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乐,你没事吧?”
  于乐摇头,扭身朝屋里走,“姐,潘队长给买了一袋米,他去灌煤气了,等一下回来。”
  于悦追上来,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你说公安局的潘队长?”
  于乐说:“嗯,他人不错,说是交个朋友,互相照顾。”
  “这样不好吧。”于悦有些犹豫,“我们现在没钱还他的。”
  于乐皱了皱眉,“嗯,没事,等我发工资了再把钱给他。”
  “可是你的工资不是要拿来买火车票的吗?”
  “买车票用不了太多钱。”从杭州上火车到哈尔滨,火车硬卧用学生证打完折后只要一百二,但要坐三十多个小时才能到。
  于乐抚头,整个人埋进沙发里,眉心拧起,心里隐觉不耐,一种莫名燥热的烦恼感从胃底开始,噗噗往上翻腾。她似乎不想多说这个问题,眼睛慢慢闭上,于悦心领神会地沉默。
  没等潘振东回来,坐了一会儿,于乐忽然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走出门,跨上自行车就走。
  “小乐!”于悦追出来。
  “姐,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于乐头也不回地喊着,蹬得很快,自行车一眨眼就看不到影子了。
  ☆、第三十八章 心虚
  于乐一路骑得飞快,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骑车出来。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周围气温比白天又降了好几度,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刺疼,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于乐觉得两眼涩涩的,睁不开。她整张脸暴露在冷气中,很快就冻得通红,出来匆忙也没想到带上手套,两只手按在车把上,早就冻到失觉,偶尔又一阵针扎般的痛,令她十指不可自制地颤抖。
  自行车在人民医院前停下,于乐气喘吁吁地跳下车,望着住院部高高的大楼,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
  她推车往医院里走,两条腿也不知是不是冻得没感觉了,踩在地上,轻飘飘的,好像在云端漫步。
  停车场边有一个大型花坛,于乐把自行车推到花坛边上,随意一锁,扭身走出几步,又迟疑着站在原地。
  疯了!一定是疯了!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于乐忽然很想笑,抬头盯着高高的住院部大楼,内心燃起一团火,要把她整个儿都焚烧掉。最要命的是,这头火在烧,那头洪水又来了,她越是倔强地仰着头,眼底里压制着的那点水汽,越是嚣张跋扈地要往眼眶外冒。
  她的心里就好像种进一个马达,突突轰鸣,溃不成军。如果这时候有一辆车经过她面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头撞上去,撞死拉倒,一了百了!
  她刚这么想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忽然从花坛后边绕出来,停在她面前。抬眼一看,戴子安坐在驾驶座上,一个人,车门被他打开,他一脸漠然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一层白雾,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是要她上车,他知道她会上车。
  于乐低头屏住呼吸一秒钟,钻进了车里。
  在这一秒钟里,她试图给自己找一个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的理由。很可惜,直到整个身子被车里的暖气包裹住,憋得她呼吸困难,她也没能想到。
  戴子安抿着唇,一直没有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脸上蒙着一层诡异的灰白。
  于乐还在苦思要怎么解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耳边响起几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戴子安翻找香烟的动静。
  “吧嗒”一声,他点着火,浅浅吸了一口,一股浓重的烟草味瞬时充满整个车厢。
  于乐皱眉,终于听到他哑着嗓子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心跳顿了顿,于乐还没想好理由,但她的嘴却反应地要比她的脑子快上许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压抑的狭小空间里轻飘飘地响起。
  “我来看病。”
  “什么病?”戴子安眯眼,吸上一口烟,慢慢吐出一个烟圈。
  “头疼,可能是感冒。”于乐这时有点庆幸自己昨夜没有休息后,冷静下来去感受的话,头真的是疼的。
  “唔。”他随口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对话方式,有问必答,于乐可从来没有这么听话顺从地和他对过话。
  他皱着眉又深吸了一口烟,开窗把烟丢了出去。
  “那就去看病吧。”
  于乐点头,开门出去,但却只是在车前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她并不指望他会丢下她一个人去看病,然后自己开车离开,果然,几秒钟后戴子安弯腰从车里出来。
  与其说他是在尽一个男友的责任陪女友看病,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监视。寸步不离地陪着挂号,看病,领药,然后再押着她上车。
  于乐把医生开的一些无足轻重的感冒药放在大腿上,整个人坐得笔直僵硬。
  现在她的头真的是疼了,该死的,要这样回去吗?
  戴子安发动车,眼看着就要掉头出医院大门。
  于乐及时开口喊到:“等等,我的自行车还在花坛那边停着。”
  戴子安刹住车,从倒车镜向花坛那边看去,那辆崭新的粉色女式脚踏车斜斜靠在花坛边上。
  他转过身看着于乐,“等着,我去拿。”
  于乐读出他眼底的警告,拿着药的手稍稍一紧,点头发出一声“嗯”。
  她看着戴子安下车,朝花坛走去,等他弯腰去扶自行车的时候,她火速打开车门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蹿进不远的门诊大楼。
  她不知道戴子安看到没有,她只是没命地㊣(4)跑,穿过门诊大楼,直接冲进住院部。直到闪进电梯,按下关门按钮,看到电梯一点点闭合上,她靠着电梯壁,开始不停喘气,一颗心怦怦跳得要跃出喉咙。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心虚?很可笑对不对?有必要这样吗?
  于乐扶着电梯壁笑得双肩乱颤,这下好了,本来还犹豫不决要不要上来看戴唯诺,这下连犹豫都省却了。
  icu不难找,于乐不用问走廊上晃来晃去的护士就能自己找到。
  她站在玻璃门后往里看,里头只有戴唯诺一个人,他鼻子上插着氧气管,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在一旁忽闪忽闪地发着光。
  昨晚他还霸道专横地把她从ktv里拉出来,还开车把她送回家,还帮她在臭水沟里找过照片,不过就是几个小时罢了,怎么就躺到这里来了?
  于乐咬唇,心底涌上一股浓厚的悲意。眼前的戴唯诺,忽然和她记忆里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那时候,妈妈也是这样,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icu病房里。耳边似乎还响着那天妈妈心跳停止时,所有仪器一齐响起的尖锐鸣叫声。
  钻膜刺耳,如同死亡召唤。
  于乐忍不住发抖,她突然有种感觉,现在躺在病房里的戴唯诺也会忽然停止心跳,再也不会醒过来。
  他就这么闭眼躺着,让人看着真地觉得好害怕。生命,果真是这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于乐忍住要滚下眼眶的泪水,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杂碎的脚步声,好像有不少人正急匆匆往这边来。
  于乐连忙随意一擦眼睛,快步跑向楼道另一头的楼梯。
  ☆、第三十九章 诡异的戴子安
  “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是戴唯诺的主治医生王主任和他的两个助手。
  一个助理回答:“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应该差不多能醒了。”
  “好。”王主任点头,带着助手走进icu。
  果然,他一进去,戴唯诺就睁开了眼睛。其实,他醒了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但刚才于乐来过,他并不知道。
  王主任帮他把氧气罩取下来,弯腰柔声地问:“这次透析完感觉怎么样?”
  戴唯诺点头,稍稍钩唇一笑。
  王主任也笑着点点头,然后照例给他做过一番检查。
  “你弟弟的化验报告出来了,他的情况你也知道,肾源是匹配的,可是……”
  “王叔,这事你告诉我爸爸了吗?”戴唯诺还很虚弱,声音轻弱无力。
  王主任摇头,“你爸爸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在这担心着你没有睡觉,刚刚你情况稳定下来,他才回去睡觉,我怕打扰到他休息,还没有通知他。”
  戴唯诺神色一缓,问:“王叔叔,如果换肾的话,成功率是多少?”
  王主任面上闪过一丝难色,斟酌片刻,说:“只有三成,你弟弟心脏不好,只怕手术时会撑不过。”
  戴唯诺慢慢露出一个清远的浅笑,“王叔,一个人遇险,何必要多连累一个人,肾源匹配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爸爸。”
  “如果有一线生机的话,还是要试试的。”王主任皱眉,不太认可地看着戴唯诺。
  “用弟弟的命换自己的命吗?”戴唯诺收起笑容,“那不叫生机,那叫自私。”
  王主任摇摇头,“可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情况吗?再找不到合适的肾,你也许就剩下没几个月的生命了!”
  “王叔,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我爸爸对弟弟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最好也不要让我弟弟知道,他那么冲动,我怕他会做傻事。”
  王主任沉吟着看着他,片刻之后,轻叹一声,沉沉点了点头。
  “好了,你休息吧,有什么事一定要叫人,我让小刘在外面候着。”
  “谢谢王叔。”
  王主任点头,带着另一个助手离开。
  关上门出来后,那个助手忍不住问:“主任,他弟弟戴子安上次来找你的时候,不是主动要求做过一次检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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