍不住想起戴唯诺，然后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一系列令她悲愤到极致的事。淡定与平静飞快消退，情绪立时低落下来，身板亦不受控制地僵住。双手又抑制不住在身侧紧握成拳，眼底渐渐开始发涩，似乎要落泪，她连忙仰起头，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这时，里头传来戴子安故作僵硬的声音：“喂！外面的，给我拿个袋子进来！”
于乐咬唇，重重晃了晃脑袋，双拳又握紧几分，直到指甲刻进掌心带来刺痛，她才稍稍定住心神。
“好的，马上！”
于乐拿来袋子，可戴子安并没有让她进去帮忙装袋，一接过袋子就把门又“砰”一下关了上。
再出来的时候，袋子装得鼓鼓的，看样子，应该是个不会叠衣服的主，塞得乱七八糟，一只袖子还狼狈地垂在袋子外面。
发觉到于乐在看那只袋子，戴子安瞪她一眼，手忙脚乱地把露在外面的袖子使劲往袋子里塞，语气僵硬蛮横地问：“多少钱？”
看他这模样，肯定连衣服上的标签都没有摘下来！于乐暗暗摇头，上前一步，想要帮他摘标签。
戴子安不明所以，飞快向后退开几步，一脸警觉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于乐笑，“你摘标签了吗？帮你摘标签。”
戴子安扭开头，脸上慢慢浮起一朵可疑的红晕，飞快地左右一看，索性没什么人关注这边，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硬着嗓门低喊：“快点！”
于乐连忙绕到他身后，垫脚去摘标签，并飞快计算好价钱。
“一共是四百三十八。”
戴子安嘴里轻声“嗯”着，伸手去裤兜里找出钱包，抽出五张百元，塞进于乐手里，眼睛不看她，说地飞快：“不用找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急匆匆朝外走去。装着沾了血污的衣服的袋子㊣(8)，被他随意夹在胳膊下。
于乐望着他飞速消失的背影，眉心淡淡皱起，一脸愁绪，失神似的呆站在原地。
时间并不太好熬，于乐发现自己真的小看了那点扭伤，站得久了，才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痛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好在上午时刻，客流一般较少。她默默后退到塑料模特边上，一手虚撑着模特，一手暗暗在身旁攥成拳头。
冷汗涔涔泛起，慢慢从额头滑落，鼻尖亦是薄雾弥漫，视线有些迷离，长久的疼痛使她的大脑渐渐混沌沉重。
魏萍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眉头皱了皱，下唇被她咬得泛出一个白印。
说实话，于乐不是个讨喜的人。她永远不会像店里其他员工那样，满嘴讨好，总是能逗她开心。但于乐干活很勤力，总是一眨眼，闷不吭声地就叠好一排衣服，从来不偷懒。
明明是个很别扭的孩子，平时话少，笑容也少，也不太合群，但她瞅着，却无法讨厌起来。而且正相反，她很喜欢于乐，打看第一眼，就从心底里喜欢。甚至，自打于乐来了以后，她竟养成了一个怪癖，喜欢有事没事偷偷观察于乐。于乐眉梢间有种特殊的气质，像是哀伤，像是悲愤，又像是飘然虚渺的淡薄。她看不清，所以，更想看清。
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于乐今天肯定有问题！魏萍看着有点心疼，在期间她劝过于乐两回，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要她请假，她不肯。
魏萍微有些烦躁地搔了搔头，目光从于乐僵直着的一条腿上移开，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扫向门外大街。
忽然，她目光一颤，面露惊诧。
☆、第四章 你是最好的老板
马路斜对面的那辆黑色奥迪不知道停了多久，车里的人发觉到她，将车窗慢慢摇下，与她对视片刻，目光慢慢转向于乐，只片刻，又移开，车窗重新被摇上。
魏萍慢慢蹙起眉头，深深地看了奥迪一眼，又看向于乐，抿了抿嘴，沉思片刻，对于乐道：“乐，你过来一下。”
于乐倚靠了片刻，稍稍觉得能忍受了一点，听到魏萍叫她，连忙答应一声，转身朝她走去。
“萍姐，有什么事吗？”
“嗯，现在店里没客人，这样，我胃不太舒服，你去那边那家粥店买点米粥回来，钱给你。”魏萍垂下眼帘，从皮夹里取出一些零钱，指着马路对面奥迪停靠着的方向，把零钱递给于乐。
于乐轻声“嗯”着，将手心悄悄在裤腿上蹭了蹭，把因为熬痛而渗出的汗渍都擦干，然后才伸手去接钱。
“我很快就回来。”
“不着急，慢慢来，过马路注意安全。”魏萍转过身，眉心微皱着，稍有些不耐烦般挥了挥手。
她能读懂杨哲眼神里的暗示，多年来的默契，使杨哲不需要说话，她就能知道他的需求。
她太熟悉杨哲了，她知道他并不糜烂，从不乱来，身边一直只有宋雅安一个女人，而且，去年年底两人订婚了。可是，为什么好像对于乐例外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现杨哲在暗暗关注于乐。她承认于乐长地很标致，很诱人，只是她也没有从杨哲眼底看到他对于乐有一丝与情欲有关的情感。那么，又是为了什么才关注于乐？
魏萍很迷惑，心里隐觉不安。她觉得杨哲肯定对她隐瞒了什么。以他的性格，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平白无故去接近一个女性的。
这样的揣测，让魏萍心里很不舒服。
于乐没有错过适才魏萍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以她的乖觉，她不得不担忧魏萍是否对她今天表现有所不满。先是棉拖鞋，再是工作不够卖力，应该让她不满了吧。
于乐暗暗叹了口气，努力使自己能走得快一点。刚穿过马路，一声暗沉的喇叭声在耳边突地响起，她顿住脚步，眯眼朝鸣笛的奥迪看去。
车门在她眼前打开，杨哲微笑着看着她，淡淡道：“去哪里？上车，我送你。”
看清是杨哲，于乐蹙眉，侧低下头，缓声道：“老板，谢谢您，就在前面不远，不劳烦您了。”
杨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闷声笑了笑，“快上吧，这里不能停车，待会儿交警要来罚我钱了。”
杨哲的声音很好听，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声音低沉中带着些磁性的沙哑，听到人耳朵里，像春风拂面一样舒柔。但偏偏，那柔和里却又搀和着一层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决，就像磁铁的南北极相遇，会控制不住被吸拉过去。
于乐眉心间的褶皱加深了几分，她抬眼对上杨哲的目光，毫不例外的，那种莫名紧张的情绪，再一次控制了她的心神。
杨哲的视线扫过她贴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一丝奇异的暗芒在他眼底飞闪而过，嘴角的弧度被拉大几分，他抬起头向于乐身后看去，突然沉声道：“警察来了。”
于乐没有回头验证，上前几步，伸手拉开后座车门，迅速坐进去。
杨哲低低笑出声，并不在意，将副座车门拉上，踩了油门，将车子慢慢掉了个头。
“老板，方向反了，我不去那边。”于乐端坐在后座，偏头望着窗外，淡淡道。
“嗯，方向没错。”杨哲钩唇淡笑着，语气轻柔。
于乐不再说话，默默看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车流。
车子在一家药店前停住，杨哲解开安全带，眼睛看着倒车镜里的于乐，依旧是用哪种柔和中，携带着深沉沙哑的独特嗓音，淡而舒缓地道：“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车上。”
于乐扭头看向他，面上挂着一层疏远浅淡的笑容，状似乖巧懂事地点着头：“是，老板。”
杨哲挑了挑眉，摇头一笑，开门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于乐果然还乖乖坐在车上。他于是钩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拉开后座车门，坐到于乐边上，将手里的膏药拆开，拿出一张，递给她。
“我在外面观察了你很久，脚受伤了吧，怎么不请个假，好像我是个会残酷剥削员工的恶老板似的。”
于乐接过膏药，望着杨哲，看似表情认真，实则只是一脸漠然地开口说到：“老板，您是我见过的，最体贴、最关心下属的好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