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冷静下来,邵风自欺欺人般的安慰红姨,“我看那个柳若祁是真的对怜梦有心思,他若知道怜梦有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父母之命我也不晓得柳若祁能有心思到什么份儿上……我看不如我们想想办法,让怜梦嫁到柳府吧!至少他们比我们有能力保护怜梦啊!管它是妻是妾,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如果柳若祁能像个男人将怜梦接走,那自然是好事情。现在就是不知道那老贼都知道些什么,我们贸然出手只怕会越帮越忙!”邵风温柔的亲吻红姨的发想让她冷静点,“你刚刚还让我别生气着急,你这会儿怎么就也急起来了呢!他们俩个要是有缘分,再多磨难总都会在一起的……”
“未免节外生枝,我看最近还是让怜梦装病躲一下吧,也让她好好歇息一下。”窝进邵风的胸口寻找一片安心,似乎能感觉到大小老贼会捣乱骚扰依红楼的平静,红姨恨不得将怜梦连日送走
第六十五章 烟火落幕雨纷纷(五)
一时袖高一时袖低,鹅黄色的薄纱长袖时而收回时而甩出,在空中绝艳的舞动着。舞者闭目垂泪,像极受伤的天鹅忍痛拍翅飞行,泪珠子珍珠般洒落在空中,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那舞姿何等的美那舞者何等的媚,大树的嫩叶甘愿舍弃生命飘落而下,只求与薄纱袖子共舞短暂一瞬间。纱袖拂过娇艳的茶花,茶花顿时羞赧得上了一层红晕,那娇容被昏黄的夕阳渲染得让人迷惑,同那仙女下凡般的舞者一起蛊惑人心。
怜梦琵琶闻名安城,奉晓颀舞技压绝江南。只是奉晓颀化名怜梦后,不曾跳舞。怕的就是惹出事端连连,怕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怕舞出心中的哀伤种种。今日心中之哀痛,怕是无论再怎样的舞动那宽袖绸带都无法舒缓这心头的半点难受。怨恨的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是被绸带舞动开去的气息剪不断理不清。
柳若祁你可知道……我从前只因喜乐而舞,今日却第一次因为你,因为哀愁而挥动舞袖!今日之后再也不会有怜梦,再也不会有奉晓颀,只会有一个断肠人默默的恨你……也默默的牵挂想念你……那些曾经的回忆将会陪伴我以后的所有日子,痛苦抑或快乐都从此与你无关!
今日调戏我的贵公子说得何其的对,如今的我早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一个青楼的歌姬再怎么清白,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在青楼里头卖笑的。这样的我又怎么竟然会不知分寸的真的相信你爹会容忍你的胡闹?荒唐的不是你同莹儿,是我的不懂事和不知足。我知道你们从来都不曾用看待青楼女子的眼神看待过我,可是我也算是清楚明白了,我也不会再抱着任何奢望同你纠缠不清了……过去的那些,不过是水中花镜中影,不过是你的逢场作戏罢了……我又怎该当真?
难掩心头感伤的触动,怜梦被舞袖绊倒跌坐在地上来,只是脚腕之痛比不上心头的难受。捂着发痛的脚腕,怜梦痴痴的坐着。一时凉风吹过,怜梦才感受到脸上泪水的凉意,抬手衣袖一抹泪水涌得更凶,心里一阵颤抖的难受。这最不希望被人看到的瞬间,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怜梦跟前,怜梦抬头一看便挣扎起身。
“没有想到怜梦姑娘除了弹得一手好琴之外,舞姿都如此动人!实在是佩服佩服!来来来,小心点……”说话的这个男子身着玄色锦缎刺绣青松长袍,腰间一面拳头大镂雕虎啸碧玉,富态净显。只是那话未完,不安分的手已经伸出环过怜梦腰假意将她扶起。
“爷过奖了,怜梦不过是胡乱做舞而已,打扰了爷在后院赏花真是对不住了。”怜梦掩饰着心头的厌恶尽量客气的拒绝那蛮横的手,欠身施礼。
“哈哈哈!怜梦姑娘的胡乱跳个舞都这么好看,要是认真练下来,那技压江南的名衔还不非你莫属了?想当年奉将军的女儿的舞姿可是都无法同你刚刚那一舞媲美啊!哈哈哈……”那男子背着手哈哈作笑,一双眼睛眯着却像是定准了目标随时要进攻的豹。
“谢谢爷赞赏……怜梦曾听说有一位奉将军的女儿善舞,只是那奉将军通贩卖_国被皇上抄了家,他的女儿舞姿怜梦至今无缘见识。爷说的可是她?”怜梦被跟前这富态尽显的老爷的话语惊住,爹爹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些年头,早就无人再提起奉家的任何事情……如今这位爷是怎么回事?!
“正是!老夫曾有幸在奉将军的寿辰上见识过。当年那个奉晓颀不过十三年华却已经长得沉鱼落雁之容,同她那母亲一样是美人胚子啊!哈哈哈……那个舞姿舞得仿佛天仙下凡,一颦一笑可是都印在了老夫脑海里头啊!怜梦姑娘刚刚的一番舞虽然不似当年奉晓颀的欢快,却是更有韵味啊!”
“谢爷不觉得刚刚怜梦的乱舞污了眼。”怜梦心里很是疑惑,作态的稍稍施礼又道,“怜梦近日抱恙不曾登台,爷您看起来眼生,敢问爷如何称呼?”
“老夫姓戚,我那小儿子昨日当街对怜梦姑娘无理,老夫是赔礼来的。”戚老爷说得诚恳,那眼神却是掩不住的色迷迷,分明就是同一屋子的色鬼!
“怜梦这青楼贱婢出身,戚老爷不怪罪怜梦已经万分感谢了。”怜梦口上同他客气,心头却顿时警惕万分!
竟然就是那贵公子的爹?难怪同样一脸贼相!哎,等等!这个戚老爷莫非就是当年陷害自己爹爹的戚荣兵部尚书?当年爹爹寿辰恰逢远征归来,所以奉府上下热闹非凡,皇上厚赏,好多朝中大臣想要拉拢巴结的都凑热闹前来贺寿。那一年也是最后一年怜梦在爹爹的寿宴作舞……
“哪里的话……怜梦姑娘你怎么了?”戚老爷忽然睁大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毫不遮掩的紧盯怜梦失神的脸,一丝狡黠的笑在脸上一闪而过,贪色的手又往怜梦腰间摸去。
“怜梦姑娘你该回房喝药了。”在宝顺房内忍耐已久了,长孙寒终于还是撑着拐杖蹒跚走出。刚刚他在房里听戚老爷那些惺惺作态又轻浮的说话早已一肚子火,见他再三的毛手毛脚实在是忍不住了!
“爷爷……”看见长孙寒从房里头出来,怜梦趁机挣脱戚老爷的搀扶忍痛走了两步。
“爷爷?这位老人家是?”盯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戚老爷忍住燃起的股敌意。
“我是住在依红楼的大夫。”长孙寒身穿怡红院下人的粗麻长衫,虽然有些蹒跚步调却依旧从容,雍容优雅。简单扎起的白发在黄昏下闪亮飞舞,长孙寒眉宇开阔,深邃的目光逼人,淡定中自有一番居士之态。
戚老爷眯着眼审视眼前这所谓的一介大夫:虽说一头的白发却看不出苍老,瘸着脚待在青楼这种地方,是什么大夫能有如此气势态度?
第六十六章 烟火落幕雨纷纷(六)
本还担忧那戚老爷会纠缠,不料他同长孙寒假意寒暄后便离开了。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怜梦扭着脚便同撑着拐杖的长孙寒一同回了屋。
“没有什么大碍,待会敷上药歇息一晚就好了。”让怜梦坐好,长孙寒查仔细查看她扭伤的脚。沉默片刻,长孙寒终于还是开口缓声问道:“怜梦呀,爷爷看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好歹我是过来人,说不定能给你点意见。若果帮不上忙,你也权当说出来让心里头舒服些吧……”
“爷爷放心,我没事。在戚老爷那些人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子,也就是摸两下不碍事……”怜梦说得倔强,眼角却对堆满了泪。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我们哪个人曾看待过你?你靠自己的手艺给自己挣口饭吃,不是偷不是抢!那些人眼睛嘴巴不干净脑袋不清白也就罢了,你心里比我们都清楚不是?”拍拍怜梦的头,长孙寒像是安慰小孩一般。听说昨日怜梦是被一个带草帽的男子救回,长孙寒已经暗暗觉得有问题,再想到怜梦不知道曾受过多少这样子的欺负就更加生气!“乖孩子,告诉爷爷是哪个脑袋不清白的人对你乱说话,爷爷下个药让他们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爷爷……”怜梦本想强忍住心头的委屈,开口却哽咽。“爷爷,您能带怜梦离开这里一段日子嘛……”别过头凝视那扇半开半掩的纸窗,长孙寒此时的温柔疼爱反而让她的心更难受,怜梦一时心酸忍不住破口道出心里的任性。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不如离去……
“离开这里?”留在依红楼的后院疗伤多日,虽然怜梦、莹儿同柳若祁都不时过来探望,但是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的样子长孙寒还是看在眼里了。若果能带怜梦离开青楼这样的地方,长孙寒当日是乐意的。只是如今自己这样的身子,又能如何带她顺利逃离?然看着怜梦那副述说着遍体鳞伤的愁容,再多的问题都只能往肚子吞。
倒是怜梦猜到了长孙寒的担忧,既然有求于人自然是不应该有所隐瞒,于是缓缓又道,“红姨已经答应了让我休息一段时日了……爷爷,莹儿同若祁两个人这个月十五要成亲了。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笑着去祝福他们……我做不到……”泪珠子在开口前就已经沿着玉石般白嫩的脸颊滑落,那两道泪痕将桃花般粉色的胭脂打湿,桃花催泪惹心碎。
长孙寒顿时错愕呆住,怎么会如此?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怎么会就如此的发生了?不……其实这早就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了,柳若祁和莹儿青梅竹马,就算两人各有心思又如何?不是还有父母之命,媒焯之言吗?只是这样子的棒打鸳鸯,不说那已经失忆的莹儿,柳若祁不是和怜梦二人情深意切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