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抓她的手,触摸到她冰冷发红的手指,潘振东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心疼。
  于乐显然也看到了,僵硬地抽出手来,不着痕迹地后退开。
  “叔叔,我来是想问问你昨天家里都发生什么事了。”
  潘振东感受她的疏远,心头紧了紧,暗暗自责自己怎么那么冲动,表现地太过直接,应该是吓到她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小武一溜烟从公安局大门出来。
  “东哥!东哥!你怎么不等等我?”
  “咦!”小武刹住脚步,“于乐!你怎么来了?”
  “武警官你好!”于乐向小武点头,微微一弯腰。
  小武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呵呵,你也好。”
  潘振东斜眼瞄他,小武也机灵,急忙说:“我看东哥在就过来打声招呼,也没什么事,那你们先忙,我也有事,先走了啊!”
  “去吧。”潘振东看着他,眼底含笑。
  “嗯呐!再见!”小武挥挥手,又是一溜烟小跑。
  “去我车上吧,外面冷,我送你回家,路上说。”
  于乐点头,“叔叔,太麻烦您了,谢谢。”
  唉,又是叔叔……真刺耳,潘振东无奈地看着于乐。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走出几步,潘振东忍不住开口,“我想,我有必要再强调一次,我今年才二十八,只比你大九岁,可不可以不叫我叔叔,那样我会很有压力。”
  于乐一愣,继而笑着说:“好,那我以后叫你潘队长?”
  潘振东自然还是不满意,“你不是说我们是老熟人吗?在娘胎里就见过面的,这么叫会不会太生疏?”
  “呵呵,那叫什么?警察同志?呵呵……”于乐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
  潘振东看着她笑得弯弯地一对眼睛,心里既欢喜,又有些感慨。其实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当初就是见到她的笑,才一不小心弄丢了一颗心。可是,她真的是好久没那样发自内心地灿烂欢笑了。
  “叫名字吧,叫名字就好。”
  于乐收笑,眨眼看着他,“那多没礼貌,妈妈说对年长的人要用敬称。”
  “不然叫大哥也行!”
  潘振东打开后车厢,把于乐的自行车抬起来,视线在上面停顿了一会儿,脑海里忍不住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一股酸劲儿噗噜噜冒起,他放车时,下手不免重了几分。
  于乐在后面紧张地说,“轻点!这车不是我的,我还得还给人家,你慢点放!”
  “嗯?那你原来那辆呢?”
  “哦,原来那辆在别人那里,等我拿回来,就把这车还人。”
  潘振东心中暗喜,把自行车挪了挪,好方便关上后车厢,动作自然放轻了不少。
  “不过你原来那车的确是旧了点,我上次见你骑着,好像刹车也不太好。”
  潘振东为于乐拉开车门,她笑了笑,“谢谢,修车店里买的二手车,只花了五十块钱,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潘振东“嗯”了一声,心头一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快步绕过车头,开车门坐进来。一面发动汽车,一面开始琢磨。如果他也买辆新车送给于乐的话,怎么样才能让她爽快收下?
  “叔……哦,不对,潘队长,你昨天到我家的时候,家里都来什么人了?”
  潘振东觉得耳朵一刺,忽然发觉潘队长这个称呼听起来可真是不顺耳。
  他皱了皱眉,说:“嗯,一共五个㊣(4)人,不像是什么正经人物,应该都是受人指使故意来闹事的。哦,对了,你姐今天怎么样了?好点没?她摔得不轻,当时很疼,不过怎么劝也不肯上医院,我只能给她上了点药。”
  “嗯,好多了,谢谢你,昨天多亏你了,还帮我收拾了客厅。”
  一提收拾客厅,潘振东又想起照片的事,连忙说:“照片的事你先别着急,我等会儿送你到家,再帮你找找。对了,我今天怎么忘了没再问问小武!你等会儿,我给小武打个电话,再问问他,说不定是他是记错了,他没准给收起来了也不一定。”
  听潘振东提起照片,于乐眼底黯了黯,又听他说要再找小武问问,她又满怀希望地眼底一亮。
  “叔叔,太谢谢你了,你真好!”
  完了,这一激动,她又顺口喊了声叔叔。
  潘振东翻电话号码的手顿了顿,极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电话一通,他劈头就问:“小武,我昨晚问你收拾于乐家客厅时,有没有看到一张全家福,你说扔到马路边的臭水沟里,你记清楚了吗?真扔里头了?”
  “全家福?”电话那头的小武听得一头雾水,“你昨晚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敢情这家伙昨晚真的是在梦游,说的都是胡话?!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听出潘振东话里有冷气,小武缩了缩脖子,把电话拿下来一翻通话记录,半夜十二点四十五分,果然有一则东哥的已接电话!可小武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
  ☆、第三十七章 他要换肾
  小武尴尬地笑:“嘿嘿,东哥,我昨晚睡迷糊了,那个……你说的全家福是不是一张镶相框里的大照片?”
  “对,你把照片弄哪里去了?”
  “嘿嘿,相框不是碎了嘛,我就把照片取下来,压到她们家书房电脑桌上了。”
  潘振东“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哦,原来不是在臭水沟里啊。”
  小武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心里暗想昨晚自己到底说什么了,他们不会真去臭水沟里捞了吧……
  “哈哈。”小武干干发笑,“东哥,那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啊!”
  电话“吧嗒”一声撂了,没给潘振东否决的机会。
  潘振东心里暗骂着小武,对于乐说:“小武那个家伙,昨晚睡得稀里糊涂的,满口胡话,照片他没丢臭水沟里,在你家书房电脑桌上。”
  于乐一听,面上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潘振东见她那么高兴,没再说什么,反正她高兴就好了,她高兴,他也就高兴。
  “昨天见你家米吃完了,所以就顺便买了一袋。”
  下车时,潘振东帮于乐把自行车扛下车,又从后车厢拎下一袋米。
  于乐自然不肯。如果她有钱,她一定会很感激潘振东帮她运来一袋米,因为她会把钱给他,她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受惠就要欠人情,人情是最难还清的东西。
  可她现在,身上所有钱加上家里剩的钱,全部算在一起也不过二三十,根本不够一袋米的钱。
  “潘队长,谢谢你,我不能要。”
  潘振东急忙解释:“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收下我的米,是欠了我人情,可是,于乐,我现在是把你当朋友才这样照顾你,我希望你明白,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没有那么多顾虑,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心里很难受,知道吗?”
  潘振东把米拎起来,眼神认真地盯着于乐,“别想太多,你一个女孩子,我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他说着,把米拎进屋,放在厨房角落,然后很快走出门。
  于乐听到他发动汽车的声音,急忙追出来,“潘队长,你生气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气。”潘振东摇下车窗,看着于乐,突然又开车门走下来,“好了,别说什么不好意思,或者难为情,我今天反正都帮你了,索性一次都帮完了。”
  他很快又走进屋,直接走到厨房把煤气罐拎出来,可能是怕于乐拒绝,他动作飞快地把煤气罐往后车厢一放,然后很快发动车子。
  “煤气罐那么重,你们姐妹俩肯定提不动,我既然来了,也就是顺手帮忙,我很快就回来。”
  于乐根本来不及说话,潘振东话没落地,车子已经开出去不少路程。
  她只能看着他汽车远去的影子,心里头其实是温暖的,但她说不上欢喜,她担心如果这样的关心照顾,是建立在某种不该有的情感上才产生的,那么,到最后,她又该怎么偿还这另一笔债?
  自行车刹车声在耳边响起,于乐恍然回神。
  “姐,你回来了。”
  于悦脸色不太好,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嘴唇动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欲言又止。
  于乐担心她是不是腰在疼,“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班累到了吗?”
  于悦咬咬唇,好像下了某种艰难地决定,“小乐,戴唯诺住进icu了。”
  icu是英文intensive care unit 的缩写,意为重症加强护理病房。于乐听清了,但却还是像没听懂似的反问:“住进哪里?”
  “戴唯诺在重症病房,是尿毒症,肾功能衰竭严重,他的化验是我做的,我听说他的情况估计是要换肾才能活……”
  “尿毒症……”于乐有点发怔,很艰难地消化着这三个字。
  其实她注意到了他有问题,脸色那么蜡黄,皮肤那么干,气色显得比以前差了那么多,只是没有怀疑到他身体出问题了!
  于乐用一种怀疑的口气问:“你说,要换肾?”
  于悦面色不佳,皱着眉说:“嗯,我是听科里的老师们说的,他们说他爸爸把家里所有有点血缘关系的亲戚都拉来做过化验㊣(4)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今天后来戴子安也来做化验了。”
  “他们是亲兄弟,是不是应该会合适?”
  于悦摇头,“戴子安的血样不是我验的,我不清楚。”
  于乐愣愣地站着,忽然觉得太阳穴有根神经一扯一扯地疼。这算不算报应?爸爸做尽坏事,所以儿子要来替他偿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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