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于乐慢慢瞪大眼睛，忽然嘻嘻地笑出声来，连连点头，“是，遵命！杨大人！”
杨大人？
又换称呼了吗？好像也不难听。
杨哲低头看她，眉梢轻轻抖了抖。与此同时，他的心尖也抖了抖，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这般，沉静时忧伤如海，寡言时冷漠似冰，活泼时纯真灿烂若阳光，调皮时又俏丽胜娇花。她怎么有那么多的面孔，怎么那么独特，那么让他琢磨不透。
杨哲轻不可见地拧了拧眉，没等他说些什么，于乐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地低呼一声，忽然拉着他朝另一家店跑去。
他连那家店的品牌都没有看清，就被于乐拉进店门。
这是一家男装店，皮质的，牛仔的，羊绒的，店里款式很多，服饰造型也都十分出众㊣(4)。怎么个出众法呢……呃，杨哲想了几秒钟，想到前卫两个字。不是非主流那种风格的前卫，是酷酷冷冷的欧洲风格，穿上身会给人一种冷硬风流感类型的衣服。
但毫无疑问，这家店里的衣服并不适合杨哲，若是他年轻上个十岁，或者至少五岁，他或许会觉得挺不错。
于乐丝毫没有察觉到杨哲的窘迫，拒绝店内导购员的帮助，兀自挑拣着衣服在杨哲身上比划。
杨哲甚至有种错觉，觉得那名导购员的充满探究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嘲弄，他十分尴尬地伸手抓住于乐的手，低沉着嗓子说：“不用了，要买衣服的是你，不用给我挑衣服。”
于乐耸耸肩，扬扬手里的一件黑色皮衣，“可是我觉得你穿上它们会很好看，穿上试试吧，我好想看看你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
她把衣架抽出来，把衣服塞进他怀里，一手撒娇似的扯着他的衣角，微仰着头看他，眼睛里藏着鲜活的期盼，亮晶晶的，孩童般纯净的色彩。杨哲心底倏地一软，就再没说出拒绝的话。
“先生，试试吧，小姐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是店里的绝版，只有这么一件。”导购员插进来一句话，满脸笑容地对着杨哲，胳膊伸向试衣间的方向。
杨哲已经决定要试一试这件衣服，是不是绝版他不在乎，他只是忽然不想拒绝于乐，他转向试衣间的去，于乐又急忙抓起边上一条牛仔裤，看了看尺寸大小，往他怀里一推。
“给，一起换上！”
她兴冲冲，笑眯眯地扬着脸，杨哲看看手里的裤子，提起来扬了扬，眉梢提起来，钩唇看着她，似乎在问：你确定？
于乐猛地点头。
☆、第六十八章 他的本色
呵呵，那好吧，尽管他好像有好多年不穿牛仔裤了。
杨哲耸耸肩，提着皮衣和牛仔裤去试衣间换，于乐又趁着这个空挡在店里寻觅起合适的鞋子来。
其实，怎么说呢，当杨哲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于乐的确是看得有些发呆。从前她一直觉得戴唯诺是最好看的，他皮肤白皙，凤眼狭长，直鼻丹唇，身姿颀长，气质高雅，是标准的忧郁型美少男，那样的长相，比之曾经一度流行的漫画人物流川枫还要惹眼。后来她见到戴子安，又觉得他那样四肢修长，浓眉大眼挺鼻，额头宽广，嘴唇性感的古惑仔型男子，也是好看的。
她好像一直只注意到杨哲有着温煦柔和的笑脸，几乎忘了仔细去看，所有人中，其实他才是最好看的。不同于戴子安强烈张扬的男子气息，也有异于戴子安忧郁内敛的温润气息，那副温和笑脸下，他身上流淌的原来是那样一股隐晦邪魅的妖娆气质。
紧身勾勒的皮衣，笔直挺拔的牛仔裤，他脱下一身优雅高贵的昂贵休闲西服后，好像摘掉了那张温和的假面具，他本性桀骜不羁，邪魅蛊惑，腹黑乃至阴暗，所有的气息，都在他轻扬着头，钩唇淡笑时，如流水奔腾般涌泄出来。
哦，看吧，你到底招惹上一个怎样讳莫如深、心机阴沉的男人？
于乐直直望着他斜飞入鬓的眉眼，高挺的鼻，然后是纤薄的唇，以及那个线条凛冽如刀割的下颚，心底恍然一阵颤动。
“瞧！我说会好看的吧，真的很好看。”她失神地说。
某一个微小的瞬间杨哲似乎看到她眼底闪过某种犀利的锐光，但他不过轻轻眨了眨眼睛，再看去的时候，她眼底又只是一片莹润清茫。
是看错了吧，这个小女孩不该有那样的眼力。
杨哲转过身看镜子里的自己，许是好久没见过这样本色毕露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他也有些呆愣。一些模糊的影像在眼前飞速闪烁，他恍若看到数年前的自己，一个倨傲冷漠、习惯斜挑着嘴角，露出邪魅蛊惑的笑意的不羁混混。
如果不是遇见宋雅安，他兴许就那样了，莫提报仇，莫提身份，一辈子都只能是个低微肮脏的小混混。可是，人生不该是那样的，命运总爱玩弄凡人，看人在苦海中沉沉浮浮，兀自拈花而笑。在他人生最阴暗的时刻，他遇见宋雅安，那个有着温柔淡笑的高贵女人，她爱上他，从那一刻起，命运的底牌又开始洗牌。
他不爱她，可他一定会对她好，他会娶她，是她给了他另一次重生的机会。
“真好看。”于乐踮着脚为他把衣领整理妥当，她温度微冷的指尖扫过他脖颈上的肌肤，惹得他浑身轻颤。
他抓住她的手，一低头，撞进她温顺含笑的一双眼睛。小鹿般湿漉漉的一双漆黑眼眸，睫毛像扇子一样颤啊颤的，那么明媚可爱，惹人心中不由欢喜。
心头忍不住一抖，他忽然想起他那个没能出世的妹妹，不，也可能是弟弟，可他就是固执的认为，那一定会是个妹妹。如果妹妹活下来了，她是否也会这样踮着脚，仰着头，为他整理衣领，对着他展开一个甜美的笑，晶亮的眼睛里一定也会充满亮光，然后天地一片灿烂。
杨哲眯着眼睛，神色迷蒙地看着于乐，一瞬间，他忘了于乐的身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落在她光洁明亮的额头上，指尖忽然飞颤不止。
心还是那么疼，他想起他惨死的母亲，想起他被逼疯的父亲，想起他不曾见世的妹妹，他的手顺着于乐的脸颊滑落，停在她喉咙处，恍然间，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他想要就那么掐死她！
于乐好像不曾看到他眼底的汹涌澎湃，依旧洋溢着甜美纯真的笑，双手拽拉着皮衣的衣角，来回摇摆。
“杨先生，那么好看，不要换下来了，就穿着吧，好不好？我喜欢你这样子的打扮，特别好看。”
杨哲一懍，猛地回过神来，很快收回手，在身侧不自禁地握成拳头。
“好，你说好就好。”杨哲牵着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冰冷一片的眼底，却怎么也不能强作出欢颜的模样。
于乐轻快地笑，拉着他去结账，乖觉的㊣(4)导购员早一步就已经把杨哲换在试衣间的西服折叠好，在他付账的时候，满脸笑容地双手递举给他。
有了这样一茬，杨哲心里压抑，心头那片阴霾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也没顾上要给于乐买衣服的事，事实上，他压根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他这会儿一颗心胀鼓鼓的，充斥的全都是一股憋闷。
所以在于乐说看到同学在前面，要去找同学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去听她在说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地说好，然后连于乐什么时候从身边走开都浑然不觉。
杨哲孤身站在人行道前，前方的红绿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他眯眼看着前方，身边车来车往，人群穿梭不止，恍然间一个回头，于乐并不在他身后，他露出一抹茫然之色，随即心底陡然一惊。然后又想起于乐好像说过要去找同学，他自嘲地垂下头，钩唇轻笑，额前的碎发垂倒下来，盖着他暗芒飞闪的一双眼眸。
于乐自然并不是看到有同学在前面才离开的，她看到的是两个流氓混混模样的男人，这两个人她不陌生，每次来家里闹事债砸东西，可都有他们的份儿。
于乐抿唇握拳，毫不犹豫就跟上那两人。
她没有意识到她这样孤身跟上去，很有可能会出事，她只是想到于悦的伤，胸膛里就憋足了一股愤气，大脑在某一瞬间混沌一片，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知道要找去找那两人算账！
那两个人先去小北门那边吃了点饭，然后也不离开，点着烟，翘腿坐着，嘴巴张张合合的，不知在说着什么，说到兴头上了，还时不时激动地拍敲桌子，满面猥琐笑容。
☆、第六十九章 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于乐安静地在饭店外看着这两人，看着他们叼着烟，翘着腿，歪坐着说笑。
冰冷的空气中，于乐就这么笔直沉寂地站着，仿佛遗世独立的一抹青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慢慢黑了，那两人才终于唠完嗑休息够了从里头出来。
于乐不敢大意，和他们保持着一些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跟到玛雅迪吧前面。这会儿迪吧才刚开门一会儿，两人轻车熟路地进去。
于乐没来过迪吧，在门口徘徊了片刻，犹豫着没有进去。冷风吹久了，她全身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脑袋却是清醒了几分。颤着手掏出手机，她总算还有些理智，想到应该找人来帮帮自己，手指落在潘振东的名字上，顿了顿，移开了。她找到何新宇的名字，抿着唇，按下通话键。
何新宇很快接起电话，他还是那股脾气，没等于乐说什么，他先噼里啪啦甩出一堆话。
“于乐，你怎么一直不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