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开始,常常睡不着,睡着了也只是做噩梦。可她不想去和于悦住在一起,她怕自己夜半惊醒泪流满面的样子会让于悦心痛。半夜醒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听到楼下有人走动,她知道是贼,但只当没有听到。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戴子安轻轻钩了钩唇,他知道她不会赶他走的,前两次在这里留宿的时候,他就发现她是希望自己留下的。
  她睡之前身子习惯直躺着,但睡着之后会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像煮熟的虾米一般,俯趴在枕头上,两只手很用力地抓着枕头,眉头蹙地极紧,会说梦话,会流汗。
  他轻拍她的后背时,她会安静下来,但眉头的褶皱不会平复,他就用指腹一遍一遍地轻抚,需要很久,她才会放松下来。
  那副样子,看起来让人心疼。
  戴子安依旧是从于乐身后将她拥在怀里,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姿势,她会很暖和,他知道她很喜欢他这样拥着他。
  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这样温柔地拥着她,听着她舒缓的呼吸,脸埋在她颈窝里。
  于乐说:“关灯吧。”
  戴子安起身关上灯,复又重新拥住于乐。
  于乐忽然翻了个身,双手伸过来搂住戴子安,“戴子安。”
  她哑着声音叫他。
  戴子安僵住身板,眼眸在黑暗中出奇的闪亮。
  “嗯?”
  静默了一会儿,于乐说:“你哥,会死吗?”
  戴子安紧绷的后背不由自主地一颤,漆黑的眼眸里飞闪过一些光芒,他伸手摸摸于乐的后脑,说:“不会。”
  语气肯定,不容置疑般的绝对。
  于乐睁开眼,静静凝视着前方,轻轻一笑,说:“没有合适的肾源,不是吗?”
  “会有的。”戴子安说。
  于乐慢慢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会儿,她可能觉得姿势不舒服,翻过身重新背对着戴子安。
  戴子安没什么反应,只是动作更柔和地拥着她。
  忽然却听到她好像是梦呓一般轻声呢喃了一句,她说:“戴子安,对不起。”
  戴子安听得清晰,哑声问:“对不起什么?”
  于乐摇摇头说:“不要再喜欢我了。”
  戴子安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要不要喜欢你,是我的自由。”
  于乐沉默片刻说:“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
  戴子安说:“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于乐摇摇头,却不再说话。
  天亮睁开眼的时候,戴子安又不在了。
  于乐习以为常,神态自若地穿衣洗漱,除了空气中有一些残留的烟味,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拉开窗帘的时候,发现阳台上的几个烟头已经不在了,于乐忍不住笑了笑。
  杨哲的电话在她开机后半个小时就打了进来。
  “八点到你家,一起去吃早饭?会不会太晚?你会不会饿?”杨哲温和地问。
  于乐看着正准备做早饭的于悦,用带着笑的语调说:“不会,我等你。”
  “好,收拾一下东西吧。”
  “嗯。”
  杨哲交代了一些细节后,才挂电㊣(4)话。
  他很准时,说是八点,果真就是八点到。先带于乐和于悦去餐厅吃过早餐,然后上高速,直接往杭州去。
  于乐坐在副驾驶座上,路上见她面有倦色,杨哲腾出一只手搂住她肩膀。
  “累吗?趴我腿上睡会儿吧。”
  于乐仰面对他笑了笑,目色莹润,闪闪而动,“你说的哦!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果真趴到他腿上,杨哲摸了摸她的头,刚要把手收回来,却被她抓住。
  她侧着脸看他,从他的角度看下来,她浓密的长睫毛就像一片浓密的纱帘,遮得她双目朦胧,却又灵动美奂。
  “我若是抱着它,你会不会不好开车?”她盈盈而笑,将他的胳膊搂在胸前。
  杨哲垂眼看她,嘴角轻翘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宠溺之色,“不会,我技术很好。”
  他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于乐笑得两眼一弯,心满意足似的闭上眼睛。
  后座上的于悦,目色沉沉地看着两人,唇瓣抿了又抿,终只是蹙着眉闭上眼睛。她坐久了腿会难受,所以只让她一个人坐后面,若是不舒服的话还可以躺一躺。
  杨哲好像对杭州很熟,进杭州后,直接就将车开到浙大第一附属医院。门口竟有人等着,看到杨哲的奥迪过来,疾步上前。
  “阿哲!”
  杨哲从一车上下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留着乍眼的络腮胡,眉眼浓黑,额宽脸方,乍一看看去,有点凶神恶煞的感觉。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薄衫套皮夹克,额头上却还隐约浮着些汗水。
  于乐把于悦从车里扶出来,斜歪着头打量着壮汉。
  壮汉抱过杨哲,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几下后,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于乐和于悦,脸上笑容扩大几分,笑容可掬地对两人点了点头。
  ☆、第七十七章 比想象得要好
  “你们好,我是阿哲的朋友,叫我阿忠就可以!”张进忠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很明显,看起来憨憨的,倒是多了些和色。
  于乐对他笑了笑,“你好,我叫于乐,这是我姐姐于悦。”
  于悦也对张进忠笑了笑,因为坐得久了腿有些不舒服,于悦脸色有些惨白,这一笑,轻柔中带着些虚弱,弱柳之姿,叫人望而生怜。
  张进忠呆呆地看着于悦,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于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去,直到边上传来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呵呵,我来晚了,阿哲,好久不见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双手插兜闲步过来。
  张进忠一惊,回过神来,脸上不免一红。
  于乐抬眼看向来人。
  很斯文的一个人,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皮肤很白,凤眼狭长,鼻高唇薄,长相出众,并不逊色于杨哲。
  杨哲对他笑了笑,张开双臂,那人便也展颜一笑,毫不犹豫地迎身上前,两人亲热地拥抱在一起。
  “近来可好?”许孺彬拍拍杨哲的肩膀,笑容温和。他那种自然和煦的温和,和杨哲刻意为之的温和,自是大大的不同。只看了一眼,于乐就对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倍有好感。
  杨哲微笑,道:“还好。”
  许孺彬点点头,视线落向一旁的于乐和于悦。
  “许孺彬。”他笑若温风,对于乐伸出手来。
  “于乐。”于乐伸手握上,也对他笑了笑,又指着于悦,“我姐姐于悦。”
  许孺彬点点头,又对于悦伸出手,于悦便伸手握上。
  他的礼貌气度和阿忠自然形成鲜明对比,阿忠搔搔头,笑得不大好意思。
  “来,进去吧,阿哲把你的情况和我说过了,我们先去做个磁共振,伤到神经的话,还是要检查仔细的。”许孺彬带头朝医院去,于乐等一行人跟在其后。
  拍片,等待,取片,检查,整个过程于乐很淡定,于乐对许孺彬没由的就是个放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许孺彬会把于悦治好。
  “嗯,比我想象地要好很多。”许孺彬用笔指着磁共振片子所拍的于悦腰椎部分的一处细微凸起,“这里的确有一点凸起,不过不能称为腰椎间盘突出,的确有些压迫坐骨神经,但她久坐会腿疼其实还是与心理有关。”
  许孺彬说着,抬眼看着于悦,声色柔和地说:“是否心里有事?心情总是不好?有什么压力吗?”
  于悦一愣,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点头。心情当然不好,压力也当然是有的,自从家里出了事,她心里没少装事。
  那一撞,伤到腰椎其实只是个导火索,她心里压力太重,身体迟早都会出问题。
  于乐心中微紧,看着于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酸楚。
  许孺彬没有非要于悦回答的意思,见她不愿出声,他笑了笑说:“嗯,止痛药是不能再吃了,吃多了很伤身体,疼的话就站起来,不长坐,就不会疼。这样,我过些日子就回天台了,到时候我每天定期帮你做物理治疗,长期适当运动,放松心情,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许孺彬说着,低头在病例上刷刷写下几排字:“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是有一些案例,有的青少年因为高考压力太大,又总是长时间坐着学习,不肯运动,就会得一些腰骶方面的病痛,心理放松和物理治疗是关键,不要担心,会好的。”
  他抬头笑了笑,面容清雅,笑容和煦,让人心里不由安定。
  于乐握了握于悦的手,对她弯眼一笑。
  于悦松下心来,也是一阵宽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杨哲,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乐。倒是站在一旁的张进忠,一听许孺彬说没什么大问题,咧嘴笑得很开心。
  看完病正当吃午饭的时间,张进忠和许孺彬现下都在杭州生活,自然要请客吃饭,选的酒店在西湖边。
  进大门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副袖珍型的山水瀑布,活水从三四米高地假山上涌流下来,站得近了,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天台有文明遐迩的石梁飞瀑,于乐见过石梁豪迈激荡,一泻千里的壮阔,再见这袖珍可爱的室内小瀑布,心里不由惊喜,经过瀑布时,她忍不住伸手去接喷洒下来的㊣(4)水。这才发现假山边上的翠绿植物都是鲜活的,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许孺彬温和问:“好看吗?”
  于乐笑着点点头。
  许孺彬笑了起来,面上温和之色更加柔和,“这是阿忠的店。”
  于乐面露诧色,没想到张进忠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能开出一家这样隽秀精致的饭店。许孺彬抿唇一笑,紧跟着又说:“不过是阿哲的创意和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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