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戴子安任于乐推着，身子软绵绵倒伏下来，右手按在左胸上，好像在费力地忍受着什么痛楚，整张脸在浓墨般的夜色下煞白如纸。
烟掉在地上，风吹得烟头骤然一红，慢慢又暗灭了下去。
于乐察觉到他不像在装模作样，慌了手脚：“戴子安？戴子安，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
她边喊，边使劲想把他扶起来，不过他好像一直在用力要弯下腰，可能那样能让他舒服点，于乐怎么使劲也没办法把他扶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痛吗？是不是㊣(4)前两天那个伤口痛啊？”于乐扶不起他，心里渐渐觉得慌张，情急之下要掏手机找人救命。可是戴子安那么压着她，她腾不出手来，只能一直用力托着他的两个肩膀，防止自己被他压塌了。
“戴子安，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
山上风时大时小，但无论有没有风，气温都比山下要地上几度。戴子安整个人僵硬如铁，压得于乐喘不过气来，于乐又冷，心里又惊怕，整个人在风里忍不住直打哆嗦。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停地问戴子安怎么了，他就是不回答。她听到他的喘气声很重很沉，她的肩膀被他压得很痛，但她忍着保持不动，只希望能让戴子安觉得舒服一点。
可能过去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她分不太清，只知道戴子安忽然直起身子靠坐起来，先是冲她扯嘴一笑，那种惨白着脸却非要龇牙笑的模样让于乐狠狠打了个寒噤，然后见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没有包装纸，光秃秃的一个药瓶，像木糖醇口香糖那么大。
“来一颗吗？草莓味的。”戴子安打开药瓶，倒出几粒白白的丸子似的东西，伸到于乐面前。
于乐楞了一秒钟，见他这么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又被耍了！
“混蛋！神经病！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
戴子安哈哈大笑，捡起一颗白丸子，放进嘴里，压在舌尖下，不怕死地继续说：“真的是草莓味的，很甜的。”
于乐刷得站起身子，脚步踩着啪啪作响，扭头就往山下冲。
☆、第四十三章 你俩那晚在干什么
戴子安坐在椅子上不动，一脸闲适地说：“你可以试试现在一个人下山。”
口气变得倒是很快，原来还全是调侃，马上就冷冰冰的夹着威胁。
于乐觉得自己真是相当没有出息，原来以为自己是吃软不吃硬，现在发现这套理论在戴子安身上完全行不通。戴子安一发狠，真的很吓人，她还没有想要试试看在老虎头上拔毛是什么感觉的冲动。
于乐哗地转过身，一屁股坐回长椅，“戴先生，开玩笑要注意分寸，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戴子安看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没开玩笑，刚才真是很疼。”
他抓住她的手，放到他腰上，“这里，上次被人捅了一刀，很深的，出了很多血。”
是于乐刚才问到他是不是伤口疼，给了他编制这个理由的灵感。若不是天黑看不清，于乐铁定不会上当，因为他刚才可是一直把手捂在左胸，怎么可能是腰疼。
“忽然特别疼，没看我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吗？”戴子安继续装。
隔着衣服能摸出什么？于乐打他手背一下，把手抽出来。
“哼，你不是拳击大王吗？怎么会这么逊被人捅？”
“你以为拳头可以拼过水果刀吗？”戴子安嗤之以鼻。
于乐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哎呀！原来你身上的皮肉还是凡人级别的！那刺客真贼，他要是捅你脸的话，绝对捅不出血来。”
“你是拐着弯儿说我脸皮厚吗？”戴子安用力一抓，于乐整个人贴近他怀里，他低头眯眼看她，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笑。
“呵呵，哪里，我的意思是他一定是偷袭，肯定是趁你不注意，要是往你脸上捅的话，被你看到了，一定不能得手。”
戴子安笑，抬手捏于乐的脸，“嘴巴真是厉害，我说不过你。”
于乐也笑，问：“我可以猜猜是谁弄伤你的吗？”
“猜对了没有奖励。”
于乐耸肩，“猜错了不要惩罚就行。”
戴子安松开手，笑着点头，一副愿听其详的姿态，把手盘错在胸前。
“咳咳。”于乐往后挪了挪，干咳几声，盯着戴子安的眼睛说，“我猜是那个大波浪美女。”
戴子安眯眼，坐直身子，紧紧盯着于乐，忽然说：“你是巫婆吗？”
于乐弯唇笑，“猜对了是不是？对了，我一直挺好奇的，她叫什么名字？”
戴子安不动声色地看着于乐，半响，别开脸：“许珂琪。”
于乐忽然想起那晚听到车子里的动静，一直觉得有些怪异，难道……
她挪挪屁股，凑到戴子安身边：“我再问一件事，那天晚上，你俩在车里不是在那个什么，你强迫她对不对，她不肯从你，然后就捅了你一刀，对不对？”
戴子安不明所以地反问：“那个什么是什么？”
于乐红着脸别开视线，“就是那个什么呗。”
“嗤——”戴子安低头看她，嘴角斜斜扯起，“我说，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脸上的高温慢慢蔓延到耳根，于乐推戴子安一下，站起身，赌气似的坐得远远的。
“谁让你发出那种喘气声的？她还叫‘不要，不要’，我能不想歪了吗？”
戴子安讥笑地看着她，“哟！我被捅一刀，还不行我喘气喊痛？”
于乐继续梗着脖子辩解：“那她一直叫‘不要’，那种叫声多容易引起误解啊！电视里演的不都是那么喊的吗……”
戴子安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忽然又“嗤”地笑出声来，然后摇着头说：“是我抓着她的手要她捅我的，所以她才说不要，真不巧，正好被你听见，说实话，还真是挺像我要qiangjian她的。”
他说完，一个人摇着头闷声地笑，两个肩膀一耸一耸。
于乐咬唇看着他，两人一人占据长凳的一个边角，远远坐着。她这么望过去，他黑色的身影在夜幕中，好像是一滴浓墨落入水中，渐渐晕染开，融化开，与夜色交缠在一起。无端的，让人觉得他是悲伤的，也是寂寞的。
于乐收回视线，轻声对着空气发问：“为什么要让她捅你？你还是喜欢她对不对？以为让她捅你一刀，她就能泄恨，不计前嫌？”
戴子安㊣(4)点点头，又摇摇头，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一个噤声的动作，沙哑着声音轻声地说：“嘘！不要说她，要忘记了……”
于乐收声，沉默地看着山脚下绚烂璀璨的灯火。夜风吹散她的发，在空气中铺展散开，她慢慢眯起眼，将膝盖曲起，抱膝坐着。
戴子安又点了一支烟，烟雾一旦浮起迅速就被风吹散，空气中弥散着苦涩的烟味，于乐呼吸着，心情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两人这么不声不响地坐着，只有戴子安指尖的烟在闪烁着红光。约莫半个小时，于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于乐犹豫片刻，接起来。
“喂？”
“是我，潘振东，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
居然是潘振东。于乐把两条腿放到地上，坐直身子，拿手机的手紧了紧。
“我在……路上，就要到家了。”于乐又撒谎了，越来越娴熟，也越来越没有罪恶感。
“早点回来吧，一个女孩子晚上不要在外面呆太久。”潘振东的声音有些冷淡，似乎心情不太好。
“好。”他会不会管得太多了？于乐皱眉，尽管知道他只是好意，关心她。
电话那头忽然有些古怪的响动，沙沙几声后，一个清丽的女声冒出来，冷冷叫到：“于乐。”
于乐呆了呆，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把电话贴近耳朵几分，不太肯定地问：“你是谁？刘琳吗？”
刘琳似乎笑了笑，但声音还是冷冷地，“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在你家，等了一会儿了，赶紧回来吧。”
“好，马上就回来！”于乐兴奋地站起身来。
刘琳“嗯”了一声，电话又重新回到潘振东手里。
☆、第四十四章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好了，没事就挂电话吧。”潘振东说。
“嗯，好，再见！”
山顶寂静，两人坐得又近，电话里潘振东和刘琳的声音戴子安一字不差全听见了，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于小乐，看来你行情还不错。”
这么晚了，家里还有男人等着。
戴子安撇撇嘴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弓腰低头，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于乐笑，“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戴子安轻哼，扭身往山下去，黑灯瞎火，山路崎岖，他故意走得飞快。
于乐在后头轻声笑，打开手机屏幕，照着路，慢慢往下走。
到了山下一看，那家伙还别扭地把车开出去好远。于乐摇摇头，开远点让她多走几步不要紧，只要不是超级有个性直接把车开走就可以了。
戴子安真是故意的，这小山离于乐家并不远，他若正常开，最慢十分钟也就到了，可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又抽抽了，硬是绕了半个小时还没开到。
“戴先生，麻烦靠边停下车。”于乐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这家伙脾气一上来，分明还只是个小孩。
“干什么？”戴子安装傻充愣，遇到一个十字路口，干脆一个拐弯又从原路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