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梓清看着眼前富丽堂皇到不逊于任何一间三品大员宅子的屋子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但却在目光接触到蓝少秋那明若清泉的眸时,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怎样,可还满意?”
“很好。”梓清笑着道:“其实只是一个住的地方罢了,不需要这样隆重的。”
蓝少秋笑了笑。对跟在身侧一群人里的一名脸像憨厚的妇人道:“方姑,你带几个人将翠竹姑娘搬到屋里去。”
梓清点了点头,让到一侧。婆子们小心的将翠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放在铺着厚厚棉被的小榻上。
“香雅,这些日子便由你来照顾翠竹。”
香雅犹豫的看了梓清,三个人,四小姐只要她来,香月和香枝都没留下,若是自己照顾翠竹,谁来照顾四小姐。
蓝少秋对一直跟在身侧的一名圆脸大眼睛的丫鬟道:“红袖,这就是你要侍候的四小姐,去给四小姐行礼吧。”
“红袖?”梓清多看了几眼红袖,小丫头许是不小,不一小会儿便红了脸,梓清暗暗的点了头。香雅见她身边有人侍候,想着翠竹好了后,她还是要回去侍候的,便随了方姑小心的抬了翠竹回芳雪斋。
“进去看看吧。”
蓝少秋上前,邀了梓清。
三进的院子,除却大门的雄壮阔丽,内里却是装饰的清雅别致,大有一份古色古香的气韵,只一眼梓清便喜欢上了。特别是她住的院里,纱窗下那一丛长势喜人的青青绿竹,一眼便夺了她的心。
蓝少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眸中被压抑到近乎无的喜悦。挑了挑眉头,这点他们很像,不论是喜或不喜,似乎都不形于色,要很仔细的观察才能知道。
“红袖你去告诉蓝总管一声,四小姐到了,将下人们都集在前厅,等四小姐召见。”
“是。”红袖屈身福了福便退下去。
“其实只是一个住的地方罢了,不用这样……”
“我只怕做的还不够好,”蓝少秋截了梓清的话,“你能喜欢,我很开心。”
梓清张了张嘴,看着蓝少秋脸上认真的表情,没来由的脸便红了红。留在上京,到底是对还是错?好在这时红袖来回话,人都在前厅了。梓清对着蓝少秋笑了笑,转身返回前厅。
总管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精瘦老头,梓清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在龙溪似乎见过他一面,那时蓝总管还是个精壮的中年人,蓝总管对梓清微微鞠了一躬。便一一引过下人给梓清过目,更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份花名册交 由红袖,递到了梓清手里。
“蓝总管,一切就照我没来之前一样吧。”
蓝总管讶异的看了眼一侧的蓝少秋。见蓝少秋没吱声,蓝总管恭身道:“是。”
这边厢才见完人,梓清正要起身去翠竹园里看看。一个长相清新的小厮跑了来,对侍候在外的蓝总管小声道:“总管,门外有人递了帖子,说要请见四小姐。”
蓝总管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匪夷所思的神色,四小姐今日才进府,便有人上门求见。那人会是谁?怎的便知道四小姐住在这?难道说,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四小姐?立刻便进了屋,对蓝少秋和梓清道:“四小姐,有人求见。”
“呃?”梓清愕然的看向蓝少秋,蓝少秋似乎也很吃惊。几步走到门口,问来回话的小厮,“什么人求见?”
梓清接了蓝总管手里的贴子,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才翻开,人便愣在了原地,蓝少秋极少见到她如此失态,若不是此刻,许是会调笑一番,想到她之前所经历的不敢大意,几步上前,自梓清手里取过那张贴子,“崔云骁?英亲王府的二公子,他来干什么?”
梓清笑了笑,他来干什么?讨债呗,欠了人家那么多人情,该是还债的时候了吧。
“少秋,我想单独跟二公子聊聊。”
蓝少秋蹙了蹙眉头,但这是她的意思,他不能违背。“蓝总管将人请到海棠阁。”
“是。”
眼见蓝总管走远了,蓝少秋压下心里的那份不适,“本来打算给你接风洗尘,看来要改期了。”
“不用,你那边事多,你去忙吧,这边我会处理的。”
蓝少秋张了张嘴,梓清却已经喊了红袖前面领路,两人往海棠阁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蓝少秋才攥了攥拳头,摇了摇头,离去。他一直以为,这次能和她靠得再近些,却没想到,她所给予的定位,早已没了让他上前一步的可能。有时候真的很恨,恨那年的相识,便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在他的生命里曾有过她的出现。
海棠阁远远的,梓清便看到了那抹绛紫色的身影,站在青灰浅白中的他,光是那冷凛的气势,便让人望而生畏,就连见多识广的蓝总管,都只是远远的立于阶沿之下,静候她的到来。
“蓝总管,你们下去吧,我跟二公子单独说会儿话。”
“是,四小姐。”
虽然是蓝少秋的人,但蓝总管却忠心于自己此刻的身份。得了梓清的吩咐,手一挥,海棠阁的下人便跟着退了下去。
“四小姐。”听到声响的崔云骁,缓缓的回过身来,两人隔着几步的阶沿遥遥相望,他将她的脸上的疑惑与猜想一一纳入眼中,不由想起吕英华的那句话,“那妇人是个精明的。”真的是个精明的吗?即使精明如她,也断不可能会猜到他此刻的来意吧。想着便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二公子。”梓清看到他唇角的那抹笑时,愣了愣,但很快便压下了那抹情绪。眼前的人,有着狼的狠辣,又有着狐的狡猾,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于是也跟着笑了笑,拾裙缓缓上前。
红袖奉过茶后,便小心的退了下去。
“二公子大驾光临,梓清有失远迎,望公子海涵。”梓清端起茶,对崔云骁举了举。
“无妨。”崔云骁笑笑,也跟着端了茶。“四小姐这府邸不错。”
梓清立刻便惊觉起来,这房子是蓝少秋的手笔,蓝家的汇通天下做的是有声有色,她一直怕会引来有心之人。正想着怎么措辞回答,崔云骁放了手里的茶,深邃的眸忽的便朝她看了过来,一瞬间像是浮光掠影般划起一道寒亮。梓清慌的低了头,堪堪避开他那一眼。饶是如此,心还是多跳了几拍。
“我帮了四小姐很多。”
“咳。”梓清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好在紧要关头,她咽了下去,如此却不是失态而是被呛,呛得满脸通红,眼眶里泪水打转,她却只是抬起袖,遮了唇,意思下的呛几声。果真是上门讨债!只是不知这债他要她如何还?
梓清端起茶杯,轻抿。咽下胸腔针扎似的痛,抬头道:“公子的意思呢?”
“以身相许如何?”
梓清很庆幸,她这刻没有喝茶。不然只怕会当场呛死。饶是如此,她还是被他这话给激得满脸绯红,如此直白的话,饶是两世为人的她,也有点受不住。
“这笑话不好笑。”
崔云骁侧眸,看着梓清脸上的端然,心下长长叹了口气,谁说精明来着,明明是个笨的。“确实不好笑,那么说正经的吧。”
返身坐回座位,端了茶盏,见梓清正一脸防备的看着他,眉头一挑,将手里的茶放回桌上,“四小姐,茶凉了。”
“哦。”梓清正等着他说正经的,却见他说了一句茶凉了,便不再言语。猛的醒悟过来,高声喊了外面侍候的红袖,重新沏茶。
这当口,崔云骁重新抬起脸,一本正经的道:“我需要在你这府邸里住段日子。”
“为什么?”梓清怔愣的看着他,他堂堂一个英亲王府的公子,跑到她这个刚刚和离的妇人这,说要一起住段时间,不,说要在她这住段时间,在外人眼里会怎么想?英亲王府的人会怎么说?
“不为什么?”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梓清做了个深呼吸。
“你想拒绝?”
一瞬间,梓清很快思考。然后又很快的做了决定,摇头,“我不想拒绝。”差点为自己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而鼓掌。
“可是你刚才问了,是否可以拒绝!”
崔云骁不依不饶,更是将一双眸,紧紧的锁着梓清,在这样的目光下,梓清感觉到鼻尖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就连手心都有了薄湿。她实在不知道他有想玩什么?不论想玩什么,能不能让她喘口气呢?要知道,她还要计划着如何对付谢家的人,只要跟谢家的人同在一片天空下,她时时刻刻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崔云骁将她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从而得出一个判断,她怕他。这,不大好。摇了摇头,他不要她怕他。
“那是……”梓清想了想,“那是一种矜持。”
“矜持?”崔云骁挑了挑眉头,“什么意思?”
“就是不好意思的意思。”
……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矜持的好。”崔云骁端起那杯热茶,“你还要继续对付谢家,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正是不分你我的时候,怎么还会有时间矜持呢?”
梓清攥紧了手指,笑着点头,“二公子言之有理。”
“你可以叫我崔云骁。”
梓清皮笑肉不笑的牵了嘴角,想着是不是该叫蓝总管带他去挑屋子了。
“我就住在你旁边的那个院子吧。”崔云骁放了手里的茶,“我有自己的下人,两个小厮,两个丫头。”
梓清立刻接了话,“我会让总管安排的。”
崔云骁点了点头,起身。梓清也跟着起身。
“对了,四皇子说你冲撞了他的马的事,不算完。”他斜挑了眉头看着她,发现她比他矮了半个头,目光所及是她美得不近情理的侧面。心下某根弦又动了动,但很快凝眸,暗道,不急,有的是时间。
梓清笑了笑道,“我知道,当然没那么快算完。”
崔云骁勾了勾唇角,这会子怎的这么精明。“行了,我还要进趟宫,你别送了。晚膳不用等我。”
……
英亲王府此刻却是翻了天
安庆长公主看着一直端坐不语的崔云骁,试探着道:“骁儿,你不是认真的吧?”
崔云骁笑了笑,安庆长公主便长长的透了口气,一边喃喃道:“再过两天便是乞巧节了,到时候你也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英亲王妃,笑了笑,转了头去看英亲王。
“骁儿。”英亲王很是头痛,想来还是那个蛮横的小王爷 ,崔云青更好收拾。他不满的看了眼上座的安庆长公主,心道,都是您宠 坏的。却又不得不软了声音问崔云骁,“你为什么要住到那府里去呢?”
“大伯,我觉得那妇人挺有趣的。”
英亲王就差以掌拍额,有趣?一个将谢家闹得鸡犬不宁的妇人,何来有趣之说?
“骁儿啊,这上京城里,比那妇人有趣可爱的小姐多得是了。”英亲王和声道:“连你奶奶也说了,再过两日就是乞巧节,那时候各府的千金都会去,你便也挑个喜欢的吧。”
“大伯。”崔云骁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凤眸,“是不是只要挑个我喜欢的就行?”
“当然。”英亲王见终于说动了他,早已松了一口气,哪还会想别的,连连应道:“你就是挑中了公主,大伯也会替你求了来。”
“好,侄儿在这先谢过大伯。”
崔云骁起身抱拳行礼。
“骁儿啊。”坐在一侧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侧妃田氏,将手里剥好的石榴递给了安庆长公主,转了身笑盈盈的看着崔云骁,“我听说安庆候……”
“呃。”田氏笑了笑。
“奶奶不去,年纪大了,便喜欢清静了。”停了停又道:“骁儿啊,你上回让人弄回来的那株昙花,昨儿夜里开了呢!”安庆长公主笑呵呵的看着身边芝兰玉树的崔云骁,仿佛透过时间的河流,看到自己最为宠 爱的幼子。
“是吗?”崔云骁笑道:“是不是极美?”
“极美倒不见得,但是极香却是真的。”
“那我便去闻闻那极香吧。”崔云骁上前扶了安庆长公主,对着英亲王和王妃微微的点了点头,直接无视侧妃田氏。
英亲王见祖孙二人走得远了,才侧了身,对一旁闷闷不乐的侧妃田氏道:“以后别给我提什么安庆候。”
“臣妾……”田氏抬头委屈的看着英亲王,她就不明白,放着那么好的一门亲不结,却是去寻那些没上没下的,有什么意思?但看到英亲王眼里的怒气时,还是懦懦的点了头,小声道:“臣妾知道了。”
“云青回来了吗?”英亲王回了身,问王妃,“让云青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就是被母亲给宠 坏了。”英亲王恨恨的甩了手,大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去告诉厨子,烧几样云骁爱吃的菜。”
英亲王妃便抿了嘴在那笑,远远的福了福身,道:“是。”
田氏见英亲王走远了,这才敛了情绪,上前笑着喊了声:“姐姐。”
被抢白的田氏再一次在脸上开起了染料房。收了脸上的笑,恨恨的瞪着王妃,“我在宫里也是有玉牒的,你也喝了我敬的茶,你现在说当不起我的姐姐,当年怎么不说?”
“王妃……”
英亲王妃扬了扬眉角,“这就对了,记住自己的身份。”
***
谢府
夏荷瞥了眼屋内脸色不善的钱氏,抬手招过站在天井树底下的小厮。轻声道:“什么事?”
“有人送了封信来给太太。”
“拿来吧。”
夏荷接了小厮手里的信。没有封口,不知道是写信的人刻意,还是对谢府有着非比寻常的信任,夏荷摇了摇头,府里因为大少爷是事,一天到晚乌云密布的,这几日,打罚下人的事情,多过了往常一年的数量。掂了掂手里的信,夏荷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呈上去,还是该挑个时间呈上去。
“夏荷,你在那晃来晃去的做什么?眼睛都被你晃花了。”屋里钱氏不满的咕哝道:“春香呢?我让她找的那件绣花插丝裱子,怎的还没拿来。”
“太太,”夏荷借着这个事件,把那信呈了上去,“有您的信。”
“我的信?”钱氏狐疑的接了,一眼便看到那没有封漆的信口,蹙了眉头看夏荷,“送来的时候便是如此的。”夏荷小声的回了话。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钱氏撇了撇唇角,取出里面折得周正的信纸,抖开,一眼,人便变了脸色,“送信的人呢?”
“慢着。”钱氏摆了摆手,夏荷收了脚,小心的看钱氏。“你去叫安总管准备一下,我要出门。”
“是。”
夏荷吸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走出梦海阁好远,心都还是砰砰跳个不停。迎面却遇上了碧云阁的红裳,远远的红裳便甜甜的笑了,打招呼。
“夏荷姐姐,这是要去哪?”
“太太要出门,我去让安总管准备马车。”
“太太要出门吗?”红裳的脸上有了一丝为难的表情。
夏荷蹙了眉头看她,“怎么,你有事?”
红裳长长的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不由便压了声音,轻声道:“还不是我们屋里的那个。”
“怎么了?”夏荷皱眉看红裳,愤愤然道:“她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从前正经的少奶奶也不曾为难我们这些丫头,她一个姨娘……”
红裳连连摆手,急声道:“夏荷姐姐,快别说了,让她听到又没好事。”
夏荷轻哧一声,冷声道:“你怕她,我可不怕,我是太太跟前的人,要打要罚自有太太做主,与她这不相干的主子可没什么关系。”她特意将那主子咬的重了点,话里讽刺之意却是十足。
“唉。”红裳叹道:“可不是这么回事?夏荷姐姐你还好,在太太屋子里,可苦了我们这些就前当差的。今儿个是什么小少爷怎么了,明儿个又是什么大少爷怎么了,就好像怕人不知道她是个主子似的。”
“扑哧。”夏荷掩了唇笑,“你小心点,被人听到去嚼舌根,有你的苦头吃。”
红裳立刻往四周看了看,见远远的有两个婆子走来,连忙屈身道:“夏荷姐姐好走,我也该回去回个话了。”
“你还没说,来是什么事呢?”
红裳抿了唇笑,“我们主子想来跟太太请个安,不巧太太却要出门。”
“太太要出门?”兰依蹙了眉头,“可有打听清楚,太太去哪?”
“不敢多问,不敢多问。问两句话会死人啊?你说留你有什么用?”兰依恨恨的看着红裳,红裳低了头,忍下心中的那口恶气,只攥紧了拳头。“还愣在那干什么,快去打听清楚。”
“是。”
红裳退了下去。
兰依恨恨的绞了手里的帕子,紧紧的咬了唇。她一直以为,王梓清走了,扶正只是迟早的事,可是谁知道,却被钱氏给卡了下来。不论她如何讨好卖乖,钱氏都不肯松口。最可恨的还是纳了王梓萱给谢沐安当妾。到如今,她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就连谢沐安对她似乎也淡了。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谢沐安把她扶了正,不然夜长梦多,还不知道有多少权贵之家的小姐们盯着这谢府大少奶奶的位置呢。
“大少爷回来了没?”
“什么?”兰依只觉胸口中,一口恶气翻腾,就差闭了眼,往地上倒。好,好你个谢沐安,走了个王梓清,又来了个王梓萱,你还进了她的房!兰依再顾不了许多,挽了挽袖,便朝被修缮后,重新划分成两个小院的渡月轩走去。
“沐安,我这样穿好看吗?”
王梓萱穿着一套黄色的裙衫,裙子的边上,绣了十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随着她一转身,蝴蝶便像是在飞动起来,衬得王梓萱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好看。”谢沐安点了点头。
听到他说好看,王梓萱笑了上前,挽了他的手,“我叫你沐安吧,叫相公我叫不出口。”话落低头,脸上难得的起了一层红晕。
谢沐安看了看那片红晕,笑了笑,“真是个小孩子。”抬手抚了抚王梓萱的头,正想着要如何跟她打听有关玉玲珑的事,他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那么确定,玉玲珑在王家。而至于王梓清在和离前将王梓萱送进谢府的用意,他是有点明白的。
王梓萱抬了眼看着谢沐安,不明白在这时提起王梓清做什么?一个是嫡出的小姐,一个是庶出的小姐,能好吗?但她却笑了笑,眨了眨眼道:“从前是好的,后来四姐嫁给你后,关系便不怎么好了。”
“哦?”谢沐安挑了挑眉,道:“为什么?”
谢沐安目光一亮,他如何会不记得?那还是他第一次去龙溪追查玉玲珑时,在一间庙里,遇上似乎也在查这东西的另一人,两人起了缠斗,遗落的玉佩。却不知,怎的在王梓萱手里。
“我的玉佩怎的会在你手里?”
谢沐安知道,他之所以会将玉佩掉了,是因为与那黑衣人缠斗之时,被他的剑锋所伤,虽堪堪避过,不曾伤及皮肉,却是将这枚玉佩遗失了。
“那时,我跟四姐姐在一起。”王梓萱哀怨的看了眼谢沐安,“我后来打听到了你是谁,再后来你上门求亲,我一直以为……以为……”王梓萱的眼里生起了受伤的疼痛。
“我若是知道这玉佩在你手里,我当时求娶的肯定是你啊。”谢沐安将王梓萱揽在怀里,“那日你四姐姐是不是也与你一起?”
王梓萱在谢沐安的怀里点了点头。谢沐安还待再问什么,却是“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踹开,兰依脸色铁青的立于门外。谢沐安猛的便推开了怀里的王梓萱。“兰依。”
王梓萱扑哧一声笑了,从刚才谢沐安将她推开时,她便恨上了兰依,本来当初若没有她,她早就入了谢府,四姐一和离,这谢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便非她莫属,哪还用得着,现在屈居她之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她那沸腾良久的战争因子,在迫不及待的叫她教训眼前的这个騷媚子。
“你说什么?”兰依何曾被人这样当面侮辱过,就连当日梓清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眼下却被王梓萱冷嘲热讽,便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到谢沐安头上,“谢沐安,你就看着她这样欺负我?”
不待谢沐安开口,王梓萱上前,一把将谢沐安推到一边,指着兰依骂道:“我欺负你,你将谢府这满门的下人叫过来看,是谁欺负谁?我敬你年长,叫声姐姐,那是抬举你,大家都是当姨娘的,别以为早进府几日,就真当自己是个少奶奶了,我呸!”
“好,好。”兰依最恨的便是那声姨娘,如今谢府哪个下人见了她,不是呼一声主子,却不料,这一刻被王梓萱扯下了那层遮羞布,她抬手,便朝王梓萱伸过来的脸上,挥了下去。只是下一刻,事情却突然急转而下,她的手被王梓萱牢牢的握在手里,她甚至看到王梓萱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陰狠,意识到什么,她刚想说不,“啪”脸上便挨了王梓萱重重的一掌。
王梓萱垂在袖笼里的手动了动,将指甲里那层刚刚带上的某块东西弹了开去,笑意盈然的看着兰依,“你的脸,你还有脸吗?”
“王梓萱。”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的谢沐安狠狠喊了声,几步上前,将歇斯底里的兰依抱在怀里,“兰依,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找太医。”
“谢沐安,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兰依在谢沐安的怀里撕扯着,悲愤欲绝的看着他,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同那么多的女人来抢你,为什么你总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受伤。为什么,为什么啊,啊……”
“兰依,你听我说……”
谢沐安摇头,他忽然就觉得很无力,为什么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王梓清,他的府里还会再来一个王梓萱。为什么明明是两姐妹,这人却能如此心肠歹毒,出手之间,便毁去了一个人的容颜。
“她先动手,你就能毁了她的容?”
“为什么不可以?”王梓萱迎着谢沐安,口气不善道:“大家都是各凭本事。”
“不要那我跟王梓清比。”王梓萱冷冷的瞪视着谢沐安,“我是我,她是她。请你记住。”
谢沐安想说,没错我当然知道你说你,她是她,但是你们俩都可恶的让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怀里的兰依已经昏厥过去,谢沐安一个翻身,将她抱在怀里,往碧云阁走去,连连喊了下人去请大夫。
“小姐,这样不要紧吗?”丫鬟青梅上前,小声道:“我刚才看到姑爷的眼神好吓人,好像恨不得杀了你呢?”
王梓萱冷笑,她当然看到了他的眼神,可是没关系。分个人在面对自己心爱是东西被毁去时,都会有浓浓的恨,可是在过些日子,他便再也不会将那被毁的东西当回事了。到时,她只要适当的放低姿态便行了,娘不是说过吗?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而调动男人下半身功能的,便是女人的一张脸。
“放心吧,谢府现在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要知道这场和离,可是惊了满城,只怕现在还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样就好,我刚才真替小姐担心。”青梅讨好的说道。
王梓萱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钱氏却只带了钱妈妈孤身两人出了谢府。
“太太,需不需要安排人跟着?”安总管不放心的问着钱氏。
钱氏摇头,“没事,有钱妈妈跟着就行了。”
钱氏舍了那辆时常乘坐的大马车,而是挑了一辆不起眼的粗布小车,又指了府里平时话最少,年纪一大把的老车夫驾车。安总管连连擦汗,这要是万一出点事,怎么办?频频的看向钱妈妈,钱妈妈对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安总管只得放弃了劝说,再三交代那老车夫一定要仔细小心。
一品鲜,钱氏要了一上等雅间,便同钱妈妈坐在那安静的等。
钱妈妈取了茶杯,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钱氏的手里,“太太,您想得太多了。”
“你不懂。”钱氏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了三分的无奈,七分的惶恐,“近来,我总是会做噩梦,梦见太太。”
钱妈妈愣了愣,这是两人在事隔二十几年后,再次谈起徐氏。徐氏,一个出身行武之家,被她们斗得连命都搭上的女人。钱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有心劝几句,却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们赢了吗?不错,一切都在她们的手里,抛却荣华富贵不说,光是老爷这一生,不就只有太太一个人吗!
只是却真的赢了吗?
徐氏死了,却在她死后,为她们布下了一个缠绕终身的噩梦。
“阿瑶啊,其实我后悔了。”钱氏摇了摇头,“我真的后悔了,如果知道他要耗尽我一生的时间与心血,要我一辈子都生活在五金惶恐之中,我一早会放弃的,真的,我可以放弃的。”钱氏慢慢的趴在了桌子上,眼里落下两行冰凉的泪。
“后悔了?”
“你在哪里,你出来见我。”
“站住,若是在往前一步,从今往后便休想我再出现。”
钱妈妈的步子一停,犹豫的看向钱氏,钱氏咬了咬牙,摇头,钱妈妈便往回退。
“你说那东西在王梓清手里,你根本就是在骗我。”钱氏愤愤的对着那扇屏风骂道:“那一万两黄金,够给你打个纯金的棺材了吧。”
“太太。”声音虽然被刻意的压低,但却仍然听得出是个女声。“我也不介意用那一万两黄金,为你谢府满门置上一抬好的棺木。”
“你……”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那声音扬了扬,适时的制止了钱氏的喝骂。“东西确实在王梓清手里,怎么拿回来,你们自己想办法。”
钱氏默默,半响无语。
那边见她许久不曾言语,不耐道:“我这次找你,只是想向你讨一个人。”
钱氏挑了眉头,与钱妈妈互看了一眼,“什么人?”
“王梓萱。”
钱氏一愣,半响道:“这个人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声音被拔高了几成,可见隔壁的那人动了怒火。“她对你们毫无用处。”
钱氏轻声一笑,道:“你怎知,她对我无用处?奇怪了,你又要她做什么?她对你又有什么用处?”
钱氏原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却不料,那声音却道:“我朋友之子看上了这丫头。”
这倒是出乎人意料,钱氏给钱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她在这继续套这人的话,今天她一定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人是谁?这人,害她白白损失了一万两黄金,还搭上了谢府的名声,以及宫里贵妃娘娘的荣宠 ,也是岌岌可危了。她怎么能轻易的放过她。
“若是如此,也不是不能商量。”见钱妈妈已经轻手轻脚的出了门,钱氏笑了,轻声道:“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她端了手里的茶盏,静静等着回答。这样的问题,肯定是要仔细思索,钱氏不急,她继续给自己斟茶,一口一口轻轻的抿着。眼见得一盅茶到底,还没有等到回答,钱氏意识到不对劲,起身便朝那屏风走去,重重一推。
“轰”一声,屏风倒在了地上,隔间除却满天的灰尘,空无一人。钱氏拨了脚便要朝外跑去,喊了钱妈妈问话,却不料,听到了声响,掌柜跑了上来,不依不饶的寻着她,要她赔钱。听到动静的钱妈妈也跟着上来了,从袖兜里扯了几张银票随意的往掌柜手里一塞,寒声道:“适才,这间里的客人在哪?”
掌柜的抬头往里瞅了瞅,又往楼下看了看,一指门外,街道上一辆遮着青布的马车,道:“就是那个客人。”
钱妈妈连忙扶了钱氏往楼下跑,追了过去,马车响起一声尖利的鞭哨声,一路向前,很快便只剩了个车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