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于乐说:“外面风很大吧,听说要下暴雪了,真难得,好几年没下雪了。”
杨哲默不作声地在沙发上坐下,单手撑着额头,深皱着眉闭上眼睛。
于乐扭过头盯着电视,这会儿又播报了一遍天气预报,古板严肃的主持人表情机械地提醒大家外出注意安全。
于乐看了一会儿说:“我爸爸回来了,我打算搬回家去住。”
说这话的时候,她插在口袋里的两只手暗暗攥成了拳头,她想赌一赌,看杨哲能不能想到是她从中做了手脚。她自认这些日子诸事小心,并无差池,所以今天出了事她还敢大胆留下来,她只是这么想,如若杨哲没有怀疑她,她今天忽然消失了,势必引起他怀疑;但若杨哲怀疑她了,她即使今天逃过了,将来也必然逃不过他更猛烈的报复。
杨哲没有应声,于乐站起身子,“我去睡觉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搬。”
她刚要走,杨哲忽然用力扣住她的手腕。
于乐心头一抖,回头看杨哲,生忍着,强作镇定地反问:“怎么了?”
杨哲抬起头,目色幽沉,隐含悲愤。
“够了。”他沉声说,“别演戏了。”
于乐感觉血管里奔腾不止的血液,全都在这一瞬间冷凝住了。
但她居然还能镇定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杨哲还没说话,于乐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杨哲眸色一闪,看向她的口袋,嘴角微微钩翘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于乐接起电话,潘振东在手机那头暴躁地低声咒骂,“该死的!于乐,我们上当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他们这次交易的居然不是毒品,只是一些外贸服饰!我以为他们只是拿外貌服饰做掩护,没想到搜遍了,真的没有毒品!……”
于乐忍不住想笑,闭眼摇了摇头,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
“原来那天晚上你们是故意吵醒我,让我听到那番话的。”
杨哲取出一根烟点上,眯眼深吸了几口,浓厚的烟雾把他暗芒浮动的一双眼睛遮掩得朦胧隐晦。
“不,说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吵醒了你,是你自己暴露了你在偷听,你睡觉不喜欢开空调,从被窝里出来,在外面站久了,全身会冰冷。”
哦,原来是这样。他素来小心谨慎,原本就对她存了戒备,如此顺藤一探,故意设了一计让她往下跳。
于乐摇头苦笑,“哦,那好办了,索性我也装累了,想必你装起来也不轻松,正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杨哲盯着她的眼睛,听到她亲口说出“装”,说出“累”,心脏忽然一缩,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扣住了心口的命脉。
“杨哲,我爷爷是你害死的吧?我爸爸的工厂也是你使计弄破产的吧?你想给你妈妈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报仇,所以,我也逃不了,你要报仇,要我痛不欲生,要我一无所有,对吗?”
于乐终于得以笑出来,她笑声清脆,与往日欢喜之时那种雀跃清爽的声音并无半点不同,好似心中当真如此欢愉。
“太可惜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一直在装,而你这个笨蛋,还一直以为我对你倾心不已,真是可悲可笑。”
杨哲面色沉然地看着她,虽神情定然,但心中却因为她这一句: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一直在装,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憋闷胀痛。
指尖一抖,烟灰簌簌掉落,杨哲伸手拂去落在腿上的烟灰,眯了眯眼。
于乐伸手去掰他扣着她手腕的一只手,使劲要挣脱出来,她不挣扎也罢,一挣扎,杨哲心口那股无名之火骤然膨胀起来。
他看到她眼底浓厚鲜明的厌恶之色,更看得清她那厌恶之后满是憎恨与仇视。她说她一直在装,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的温柔是假,她的娇柔撒娇是假,她的甜言蜜语是假,甚至她的笑容,她的目光,全部,一直以来,全是假的!
可是他不是!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有过动摇,他心软迟迟不肯动手,他宠她,惯她,什么都由㊣(4)着她,他喜欢看着她笑,喜欢她两眼晶亮地仰头看着她,喜欢依偎她在他怀里,软软地,小小地缩成一团。
他曾经还有过想法,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留她在身边,长久一些,不动她,不让她知道那些恩怨情仇。
可她说,全部都是假的,他看到的那个会对着他温软轻笑的女孩,原来是假的。
杨哲抓着于乐手腕的手指猛地加力,他看到于乐眉心紧拧,似乎痛得不行,心底没有一丝快感,反倒是一股焦灼悲愤的大火,自胸腔最深处,熊熊燃起,火焰之高温灼痛了他的心,也烤焦了他的理智。这已经无关一场掠心游戏,他的愤怒从这一秒起,真正宣告了他真实的内心。
于乐望见他眼里爆闪而出的寒戾之气,心中一紧,下意识感到惊惧,激烈的挣扎换来他甩手一撇。
身子重重跌进身后的沙发,于乐手脚并用地要爬起来,却被杨哲按住双肩用力压住。
覆身而上,疯狂的亲吻,炽热的掠夺。
杨哲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叫嚣不止,收服她!收服她!收服这个让他心神不宁,一次次动摇的小妖精!
衣衫撕裂的裂帛声,哭喊叫骂的哀求声。杨哲什么都听不到,他双目赤红,紧紧盯着身下流泪满面的人,理智和疯狂像两个交战的敌人做着激烈的争斗。他想问问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又不敢问,他唯一知道,他不能停下来,绝不能!他已经动摇太多次了,他必须拿下她,否则,这一场游戏,他就成了最可笑的输家!
☆、第九十八章 都是我做的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于乐感受到他的手已经探入到最深处,她止不住战栗,恐惧和悲愤让她决定玉石俱焚。
混乱不堪的挣扎终于使得她得以够到案几上的水果刀,她应该毫不犹豫把刀刺进他胸膛,可抓住刀柄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无法狠下心来。
“住手!”她用刀抵着他的喉咙,发丝在挣扎中散乱如癫狂布满面颊,她冷寒的一双眼眸,像冰刀似的尖利。
杨哲“嗤”地轻笑,单手一扬,轻而易举抓住她的手腕,夺下刀来,刚要随手撇到一旁,她却忽然伸手,用力抓住刀刃,艳红的鲜血由掌心淌出,她轻轻弯起嘴角,淡淡而笑。
杨哲晕血严重,连见到红色的事物都会心中发寒,这一秒鲜血当着眼前,滴答而下,他苍白着面孔,惊恐大睁着眼睛,低喝一声,活生生像见了鬼一般迅速弹开。
于乐不管不顾鲜血直流的手掌,从沙发上撑坐起来,连衣衫都顾不上整理,夺路而逃。
手刚要按上门把,门却由外面被人推了开。
“乐乐!”
张进忠按住撞了他满怀的于乐,目光落向混糟的客厅,狼狈卧趴在地的杨哲,惊诧地瞪大眼睛。
“怎么了?”许孺彬从张进忠身后走出来,皱着眉看着衣衫不整的于乐。
“放开我!你放开我!”于乐顾不上回答,只是拼命挣扎着要离开,她越是挣扎不定,暴躁不安,张进忠越是心中疑惑,不肯松手。
几番挣扎不出,于乐心中既恼火又憋屈,偏又听到身后杨哲支撑着哑声说了一句:“别放她走!”
她猛然泄了气,颓丧无力地要软跪下去。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响动,也许是潘振东,也许是于悦,也许是何新宇或者刘琳,也有可能是戴子安,爱谁谁吧。
于乐捂住脸,忽而笑了起来。
逃不了,放不过,冤冤相报,注定了无止境的纠缠,没完没了,不得解脱。
当夜,杨哲便要张进忠开车把两人送去杭州,许孺彬放心不下,开车尾随。
杨哲在杭州有不少房产,他选了一处远郊的小别墅,把于乐囚禁在那里。三餐定时有人从防盗窗后递送进来,屋内设施齐全,宽敞明亮,但她不能自由活动,一把重重的合金大锁,拴在大门上,她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牢笼里的金丝雀。
屋外风声萧索,夜半时分有沙沙的响声,果然是下雪了。
一天,两天,三天,杨哲自把她关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起初她为他的不出现感到心中放松,后来却觉得不安,而现在,足足三天了,她心里憋着一股愤怒,只觉得自己像一头压抑暴躁的困兽,暴动不安。她在空旷的大厅里不休不止地来回走动,她砸了厨房的所有瓷具,她试图掰断窗户上的不锈钢栏杆,她用凳子砸,用刀去砍,手掌上刚愈合的伤口崩裂开,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知痛。
第四天送饭的人来了以后,于乐当着他的面把饭菜掀翻,对他说:“让他来见我!”
杨哲没有来,来的是张默。
张默堂而皇之地打开那把合金大锁,拧开门,微笑着一步步朝她走来。
“丫头,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唇畔含笑,阴淫不定,于乐本沉坐在沙发上,看清来人,背脊慢慢挺直,双眼闭起,平方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为什么是你?”于乐问。
张默在她跟前蹲下,轻笑着说:“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要不然你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地和姓潘的联合起来陷害我。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怎么知道是我的?那些事其实连阿哲都不知道是我做的。”
于乐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明所以,但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张默。
她使计想让他被抓是觉得杨哲可能是他背后的大老板,一旦他被抓,或许可以牵扯到杨哲,谁料想到他和杨哲早有预谋,那一遭,是她活生生被他们耍了,这会儿却来问她这些,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