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36
懊恼周思妍多事，惹出了这么一串连锁反应。她跟席向晚分手后就再没见过面，没想到好巧不巧，竟被他撞上了刚才那一幕。虽说她跟杨铮没什么，即使有什么她也不见得理亏，可是心里隐隐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仿佛很不想被他误会她和杨铮的关系。
又因为这样的心思而厌恶自己，陌路相逢，竟然就没法对他狠心，没法真得脱离他情绪的控制而只能装作置之不理隐藏自己软弱的情绪，这样的自己，这样矛盾的心理，才是真正让她觉得难堪的原因。
杨铮见她神色不对，只安静地开着车，任她一个人独自闹情绪。她的脾气他晓得，有什么问题都埋在自个心里，不习惯跟别人吐露，即使是吃了亏吃了苦也是打落牙齿混血吞，这样别扭压抑的个性，常叫他觉得心疼又无可奈何。
车到了她楼下，她打了个招呼就要下去，却不防被他一把扣住了手。她愣住，回头，不解地看着他：“还有事吗？”
他熄了火，抬眼正视她，面无表情：“刚才的事你很介意？”
“什么？”她不知他指的哪个，照片还是被席向晚看到的那一幕。
“都有。”她问得含糊不清，他答得同样含糊不清。
她深吸了口气，打算避重就轻：“照片你留着或者删掉都可以，我无所谓，不早了，回去小心。”说完，挣脱他的手，就要下车。
他突然一个转身，手臂横过来，制止了她下车的举动。这样一来，她整个人几乎就在他怀抱里了，她一惊，停了动作，有些错愕他反常的行为。
他低下头，清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相对于她的僵直，显得异常安定，从容不迫。浅浅的呼吸拂上来，她不由心慌：“杨铮，你要做什么？”
他却很快收回手臂，放开了她，回到座位上，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神色却是如常：“没什么，我们谈谈。”
她长长舒了口气，神经却没有放松下来，杨铮要谈什么，她基本上也猜得到了。心里盘算到底是先发制人好还是见招拆招好，然而杨铮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当场，再也说不出话来。
“依波，我现在一直在后悔，当年没留住你，如果那时我能对你认真一点，用上一点心思，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尴尬……现在要你接受我，确实很难。”
他那么坦诚，却仿佛自我检讨一般，只叫她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对未来我很迷惘，很不知所措，我对自己都看不到希望，所以觉得没资格留住你，没资格耽误你……也许我这么做很自私，后来眼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心里也不是没后悔过，但是如果重来一遍，我想我还是会做这样的决定。”
“可是，当我找到我自己时，你已经离我更远了。你跟唐宇深在一起，他对你好，我相信，可是你不快乐，我看得出来。他的家庭有缺陷，有负担，你陷在里面，只会更累，更不由自主。我劝你离开他，让自己过得轻松些，没想到你反而陷入了一场更累更不由自主的关系，跟席向晚在一起，什么结局，我料的定。”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立场也没有办法来劝你，因为你心甘情愿，你不顾一切，没有人能阻止你，看到你那么快乐，我又怎么忍心打扰你的幸福？只能退得远远的，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依靠……”
……
“席向晚对你，比我想象的要好，不能说他逢场作戏，只是他那样的人，习惯了有所保留，你又那么较真，怎么可能受得了他无法给你他的全部……如果你受得了，你们未必没有一个将来，我原本想劝你不要放弃的，可是当那天你哭倒在我肩上，说你很难过时，我知道没有必要了，你跟他在一起，有过快乐，但是太短暂，敌不过痛楚，而我，再不能退得远远的，看着你难过……”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一向淡定的眼神中难得包含情绪，真诚地没有一丝隐瞒。她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话还没出口，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只能狼狈地别过脸去，微微颤抖。
他抽了支烟，等着她平静下来，寻思良久，终于问出口：“依波，我想对你好，你要不要？”
是商量的语气，又给足了面子，她眼眶又是一热，想起向阳那句“我想对她好，可是她不要”，心里竟是微微刺痛，多么讽刺啊，终有一天，她也会这样良心不安，这样左右为难，只怕辜负了好意，只怕无法全心全意……
可是不公平，那样对杨铮不公平，她的心里装了别人，从此有了缺憾，再也无法填补。用这样一颗不完整的心，她要怎么接受杨铮？
于是只能垂了眼摇头，不敢看他，“不，杨铮，这样对你不公平……我很抱歉……从前分手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对，是我没有用心，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
“我不是想要弥补，依波，你不懂吗……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才是不公平……我本来不想说的，我想着，就这样吧，当朋友也好，再过些年，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就这样互相照顾着陪在彼此的身边，这样就好了……可是，你退缩了，你开始觉得尴尬，开始跟我保持距离……我却害怕这样，害怕你我也成陌路……”
“不要说了，杨铮……”她忍不住挥手打断他，“你明知道，明知道……”
“明知道你忘不了他，对不对，”他声音提高了些，似是有些讽刺，“我知道，刚才你跟我要照片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他，也没打算接受别人……可是依波，你不要这么死心眼行不行，你能等他多久，等一辈子吗，如果他不回头怎么办，如果他回头，你还会接受他吗……你到底要怎么办，真要孤独以终老吗？”
她被他说中了心事，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心里愈发混乱难堪。硬起心肠强作的伪装，依然在他面前溃不成军，抓住他伸过来帮她擦眼泪的手，出口已是哽咽：“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看不起自己……真的……”软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软弱，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无法伪装……
他顺势把她揽到怀里，有些后悔把她逼得这么紧，叹了口气，终于回归沉默。
她趴在他胸膛上，哭得昏昏沉沉，已经无法思考，混沌中，终于抓住了一丝清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再找不到对她更好的人了……”于是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软弱：“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他反握住她轻软的手，下巴贴着她柔软的头发，心渐渐沉了下去，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眼看你渐行渐远(3)
冬至那天下了一场小雪，依波从病房里出来，经过走廊时，看到外面静静飘落的雪花，想起去年那场大雪。她在医院门口遇见他，他出车祸刚复原，整个人消瘦而疲惫。在下了雪而半明半灭的天色里，他眉眼更显深沉，她望进去，看得见他眼底有雪花静静飘落，仿佛真的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落在她心上，是遥不可及的寂寞。
原来已经一年过去了，原来兜了一个圈子，他还是她遥不可及的寂寞。想起那些不算遥远的过去，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伤感，却不至于悲伤，只是隐隐的失落。原来想起过去，她一点都不会怪他，一点都不恨他，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多少是甘心了，从此无论如何，便是了无牵挂。
定了定神，正要往回走，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她回头，不由吃了一惊：“宝姑姑……”
“我来医院检查，想顺便过来看看你，也巧，就在这遇上了，还省得我进去找。”宝姑姑说着，一脸温和地看着她。
她笑笑，说：“真不好意思麻烦您特地过来，按理应该是我过去看看您，不过最近有点忙……”话到这里，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和宝姑姑只见过一面，上次在席家大院还闹得挺不愉快，只是没想到断了关系，她竟会过来找她。
宝姑姑自然知道她的处境尴尬，这女孩子她是真心喜欢，不然也不会特意过来，所以见她为难，主动接过了话：“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忙，做医生的哪个不忙，向阳也忙得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就向晚还好，有空过来陪陪我，不然我一个人可是冷清死了……”
她拉着宝姑姑坐下，听她提到席向晚，神色不由黯了黯，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换了个话题，问：“姑姑身体还好吗？我听……向阳说过，您血压有点高。”
宝姑姑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笑：“老样子，没什么大碍，就前几天有点头晕，向晚知道了，硬要我过来检查，被他催了几天，没办法就过来了。”
她听她有意在她面前提起席向晚，知道逃避不了，于是问：“看起来向晚跟姑姑感情很好啊……”
宝姑姑点点头：“向晚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没人照顾，性格乖戾，这无法无天的脾气也是我惯出来的，依波，你有什么委屈的地方跟姑姑讲，姑姑帮你做主……”
她饶是故作镇定，心不由还是酸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热，语气却是黯然：“姑姑您别这么说，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没什么委屈的……”
宝姑姑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这事他没跟我说，就听向阳提了一下，不听你说我还是不肯相信，这死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他真是瞎了眼了……”
她一听不由好笑，赶紧劝她：“姑姑您别这么说，这种事不能强求，我们散了，也许对彼此都好。”
经过了这几个月，有些事，她反倒想通了，他们这一场关系，两个人都在赌，都在试探，所以没办法付出各自的全部，即使是她，也因着种种理由，对他防备，对他猜忌，怕他不是真心，怕输得太惨，所以始终在底线上徘徊，不敢踏出关系生死的一步，如学姐所说，她是飞蛾扑火，而她始终明哲保身……如此这般，她又有什么理由奢求他的全部？
她想任性一回，可是她到底输给了自己的怯懦，想通了这些，她反倒觉得释然。
宝姑姑却觉得可惜：“依波你不能这么想，如果是强求，向晚就不会跟你在一起，这孩子性格不好，脾气古怪，也不能怪他，我能照顾他长大，到底抹不去他心里的裂痕，你是个好姑娘，你对他是真的好，我看得出来，他也从来没对人这么上心过……你们就这么分了，我看着可惜……”
她低着头，宝姑姑的话就在耳边，徘徊不定，她绞着手，长久地沉默。
事已至此，宝姑姑也不好多说，沉默了一会，想起来说：“今个是冬至，晚上顺道去我那吃饺子吧，我跟向阳说了，他下了班载你过去。”
她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浅浅地笑了一下，推辞：“不了，晚上还值班呢……”
宝姑姑似是责备地嗔了她一眼：“是不是嫌姑姑啰嗦，刚才那翻话不爱听，所以连吃顿饭都不肯了，放心，向晚忙着呢，他晚上不过来，就我们仨。”
她仍是笑着摇了摇头：“哪里，要是有空的话我一定过去，到了年底总要忙一些，也不好跟别人换班。”
宝姑姑见她坚持，也不好强求，末了，临走前还不忘了让她有空过去吃饭，她实在推不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心里却不由暖了起来，不管宝姑姑来得动机是什么，也不管她和席向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她对自己好，是真心的，只是这种好意，却叫她不免更加惆怅。
她是一心希望他们和好，可是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机会了……
晚上确实要值班，倒不是她故意找借口搪塞宝姑姑，杨冉原本也让她过去吃饺子的，她看了下排班表，只能推辞。眼下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下班后回家自己煮几个速冻饺子，也算没有虚度这个冬至。
吃晚饭的时候杨铮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接她过去吃个饭再赶回来上班，她笑那还不够来回折腾的呢，就给挂了。那日后，他对她却是愈发的好，好的连周思妍都要看不过去了，有事没事地就给她敲敲警钟，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她笑她多管闲事，却知道她说的没错，只是有些事，她觉得还没到时间，她无法确定心意，所以不想轻举妄动，以免将来大家都后悔。经历了席向晚之后，她变胆怯了，她知道，又或者，她不过是变成了从前的顾依波。
八点多查了趟房回来，却听护士长说她男朋友找她，她吃了一惊，男朋友？
推门进去，却见杨铮正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