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喂!”于乐解开安全带,转身瞪住他,“别闹了,开回去!”
“这么着急干什么?回去见那个男人?”戴子安冷哼。
“神经病,我同学在我家等我!”
“那个男人是你同学?”戴子安好像真的吃醋了,眼一眯,油门踩下去一截。
于乐受惯性砸靠在椅背上,她迅速坐着身子,依旧扭身瞪着戴子安。
“那个男人是警察,我同学是女的。”
车速终于稍慢下来,戴子安回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肃色,“警察?”
“嗯,警察,我请他帮我查案。”
戴子安拧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于乐,“查什么案?”
于乐对上他的眼睛,缓声说:“几个月前我爷爷死了,他们都说是自杀,我不信,我怀疑是谋杀。”
“哦。”戴子安神色微变,定定地看着于乐,幸而这个时候这条路上没什么车辆,半响,他回过头看路,在下一个分岔路口倒过车头。
一路再无交谈,五分钟后奔驰驶进于乐家大门,在潘振东车边上停下。
听到车声,屋里有人急急出来。
戴子安替于乐打开车门,看着她下车,又替她把后车厢的自行车抬下来,见她绕过车头要进屋,忽然伸出手抓住她手腕,用力使她停在原地。
于乐回头,皱眉看着他。
他没有转身,而是将于乐拉至身前,出乎意料地扣住她两肩,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冰冷的吻。
“于小乐,你知道我这么多秘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他压低身子,贴到于乐耳后,慢而深沉地说。
说完就迅速放开她,很快坐进车里,利索地倒车,消失在马路尽头。
于乐转过身,用手背擦着额头,视线无意间撞进一双冷漠黯淡的眼睛。
是潘振东!
于乐一愣,僵在原地。
潘振东淡淡瞥她一眼,慢慢收回视线,转身进屋。
于乐抿唇,迟疑片刻,把自行车放好,小跑着进屋。
进屋一看,刘琳果然在。看她身前只剩小半杯的茶水,于乐知道,她应该等了不少时间。
但最离奇的是潘振东,他为什么还在她家里?
于乐进来的时候他正和于悦说着什么,好像是要走了,于悦眼神复杂地看了于乐一眼,将潘振东送出门。
于乐见潘振东走得着急,连忙对刘琳说:“带钱了吗?”
刘琳没说话,直接把钱包递给她,于乐打开一看有好几张一百块,迅速揣上钱包就追出去。
“等等!”
潘振东已经发动车子要走了,于乐拦在车头,然后绕过来敲他的车窗。
潘振东摇下车窗,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煤气和大米一共多少钱?”
潘振东本就浑身冷气森森,一听这话,眼底寒气更是翻腾蹈海。
于乐抽出两张一百元从车窗递过去,“这些够吗?”
潘振东抿唇看着她,视线火热灼人,好像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
于乐对上他如炬的目光,倔强地举着手,两张㊣(4)一百块横亘在两人面前。
“多了。”潘振东终于开口,伸手接过那两张钱,又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零钱递给于乐。
“谢谢。”于乐暗暗松了口气,伸手接过钱。
潘振东不再看于乐,把车窗摇起来,很快开车离开。
于乐望着他的车子驶上马路,又一眨眼消失在视线里,心底其实也是一番复杂滋味。
转过身刚好对上于悦的目光,她笑了笑,“走吧,姐,进屋吧。”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于悦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开。
听出她语气里的冰冷和质问,于乐扭过身,盯着她的眼睛。
“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于悦目色悲痛地看着她,“是戴子安吧。要让我放心,你就听我的,不要和戴家的人纠缠不休,不要再管戴唯诺怎么样,戴子安更是连见都不要再见了!我真后悔告诉你戴唯诺出事了。”
“姐,你相信我一次,我只是要通过戴子安找证据,我不会乱来的。”于乐握上于悦的手,试图让她理解她是认真地。
于悦松开手,什么也没说,掉头进屋。
于乐跟上去,进屋的时候,于悦已经脱了鞋子上楼了。
刘琳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早就凉透了的茶,时不时抿上一口。
于乐把目光从于悦身上收回来,为刘琳添了点热水,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琳淡淡看她一眼,语气还是那样平静中透着些冷漠的感觉,“下午到的天台,听说你很早就放假了,回来有半个多月了吧。”
于乐说:“嗯,是啊,北方那边寒假长,今年又闹猪流感,元旦就放了。”
☆、第四十五章 这就像一场梦
于乐把钱包还给刘琳,为自己也倒了杯茶,握在手心暖着。
“借你两百,月底还。”
刘琳看也不看就把钱包收起来,指着空旷旷的客厅,淡淡地说:“要向我解释一下吗?”
以前她偶尔会来于乐家做客,千金大小姐的家,宫殿般豪华,曾经是如何的富丽堂皇,现在好了,整个客厅光溜溜的只剩下一排沙发。
于乐端茶的手一倾,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背,烫得她手忙脚乱地把茶杯往桌上放。
刘琳取出面巾纸递给她,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于乐把手擦干,两手揉搓着那张面巾纸,缓声道:“阿琳,我爸爸投资失败,亏了几千万,我家现在就剩这具空壳了。”
刘琳目色微沉,看着于乐片刻,低低“嗯”了一声,神色却是淡定依旧,“刚才送你回来的,好像不是戴唯诺。”
于乐似乎是掀唇笑了笑,摇头说:“不是,是他弟弟,戴子安。我和戴唯诺分手了。”
刘琳说:“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爸亏了钱。”
于乐钩唇惨笑,面巾纸在她手里被揉碎捏成团,指尖发白,很用力的样子,看她那副姿态,好像揉捏的是某个人的喉咙。
“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他那天和我提出分手,我不同意,第二天去他家找他,结果……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居然看到我爸在他家,然后我听见戴伟乾和我爸说话,他们居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我和戴唯诺就是直系堂兄妹,这算什么?简直可笑至极。”
戴伟乾是戴唯诺爸爸的名字,于乐直呼其名,咬牙切齿,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刘琳吃了一惊,皱眉看着于乐。
“你说什么?戴唯诺和你是……”
于乐面色青白,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古怪狰狞。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我爸爸质问戴伟乾,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死我爷爷,说我爷爷是他的亲生父亲,骂他这么做会遭天谴。戴伟乾没有否认,还说是我爷爷不对,说我爷爷当年不该抛弃他和他奶奶!”
“戴唯诺他爸爸害死你爷爷?”刘琳终于色变,她只猜到于乐家兴许经济上出了问题,绝没想到还会牵扯到人命。
于乐悲从心出,只是到这个时候,她硬忍着不哭出来,尽管她双手发抖,脸色惨白,可她的语气依旧保持镇定。
“那时候你已经去南京了,我去哈尔滨前一天,我爷爷被人发现死在河边,是喝农药死的,那帮警察什么也查不出来,就说是自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明知道是戴伟乾害死爷爷的,为什么不去告发他?反而还接受我爷爷是自杀这个审判,我不服!凭什么?!”
于乐说到这里神情激动起来,下唇被咬得泛白,她亢奋地浑身每一根汗毛都尖耸起来。
“你知道吗?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爷爷去世,我爸妈不得不放下外面的生意赶回来。我爸生产摩托车的厂子都在临海,那几天一直下暴雨,临海那边发洪水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买通我爸手下的,那么多的厂子居然都没人看管,全线停工,所有厂子里的所有配件都被水淹了,没有人去抢救,等洪水下去,摩托车的架子全都生锈了,零件也浸坏了不少,根本没办法生产。”
于乐喘了口气,似乎是说到关键部分了,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安徽那边的销售基地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说是临海的厂子出事了,摩托车质量都不行,忽然全部要求退货。我爸妈连夜去临海,就在家门口不远,只有几公里远的公路,那天雨下得特别大,正好过了桥,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辆车,把我爸妈的车撞下山沟,我妈死死护住我爸,那么大一块岩石压下来,她还没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于乐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在沙发上僵坐着颤抖不已,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像一场龙卷风呼啸而过。
她第一次把这些压抑在心底里的仇恨吐出来,告诉别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很镇定,足以承担一切,哪怕一无所有,她也绝不会倒下。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无助,甚至于悦也不知道她㊣(4)内心到底压抑着多少苦楚。
刘琳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很奇怪,想要说出口的安慰,只是卡在喉咙。
“我妈死了,我爸在医院躺着,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要债的,零件的钱,工人的钱,厂子里一堆卖不出去的摩托车的钱,甚至银行的贷款,全部来了。要不到钱,家里可以搬走的搬走,不值钱的砸烂,还叫骂着不肯走,这一切,接二连三,衔接完美,如同一场蓄谋已久的浩劫。”
于乐说到这里,突然又平静下来,两眼睁得斗大,目色幽幽地看着天花板。
“阿琳,像是在做梦,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