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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虽然任性,对她的话倒还是听的。依波挂了电话,突然有点想念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虽然鬼主意很多,但实在是惹人喜爱,难怪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周思妍还没过来替班,她一看时间还早,拿起桌上的病历,准备再去查一次房。
依波下了出租车,看到早等在kfc门口的唐宇深和甜甜。他难得地穿了件淡蓝色的休闲t恤,少了工作时的严肃和老成,整个人看上起年轻了不少。甜甜一看到她就扑了上来,蹭得她一脸口水,依波刮了下她的鼻子,朝唐宇深无奈地笑笑。
“怎么把头发剪了?”一见面,唐宇深就问道。
“天热了,长发嫌麻烦。”她随口说道。
“这样也不错。”唐宇深点点头,没有多讲,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站着有点碍事, “要不要换个地方,这里太吵了。”他建议。
依波笑笑:“你太不了解孩子了,他们喜欢热闹。”说完,抱着甜甜往里走。唐宇深追上来,帮他们开门。
虽然不是周末,kfc里也挤得要命,他们只能站在走道里等。唐宇深人高,杵在那儿,只觉得不自在,甜甜也饿了,扁着嘴抱怨。
“要不去吃乡村炸鸡,反正种类都差不多。”唐宇深有点无奈,他是很有时间观念的人,等待的这段时间,都够他谈成两笔生意了。
“既然来了,再等等吧。”依波坚持,回头去哄甜甜。
依波说得没错,孩子确实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当kfc员工在广播里祝唐念晴小朋友生日快乐时,音乐随之响起,周围吃饭的家长孩子们一起唱起生日歌来,一时间整个餐厅都变得欢快起来。甜甜乐得咯咯地笑,倚在依波怀里拍着小手。服务员送来点着蜡烛的蛋糕,双层巧克力慕斯,做成了心型,坠着漂亮的蝴蝶结,非常的可爱。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啊,难怪一定要我来这里。”唐宇深恍然大悟。
依波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向甜甜示意了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站在凳子上。
“我叫唐念晴,今天是我三周岁的生日,谢谢大家帮我唱生日歌,我请你们吃蛋糕。”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讲着,奶声奶气,却架势十足,威风得很。
餐厅里的人都鼓起了掌,不少小朋友们已经跑过来,争着要蛋糕。依波把蛋糕切了分给他们,一时竟有点忙不过来。
“唐念晴,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好啊。”一个小男孩抓了抓她的衣服,羡慕地说道。
“那当然。”甜甜得意地说道,把蛋糕递给他,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架势。依波切蛋糕的手却瞬间抖了下,偏了角度,一刀下去,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花了。
唐宇深注意到了她的反应,起身到她这边:“我来切吧,你先吃。”说着就把她手中的刀拿了过去。
依波咬了一口蛋糕,虽然是慕斯,依然觉得太腻。心里应该刚刚的一句话失了平静,香甜的慕斯入口即化,却一点都不是滋味。
“我来抱吧,”唐宇深说道,“你一晚上也累了。”两人走在地下停车场里,甜甜已经睡着了。
“没关系,就这一段路了,你先去开车。”她换了个手,说实话还挺沉的。
唐宇深先过去拿车,她走得慢些,等到车门前,却听见他跟另一个人在讲话。停车场光线有点暗,她往右走了几步,终于看清跟他讲话的那个人。一身黑色,手里还拿着墨镜,就这样闲闲地站着,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适意。云鼎那次后,他倒是再没打电话找过她,就连几天前辩论队师兄妹的聚会也没出现,害不少师姐们空欢喜一场。
隔了一个车身的距离,席向晚看见是她,却没怎么吃惊,笑着问道:“女朋友?”却是问的唐宇深。
唐宇深淡淡笑了下,回头看了依波一眼,并没有解释。
席向晚心下了然,笑意更深:“那我不打扰了,再见。”竟没跟她打招呼,也没说他们认识,径直就走了。
上了车,唐宇深才想起刚才忘了给她介绍。
“他是我们公司新请的法律顾问,席向晚,斯坦福法学院的海归,目前小有名气。”
“嗯。”依波应了声,没什么反应。他毕业后,她再没见过他,只是后来偶然听杨冉说起他出国了,却不知是去的斯坦福。
“对了,他本科好像跟你是一所大学的,听说过没?”唐宇深突然想起这一点,问道。
“听说过,那时候就挺有人气的。”她语气还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致来。
唐宇深见她没什么兴趣,也就此打住,伸手打开了cd,平缓的音乐流淌开来,流线型的车身滑了出去。
席向晚的大名,她即使想装作听不见,也不可能。刚上大一时,他已经是叱诧校园的风云学子,辩论队主力,情场高手,引无数女子竞折腰。就连一向古板守旧的校园广播,也会间接性地播出他的光荣事迹和个人专访。
那时的依波,过得比较封闭,交际圈几乎小的可怜。她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再加上医学部跟本部在不同的校区,只是难得过去上选修课和听听讲座,所以长久以来,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直到那年冬天一个周末的晚上,她本来想去本部听一个关于古典文学的讲座,没想到被事情耽搁了,急匆匆地赶过去,却早没了位子,别说没位子,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其实她去得也不算晚,离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所谓名嘴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她在门口踮着脚望了半天,终于放弃。
回去的路上,校园广播还没结束,舒缓的音乐从高大的香樟树顶端,透过稀稀疏疏地叶子,飘到了耳朵里。冬天的夜晚,空气干冷却清新,她抱着手臂,沿着一路的香樟树慢慢地走回去。正好在播一个访谈,大概是谈人生理想和大学规划的,她有些心不在焉,听得并不认真,只是觉得那个男生的声音如水般的清澈干净,非常得好听。直到访谈最后,主持人致谢时,她才知道那个好听的声音,竟然就是席向晚的。
广播戛然而止,她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那是她第一次听见席向晚的声音,坚定而且蓬勃。她还没见到他的人,可是那个声音,早已掀动一湖池水。
车子很快到她楼下,她下了车,帮甜甜系好安全带,跟唐宇深挥手再见。
唐宇深看着她走开,犹豫了下,随即迅速打开车门,追上她。
依波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去:“还有事吗?”
“忘了跟你说谢谢,甜甜今天很开心。”
“这是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事,你不用跟我客气。”
唐宇深仿佛预料到她的回答,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能力范围以外的呢,依波,你会怎么办?”
依波脸色一白,后悔自己说错话,这下竟不知道怎么收场。抬头,看到他急切的眼光,赶紧避了开去。
唐宇深却不容她逃避,伸手扶住她肩膀:“依波,我不认为你不懂我的心意。”
依波脸色更白,伸手推开他:“宇深,今天是钟晴的祭日,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
唐宇深没有松手,反而攥的更紧:“你不要拿这个当借口,都过去三年了,我想如果钟晴有灵,也会希望我和甜甜幸福完整的。”
“不,”依波睁大了眼睛,仓皇地后退:“你知道我是亲眼看着她死在手术台上的,临终前还紧紧攥着你的衣服,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啊,可是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帮你生个孩子……宇深,她是永远无法取代的,你不能这么自私……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
“那你是承认你对我也有情意的,对不对,依波?”他仿佛快要溺毙了的人瞬间抓到了一丝希望,语气急促,近乎哀求。
依波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宇深,我不希望改变我们目前的关系。”语气淡淡,却有种不得商量的坚决。
“好。”唐宇深懂得商讨的余地,知道不能逼她太急,缓缓松开了手。留在原地看着她上楼,直到她公寓的灯亮了,才上车离开。
她住七楼,没有电梯,一步一步爬上去,脚在机械地往上走,心却在不停地往后退,往后退……直到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关门、落锁、开灯,咔哒一声,世界终于安宁下来。
周思妍跟她说过,男女在爱情上的洁癖程度是不同的,男人遵从感觉,只要有片刻的欢愉,过去和将来都无关紧要;女人则遵从信仰,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一生仿若一瞬。
然而这过去将来,这一生一瞬,又怎是一个人就能做主的?
她是有爱情洁癖的,就像钟晴于唐宇深,她以为是一世,所以无法代替;就像多年前的席向晚,那些懵懂的情感火苗还没开始就被太强的洁癖和自我保护扼杀掉了……
爱情,对她而言,不是一场儿戏,她没有资本,所以玩不起。
依波一个晚上没睡好,一直做着噩梦,梦见有人在后面追她,她一直跑一直跑,跑进了大雾弥漫的森林;画面一转,又回到了一栋高楼下,她仰头望着,看见上面那个熟悉的身影,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突然醒悟到什么,想要去喊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急得泪如泉涌,却无济于事,那个人还在对她笑,笑容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眼前一片血红,她一声惊叫,终于喊了出来,眼前却一片黑暗,天地归于永寂……
她被自己吓醒了,睁开眼睛,室内一片黑暗。伸手在床头摸索,终于摸到了开关。啪的一声,室内大亮,光线的回归,带来了瞬间的明亮和暖意,身上冷汗涔涔,坐起来后,只觉得更冷。
下意识地抓起枕头边的手机,迅速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却在按下通话键之前瞬间停了下来。不就是一个噩梦吗,一个噩梦……这么多年都撑下来了,怎么还能再揭起彼此的伤疤?
她缓缓放下手机,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吞了片安眠药,回房蒙着被子继续睡觉。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尖叫着回头就跑的孩子了,伤痛埋在心底,无法视而不见,也不可能不治而愈,可是她还可以选择治疗的方式……
原本想五一再回家的,假期长一些,可以多待几天。没想到为了方便广大市民节假日就诊,假期要严重缩水,清闲的部门放假三天,紧急的门诊一日不休。依波一看时间安排比较紧,趁着公休和换班,提前回了趟家。
她用自己的医保卡帮妈妈买了一些常用的药备着,又仔细地帮她检查了一遍身体。自从爸爸走了后,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大病小病熬着,又要供他们姐弟读书,很多器官都早早地衰老了,才45岁的年纪,已经苍老得像50多岁的人了。她读书的费用并不低,俊离又是那个情况,回首那段日子,简直是不堪重负。
无休无止的只有咸菜萝卜的日子、亲戚家孩子的旧衣服、镇上孩子的嘲笑戏弄、姑姑冷着脸啪得一声关上门的模样、除夕夜上门追债的凶恶面孔、冬天里永远红肿龟裂的手指……记忆里一场场噩梦,却又因为伤痛而无比真实和清醒,他们过得卑微,她却从来没有觉得低人一等。对着镜子,她一遍一遍地练习着微笑,告诉自己,顾依波,这是命,你必须接受它……
俊离果然做了一桌的菜等她,又拉着她跟她看他准备发表的小说,她看着一脸快乐的弟弟,只能妥协,他要的很简单,她却希望能给他更多。
她在家呆了两天就走了,妈妈也没怎么留她。他们母女间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客气和疏远。倒是姐弟间关系比较好,她走的时候,俊离买了大一堆东西让她带着火车上吃。她摸着他的头,嘱咐他回去小心,她一直还当他是个孩子。
没想到才走了两天,就错过了不少消息。杨冉已经过来住院了,依波走过前台时,有护士告诉她。她道了声谢,搭了电梯直接往十楼去。
林知远过来开的门,看见依波,笑着跟她打招呼。依波进去,杨冉正躺在床上看书,她婆婆也在,正帮她削苹果。半个月不见,脸又明显圆了一圈,皮肤嫩嫩的,更见红润。
杨冉见她过来,想要起身,依波按住她,躺着吧。
“依波来了啊,吃什么水果,我帮你削。”林知远的妈妈帮她搬了张凳子,客气地说道。
“不用客气了,阿姨,您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