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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
漂亮吧?我嘿嘿笑着说。
嗯,还不错。不过,不及某人。江臣希不正经的回过头看我,嘴角挂着邪气的笑容。
切~言不由衷!不过我不会介意的啦,夏蓝多真是又漂亮又聪明又善良,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
江臣希没有答话,从饭里夹出一只小小的甲虫。
我仔细数了一下它背上的小圆点,然后抬起头说江臣希,你这恶魔!这可是七星瓢虫,益虫啊!
江臣希笑的一掌按我脸上,落下时很轻,像是抚摸。
我的天地有一瞬间的黑暗。我看不到自己的脸,可是我知道我肯定有脸红。我偷偷的想其实江臣希也不错,他又和林砚迪那么像,我和夏蓝多一人一个,那就谁都不会不幸福了。
当然,我要的,是林砚迪。如果不是这样,一切免谈。
夏蓝多常来找江臣希,江臣希也常陪夏蓝多自习、逛街。
我嘻嘻哈哈笑着说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江臣希看着窗外被阳光打成鹅黄绿的梧桐叶,说小墨,夏蓝多她……和你不同。
你说的对,她美丽她聪明她善良——可是她,有时却又卑微的像个很小很小的人。她生日我带她去吃西餐,她因为不会用刀叉拘谨的快要哭——我那时想如果遇到这种窘境的是你,你很可能会骂声他妈的,然后用手抓着吃也说不定。
我同情她怜惜她愿意照顾她,可是,白染墨,我喜欢的,始终是你。
江臣希认真的时候眼神很能打动人,更何况他长得又那么像我的心上人,可是我还是在被他的眼神和声音迷惑之前稳住了神。我打着哈哈说江臣希,你真爱演戏。
江臣希盯着我笑,那么灿烂明媚的笑容,却硬生生笑的我心里发毛。他的眼神似乎在刹那之间有四溢的妖媚的流光,好像能洞穿人心。
他说白染墨,我知道你明白我不是在演戏;白染墨,我还知道你喜欢我哥。
小墨,你喜欢着林砚迪吧。
我把头摇的像波浪鼓,我说你去死吧,我为什么非要喜欢你们兄弟两中的其中一个?哼,全世界就没别的好男生了吗?
我是那么的惊慌,惊慌的把声音提的太高,高到才走到教室门口的林砚迪就听的清清楚楚。林砚迪安静的走过来说江臣希,妈让你晚上回去吃顿饭;白染墨,你的声音好吵,别影响自习的同学。
然后他转身离开,步子稳健背影挺拔。
我郁闷的想要撞墙。我想我真是倒霉,为什么每次出这种情况都会被林砚迪撞到?
江臣希在我身后闲闲的说,小墨,你认了吧,你和我哥……
你闭嘴!我用力踹了一脚江臣希的椅子,看他重重摔倒在地上,一点都没同情心的雄纠纠气昂昂的走过。
我就是喜欢林砚迪,除了我的懦弱,无人能挡我路。
阿卡说小染,你不觉得情况很复杂吗?
我严肃的点点说,确实很复杂,可是我目前,无能为力。
篮球场上有四个人,我、阿卡、江臣希还有林砚迪,场边有一个人,是夏蓝多。
我和阿卡常约了一起打球,江臣希知道后常常跟来,然后是林砚迪,再然后是夏蓝多。
夏蓝多说,我有时真是羡慕你,白染墨。你总是那么快乐那么洒脱,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挡你的笑容。我知道江臣希和林砚迪还有阿卡,他们都被你吸引,可我却无法忌妒,因为我也是。我多想也能像你那样,和他们打成一片,一起跑一起跳,一起打篮球一起欢笑。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明白原来我们每个人照镜子时,看到的自己都是有缺口的,似乎最美好的部分都长在了别人身上。如我羡慕着夏蓝多的美丽聪慧,而夏蓝多却偏偏想要我的洒脱和自由的生活态度。
我很真诚的对夏蓝多说你不需要,夏蓝多你真的不需要。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子,无论是外貌还是头脑,你都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夏蓝多的微笑层层绽放,她握住我的手说白染墨,我可不可以喜欢你,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朋友?
我哈哈笑着说好啊,同时心里冷汗直冒——事情真是越变越复杂了,怎么我的情敌对我也开始“有意思”?
那天打完球,我们四人一起席地坐在篮球场中央看夕阳,阿卡则很可怜的被踢去买饮料。
天际是玫瑰红的云线,丝丝缕缕轻轻柔柔,大片飞翔的鸟群从云端飞下来,低低的掠过城市的天空。
我眯着眼看到天空中有一片小小的浮云在不停的往下降。我站起身跑到那朵小小的浮云下面,仰着头等它慢慢降落。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眼花,可是它真的降落在我的掌心,无比的轻巧柔软——原来,是一团未散开的蒲公英。
我握着蒲公英跑到林砚迪身边,像献宝一样的摊开掌心给他看。我说林砚迪你还记得吗?14岁那年的小河边,你曾鼓着腮帮子对着蒲公英许愿。林砚迪你当时的愿望是什么啊,它现在,回来了!
林砚迪看着我很温暖的微笑,就是,不说话。
我又看到他脸红,脸上的羞涩极淡极淡,可还是被我的火眼金睛发现。我心跳如雷,怔怔发呆。
夏末微凉的风吹过,吹散我掌心原本手牵手的蒲公英。
它们就这样,生生吹散,从此海角,与天涯。
半年后我们都高三了,生活开始变得忙乱,日复一日的机械复制。我们四个人,情况还是一样复杂,我却开始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至少谁都不会受伤。更何况我和我情敌变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常一起手拉手撑一把雨伞,分享同一口味的冰激凌甜筒。
阿卡说也好,麻烦的事情你们就留到高考后再去想吧,现在眼前最大的障碍只有高考。
可是生活是那么坏心眼的小孩,就是不愿我们这些人,高高兴兴和和美美的一起长大。
它像夏末那阵微凉的风,硬是要将我们拆散。
离高考还有106天的时候,夏蓝多来找我。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那个败落的荷花池边,夏蓝多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不停不停的哭。
她说怎么办啊,染墨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先不要哭啊,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夏蓝多握着我的手,她说染墨,我的“好朋友”已经三个月没有来了。那又怎样?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我,我怀孕了……夏蓝多趴在我肩头哭,而我则瞬间身体僵硬,心和身体像是被生硬的扯成了两半。
我说是谁的……我在心里念遍了所有我知道的神仙的名字,连超人和铁臂阿童木都没有漏下,我祈求他们,让夏蓝多不要说出那个会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名字。
是……林砚迪。
我扶着夏蓝多肩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我打起精神问,蓝多,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我是说,你想怎么处理……孩子?
我觉得这简直跟拍电影一样,我以前总感觉那些事,那些成人的事,还离我很远很远。那些青春电影里动不动就出现的怀孕堕胎离家出走的情节好笑的离谱!完全就是骗稿费的编剧坐在家里想出来的。
可是,这些,现在却如此清晰的摆在我面前。
夏蓝多无神的说我不知道,染墨,我真的不知道……
我说那你就听我的吧。蓝多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才高三,再过106天就高考了,而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那么聪明和美丽,以后会有无数的可能,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我妈妈是医生……她一定不会说出去。
夏蓝多停止了哭泣,她红肿着双眼看着我说,染墨,我听你的。
那个曾一度令我伤心欲绝的中午,我和夏蓝多肩靠肩的躺在草地上,勾着手说着话。
她说那次是同学聚会,她记得我,江臣希,还有阿卡,我们都在。我们在林砚迪和江臣希的爸爸开的ktv里一起唱歌喝酒划拳,庆祝林砚迪和夏蓝多获得全国奥数比赛一等奖,很有可能获得保送上b大的名额。后来大家都喝醉了,所以就没有回家,在四楼的宾馆开了房间睡觉。
我记得我醒来时是躺在地上的,阿卡则趴睡在床上,还在熟睡中的脑袋悬在我的上方。我不知道到底是我送阿卡还是阿卡送我回房睡觉的。万幸的是我们喝醉后都习惯埋头睡觉。而夏蓝多遇到的林砚迪……
夏蓝多说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以为是江臣希,因为当时,一直是他们坐在一起的。可是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她在床上找到林砚迪的校牌……照片上的林砚迪有着和江臣希一模一样的笑容,可是姓名那栏却清清楚楚的写着“林、砚、迪”。
夏蓝多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孩子,这事她谁也不会说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又都是因为喝醉了……没有道理要谁负责。
可偏偏……
她说染墨,你知道吗?其实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江臣希……你不知道吧,我喜欢江臣希……我喜欢他。可是现在……
我扭过头把脸埋在草丛里,无声的哭泣起来。我想这本来该是个多么美好的故事:白染墨爱林砚迪,夏蓝多爱江臣希,然后林砚迪和江臣希是双胞胎兄弟,白染墨和夏蓝又相亲相爱着。
我们本应该,都会幸福的。
是的,我们都会,幸福的。——可是现在我却没了这么大的信心。
上课铃就快响了,我和夏蓝多在“银河”边分手。我说蓝多,下课后我去找你,我陪你……去找我妈。
夏蓝多点头说嗯,然后羞羞的笑,像个内秀腼腆的孩子。
她本来,就还只是个孩子。
我望着她美好娟秀的背影,看流光的影子在她身后拖出的长长线条。我当时真的无法预知这竟会成为我和她的永别。
我告诉夏蓝多上体育课小心点,却忘记告诉她,怎样撒谎请假……那个诚实善良的傻女孩,因为说不出请假理由,所以硬着头皮去“跳山羊”,然后在慌乱与害怕中,细瘦的手臂没有撑起腾空的身体,她的肚子,狠狠的撞在了箱子上,然后身体侧歪,摔在了垫子外面……
而当时我正坐在教室里念着“关关鸠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想着那个美丽乖巧的女孩子。
她连受到伤害时,都没想过要找谁要个说法。她那么傻,却傻的让我欢喜,无法把她当“情敌”般讨厌她。
可是还没下课我就听到救护车刺耳的叫声响彻整个校园,然后有人跑过来满脸兴奋的说你知道吗?高三(1)班出了名冰清玉洁头脑出众的夏蓝多她流产了!她体育课的时候撞到了肚子,下面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呢!真想不到啊……
“啪”!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我,我看着自己的手。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的手已经做了我想做的事。我狠狠扇了那个人一记耳光,然后爬出窗去追救护车。
夏蓝多现在一定很害怕,我要去陪她。跑出校门之后我又折回来,冲到林砚迪他们班,把他拽出来。
我没有说话,可是我知道他知道我要带他去哪。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夏蓝多已经被送进急救室半个多小时了。我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句话不说。
林砚迪说小墨你不要那么担心,没事的……
我飞快的抬起头,狠狠瞪着林砚迪,说,你现在,居然还说的出这种话?
我以为他会不安,可是林砚迪的眼底却一片清澈。他说小墨,我知道你担心蓝多……
我看着林砚迪好看的嘴巴说出这世间最残酷的话,心里悲哀的想着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吗?这就是我喜欢的人的真实嘴脸吗?
江臣希也随后赶来,他脸色苍白,坐在我身边的长椅上,着急的问,怎么样了?
我把脸埋进他的颈间,不可遏制的低声痛哭起来。
整个医院都安静极了,长长的走廊,紧闭着门的手术室,不说话的林砚迪和江臣希,还有,失望担心害怕又悲伤的白染墨,哭的那么伤心。
窗外是一成不变的明媚光线,孤单的燕子找到了伙伴,一双双的滑过湛蓝的天。
可是我却变得,比当初的当初,更加的孤单起来。
夏蓝多死了,失血过多,死在了手术台上,并且留给她可怜的奶奶一个无法和人开口的死因。她生前所有的美好都被那个巨大的污点所掩埋。
原来人是那么善忘的动物,轻易就能忘记了她美丽单纯,曾让无数人内心温暖的笑脸,轻易就能忘记了她蝉联七次年级段第一名的辉煌,轻易就忘记了她温文得体的待人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