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于乐瞪他一眼，扫开他的手，扭身就走。她没空和他抬杠，也没那个心情。
戴子安跨出一步，抓住她，“别生气，开玩笑罢了，我很担心你，告诉我为什么来医院。”
于乐红红的眼睛湿润起来，斜扭着头，用一种讥讽的口气问：“担心？你凭什么担心我？”
戴子安皱了皱眉，没有顾虑她忽然转变的态度，按住她肩膀，把她掰过来面对自己，“你哭过吗？眼睛好红，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温柔地用手指扫过她红红的眼睛，眉心轻皱，脸上那一抹担忧不像作假。
于乐咬唇，眼睛眨了眨，一些眼泪落在他指尖上。她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却越来越容易掉下眼泪来。
戴子安拧眉看着她，擦去她的眼泪，轻柔地说：“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不要哭，你一哭，我会内疚，是我㊣(4)没有照顾好你。”
一听他这么说，于乐心里忍不住烧起一团无名火。
“神经病，谁要你照顾？我为什么要你照顾？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照顾我？！”
她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心里愈发急躁不爽，那股火气也烧得更加猛烈，泪水线一样滑下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力砸戴子安，拳头落在他胸口上，“砰砰”地响。
“都是你爸爸！都是你爸爸害的！我最恨你们！我恨你们全家！我恨你们每一个人！”
戴子安拧眉看着她，依旧不松开双手，任她砸，她那些花拳绣腿落在身上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他却觉得好疼，不仅胸口疼，心脏更是一紧一紧地抽疼。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于乐垂下头，两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戴子安松了力道，她便慢慢滑蹲下去，双肩垮塌着颤抖不止，那副挫败悲伤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灰暗了。
他让她哭了三分钟，用力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像提一个煤气罐，把她往楼梯上一放，抓住她的肩膀，要她站直身子，眼神严厉地盯住她。
“于乐，”他第一次这样严肃地叫她，眼底浪潮般划过一抹一抹的忧伤，“你没有道理恨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不要因为我爸而对我有芥蒂，我是戴子安，我只是戴子安，我代表我自己，我说过我要照顾你，只是代表我个人戴子安，要好好照顾你。你什么时候难过了，遇到危险了，都可以来找我。不，只能来找我！”
他理性地向她分析，眉头拧地很深，眼底有一些于乐从来没见过亮光，好像深海里一盏灯塔，于乐原本躁动的一颗心，望着它，像船只望到灯塔，毫无缘由，忽然得到一些安慰。哭声止住，泪水却依旧不止。
☆、第五十四章 病症
这一刻，理性重新回归，于乐暗暗为自己的冲动失语感到懊恼。她不管戴子安是什么样的意思，她只知道她还不想搞僵他们之间的关系。
戴子安抬起手，把线衫的袖子扯出来，递给于乐，“好了，先擦擦眼泪，然后告诉我，你来医院到底是怎么了。”
于乐当真不客气地抓着他的手把眼泪蹭干。
戴子安眼睁睁地看着她顺带着把流出来的鼻涕也蹭在上面，脸一下子青绿下来。
“喂！你这家伙！”
罢罢罢！今天她都哭了，就不和她计较了。戴子安叹口气，把袖子整理好，稍用力地捏了下她的鼻子，算是惩罚。
于乐吸吸鼻子，通红的眼睛对着戴子安，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
然后又说：“谢谢你。”
戴子安弯眼笑，摸摸她的头，又把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说：“没发烧。”他上下把她看了一遍，问：“不是你生病？”
于乐点头，咬咬唇，实话实说：“我姐摔了一跤，不知道伤到哪里了，腿疼得下不了地。”
不是她就好，戴子安松口气，“拍过片了？”
“嗯，医生说可能伤到腰了，拍了腰部的片子。”
“伤到腰可大可小，片子什么时候能出来？我陪你去看看，让他们加加急。”
“可以加急吗？”于乐眸色一亮，欣喜地问。
戴子安笑，拍拍自己胸膛，“我是谁啊，看我的！”
戴子安果然很有一手，看他大摇大摆地走进ct室，没一会儿就带着于悦的片子出来了。于乐把那张片子从塑料袋里取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看不出那些白白的骨架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戴子安轻拍她的头，“别看了，你要是看得懂就该你做医生去了。”
于乐吐吐舌头，并不反驳，把片子小心翼翼放回袋子里。
因为惦记着于悦的腿还是很疼，两人走得很快，拐过一个弯的时候，迎面遇上慌慌张张寻找于乐的潘振东。
潘振东看到戴子安先是一惊，然后又好像看出来他并不是戴唯诺，很快又换上疑惑的表情，他把于悦拉到自己那边。
“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对不起，我去取片子了。”于乐把手里的装着片子的塑料袋展示给潘振东看。
潘振东只淡淡瞄了一眼，拉着她往前走，“那走吧，去让医生看看。”
他走得很急，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戴子安的存在。于乐被动地向前走，回头往后看，戴子安还在原地站着，没有要离开的趋势，当然，也没有要跟上来的趋势。
于乐很快收回视线，她现在顾不上思考戴子安是什么感受，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于悦的腿病。
骨科的医生把片子挂在墙板上，拉亮一盏灯，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处细微的突出说：“看到了吗？这里裂开了，常人这里是不会凸起来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这边有坐骨神经，它这里凸起会压迫到坐骨神经，所以她的腿会麻痛，躺着和站着可能会舒服点，坐久了才会疼。”
“是腰椎间盘突出吗？”潘振东问。
医生点点头，“有点像，但也不完全一样。真奇怪，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腰椎间盘突出。”
于乐问：“是外伤引起的吗？”
“嗯，看样子像，一般来说，她这么年轻，正常情况下时不会得这种病的。”医生摇摇头，脸上闪过惋惜之色，“唉，这样一来，她以后就不好受了，还这么年轻。”
“就是说，如果腰椎曾经受伤过，但没有好好治疗，可能就是引起她腰椎间盘突出的原因？”
医生诧异地说：“你是说她腰椎受过伤？那很有可能，因为看片子的话，她这里很明显是裂开的，也就是说应该是臀部猛烈落地摔倒所致。”
潘振东很快想到那天那些要债的来家里闹事，于悦被推倒后腰疼得不行。应该就是那时候伤到了。
心尖一缩，他忍不住后悔，只恨自己当时没坚持带她来医院看看，如果早一点发现治疗的话，也不至于演化成腰椎间盘突出那么严重。
“有办法治疗吗？”于乐听不太懂，她对腰椎间盘突出是什么病症根本没有了解。
医生摇摇头，“她现在的㊣(4)状况还没到做手术的地步，吃药的话只能缓解疼痛，而且一般的消炎止痛药吃多了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可以试试物理治疗，也许多锻炼一下会好转，毕竟她还这么年轻。”
她还这么年轻。这医生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于乐听出厉害之处，眼神无助地望向潘振东，只是潘振东也对医生这样的断论感到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于乐。
于乐于是又问医生：“医生，我想知道如果只是吃药，或者你说的那个物理治疗没有用的话，我姐姐会不会一直这样疼着？”
医生犹豫了一下，应该是在斟酌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严重。
“我想，她如果好好休息，好好锻炼的话，可能会好点，而且压迫坐骨神经的话，只是久坐会僵疼，但站和走都是没有问题的。神经方面的疾病大多和心情有关，她心情如果好点，就会感觉好点，不会那么疼。”
“久坐会僵疼，这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吧。”于乐想起她的大伯父因为喜欢炒股，总对着电脑一坐坐一天，后来就得了腰椎间盘突出，手术了好几次都没有改善。于悦今年才二十三，如果她也得了腰椎间盘突出的话，她的一辈子可以说就这么毁了。
“理论上是的。”医生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于乐，她却垂下头，忽然一声不吭。
潘振东不由担心，按着她的肩膀轻拍了几下，低声说：“别难过，我们或者可以去上海杭州的医院再看看。”
于乐依旧没有吱声，忽然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就往外冲，太突然了，潘振东根本来不及抓住她，只能大步追着她跑出去。
☆、第五十五章 傻孩子，跟我走吧
“于乐！你去哪里？！”潘振东在走廊上抓住于乐的手。
于乐用力甩开，哭着冲他喊：“你明知道她伤到腰，为什么不带来医院看？！”
于乐知道自己没道理把气撒在潘振东身上，但她忍不住，她需要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和委屈，也需要找个人来替她承担这再一次突然袭击而来的苦难。
潘振东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反驳她，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用力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冲动乱跑。
“你不知道伤到腰很容易出事的吗？你不知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就只有姐姐了吗？你不知道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
于乐挣脱不开，整个人软跪下去，以一种近乎崩溃的姿态，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