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戴伟乾神色平静,沉声说:“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我想单独和你商量。”
戴伟乾点头同意,于长雄叫了一声“小乐”,于乐没有回头看他,他只好讪讪然和于悦一起走出去。这是医院的一间办公室,屋里还有几个医生,这时候也都起身出门。
于乐等他们关好门后,才说:“你和我爸做了什么交易,那是你们的事,要做检查,可能要割掉一个肾的是我,所以,我这个要求只代表我个人,我想,这样不过份吧。”
戴伟乾闭眼听着,眉心微皱,神态疲惫地点头。
于乐说:“我要二十万,要现金,什么拿到手,什么时候去做检查。”
戴伟乾睁开眼,好像是笑了一下,沉声地说:“要是肾源不匹配呢?”
于乐反问:“要是匹配呢?”
戴伟乾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取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让她马上提二十万过来。
这个人,现如今还真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样子。
于乐心中凄凉,淡淡说:“这件事,我希望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戴伟乾没有那个闲心去好奇一个小姑娘要二十万这么多钱做什么,无论如何,不相干的人,不相干事,他不关心,他担忧的,只是他那个现在在病床昏迷着的儿子。
于乐信守承诺,接过装着现金的皮包后,依言跟着一干医生去做化验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孽缘果然就是孽缘,果真是匹配的。于乐得知后,却不知道自己㊣(4)是该笑,还是该哭。
手术时间很快也安排好,考虑到于乐受伤未完全康复,也综合戴唯诺的身体状况,手术时间定在一周以后。
于乐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看到于长雄朝她过来,好像要和她说话,她抱着装着二十万现金的皮包,很快几个闪身跑离医院。
她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毫不理会口袋里震动不止的手机,指挥司机绝尘而去。
手术她会接受的,虽然是那样狠声地说过不会捐肾救戴唯诺,可是,谁能信呢?她怎么舍得让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闭眼沉睡,怎么能忍受永远失去那样一个清俊绝伦的少年。懵懂无知,相爱甚浓的时候,他们曾向彼此许诺,会永远在一起。
如果她的肾,在他的身体里活着,那样,应该也能算他们是在一起的了吧。
于乐在车上给潘振东打了个电话,约他到旭日茶楼见面。
要了一个小包厢,服务员上完茶,关好门离开后,于乐把那包钱放到桌上,拉开拉链。
“二十万。”于乐说,“明天看你的了,如果不能一击成功,那我就惨了。”
于乐说着,笑了笑。
潘振东是后来才知道她居然搬到杨哲家去住了,虽然她解释说是为了方便于悦治疗腿疾,但他心里知道,她只是想接近杨哲,套取她想要的东西。
他也知道,他制止不了她。
“无论成不成功,明天之后,你还是不要再在他家住了。”潘振东说。
于乐说:“不是还是不要,是肯定不能了,都是猴精的人,如果出了事,很快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我不会那么傻把自己留在那里,受他们侮辱。”
听她这么说,潘振东安下心来,“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能想的这么多。”
于乐笑了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吃亏吃多了,心眼自然也就多了。”
☆、第九十六章 你怎么舍得欺负我
于乐搬到杨哲家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带东西,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是搬来以后杨哲新买的,护肤品什么的也不必要收拾带走。为了不引起怀疑,最好晚点再告诉于悦,只要让她下班后不要回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吧。
于乐回到公寓的时候,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她锁上门,听到防盗门落下锁的喀嚓声,无缘的,全身一颤。
空荡的客厅,她的脚步声落在地板上,一阵阵清脆的吧嗒声,她左右环顾,试图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隐忍,想起她和于悦所遭受的欺辱,让自己感受到一点报复的快感。可当她看到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时,她想起的是她窝在沙发角落里,依偎在杨哲怀里的情形;当她看到厨房的厨具操作台的时候,她想起的是她围着围裙做着晚餐,而杨哲在她身后怀抱着她的一幕;甚至看到洒落在地板上的窗帘,她眼前还能浮现出杨哲负手而立窗前,眺望远方的模样。
于乐扯着嘴角苦笑,嘴里咸咸涩涩,滋味错杂,她慢慢在沙发上坐下,冰冷的牛皮,温度全无,手心按在沙发扶手上,一片透心凉,她抬起双手捂着脸,忽然想要流泪,却又想起她的眼泪早就干涸了。
翌日,临近下班时,于悦收到于乐的短信。
“下班后回家吧,爸爸回来了,我们也该搬回去了,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你不用再麻烦一趟来中央花园了。”
于悦未多想,见于乐愿意搬回家住,心里免不了一场欢喜。
从天黑以后起,于乐就一个人沉坐在沙发上,未开灯,开着电视,闪烁不定的荧屏冷光映得地板色彩变幻,也映得她脸色怪异。
她安静地看着荧屏,好似看得津津有味。
潘振东打来电话的时候,电视里正播报一则天气预报,说近几日南方各大省市将出现罕见的暴雪天气。
潘振东兴冲冲地说:“成了,抓个正着,这回人赃并获,他铁定要蹲上几年了!”
于乐说:“恭喜。”
她试图笑一笑,可是只是一个牵起嘴角的动作,她做起来忽然分外费力,眉梢轻跳了几下,她漠然闭眼。
潘振东说:“你在哪里?回家了吗?”
于乐撒了谎:“我早就回家了,别担心。”
“嗯,回家了就好。”
潘振东那头杂音不断,好像还在现场忙碌,于乐说:“你先忙你的吧。”
“好,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自己小心点。”潘振东叮嘱一番后,才挂电话。
于乐紧攥着手机,后背僵挺地笔直,面不改色地盯着色彩闪烁的电视荧屏,浑然不动。
过了半小时,手机再一次响起。
她以为是杨哲,心脏猛地一抽,脸色惨白地举起电话。
却没想到是戴子安,消失了大半个月的戴子安。
自那天她被砍伤住院后,戴子安一度销声匿迹,音讯全无,起初几天,她有过几次主动给他发短信,他一次未回,后来她便不再发。
“戴子安。”于乐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沙沙响过几声闷响,好像是风声。
戴子安沉寂了一会儿才说:“于小乐,好久不见。”
于乐说:“你在哪?这两天去了哪里?”
戴子安声音暗哑,轻轻地说:“你想我了吗?”
于乐把手机按紧一些,生怕听不清他说话,“想,你没有回我的短信。”
“呵呵。”戴子安闷声笑了笑,“于小乐,你真坏。”
“嗯?”于乐皱起眉,不明所以地反问。
戴子安说:“你真狠心,我那么那么的好,你怎么舍得欺负我?”
眉梢不由一颤,于乐拿电话的手抖了抖。
他知道了,他终于是知道了。不该是她今天做过检查才知道的吧,应该早在她受刀伤住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所以那日给他打电话,他声色疲倦,几日后,又音讯全无。
他是怎么知道的?戴唯诺告诉他的?还是戴伟乾告诉他的?
罢,都不重要了。
于乐说:“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戴子安说。是啊,那天晚上,她已经说过一遍。她说:戴子安,对不起。不要再喜欢我了。还说: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
戴子安又说:“其实你没㊣(4)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于乐闭上眼,心底忽觉凄冷。
“我只想问一句,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被我感动过,你……动过心吗?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于乐忽觉眼角有一丝温湿浮起,伸手去摸,却依旧只是一片干涩。
“会。”
会的,她依恋过他的怀抱,凄冷乌黑的夜,多少次,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她的睡眠中不再只是噩梦,而有了一丝难得可贵的安乐。他给过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是真诚的,她看得出他眼底的诚挚,她一度为此深感内疚。
戴子安闷声笑了笑,忽而又咳嗽起来,闷重闷重的声音,夹杂着呜咽的风声,听在耳里,凄冷,凄冷的。
“嗯,你赢了。”戴子安边咳嗽,边沙哑着声音说。
于乐听闻,只觉心尖发颤,浑身冰凉。
这又是为了什么?她赢了吗?她赢了什么?她得到了什么?让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心伤,让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再添一道内疚,这到底是何必?
“我听说你会给我哥捐肾,谢谢了。”戴子安好不容易压制住咳嗽,沙哑着声音说。
于乐满腔苦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生硬着说:“这是我欠你的。”
戴子安说:“哦,那还是要谢谢你。”
于乐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手一松,手机从耳畔滑落下来,她不由自主地按了挂断键。
她僵坐着,听到窗外寒风凛冽,风声强劲,果然是一番即将下大雪的天气。呜呜的风声沉重如雷,击吹在玻璃上,发出恍若婴儿啼哭的声音,直听得她两耳涩疼,心头忍不住颤抖。
杨哲回来不算太晚,打开公寓门后,听到客厅里有响声,他面上一惊,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于乐回头看他,脸上做不出笑容,便淡漠地说:“你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 别装了
应当是为了张默的事不少奔走,杨哲看上去形容疲惫,狂风吹得他姣好的外貌有些狼狈,他躬身换了室内拖鞋,慢慢走近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