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43
了些,所以,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再不起眼的一位而已。
想要拥有一些美好而遥远的事物,想据为己有,想梦想成真,想做一回公主,被宠一回,任性一回,人之常情。
才知道遥远的也并不一定美好,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梦醒了,就该面对现实。
最起码,她曾经无比真实地拥有过那么一段感情,那样,午夜梦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很圆满。
远处人群哗然,她在实木的台阶上坐下来,并不急着过去。
海风扬起,檐上挂着用贝壳石块串起的白色风铃,晃晃悠悠地打着转,间或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短促而悠扬,她侧耳,却听见杯子敲击廊檐上水磨石柱子清脆的响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不过去?”
她知道他站在她身后,却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反问了句:“你呢?那么热闹,不过去吗?”
席向晚轻轻笑了声,在她身边坐下来:“其实,我并不喜欢热闹。”
她抬起眼睛,直视前方,缓缓的说:“怕孤单吧,只有怕孤单的人,才假装着很喜欢热闹。”
他把酒杯搁在地上,十指交叉抵在额前,没有回答的意思,却听见她问:“你怎么会来?”
他望向她:“我为什么不来?”
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可是……”
他视线没有离开,见她犹豫,便问:“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是犹豫,好半会,才找到个话题:“他们都在找你,你还好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一时气氛有些冷场,她回过头去看他,他正好转过脸来,给了她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你这是在关心我?”
她不喜欢他这样总是用嬉皮笑脸来逃避内心的真实感情,于是别开脸去,有些赌气:“别误会,我只是顺口问问罢了。”
“问问罢了,”他重复着她的话,突然干笑了几声,“应该的,顺便而已,我在指望什么呢?”
她顿时又是一阵心酸,却忍着没出声,只是看着眼前嬉闹的人群,其实早花了眼,只看到一团团的火光,在眼底点点浮起,飘渺不定,一如他的捉摸不定的情绪。
他瞥见她的局促不安,于是宽慰:“没事,我很好,至少比你想象的要好。”
“你?”她回头。
他却没怎么介意,只指着前方,说:“看,他们多么快乐!”
她浅笑一下:“你嫉妒?”
没想到他会大方的承认:“是挺嫉妒的……你说,我为什么要来……一个并不重要的婚礼,我为什么来呢……婚礼总会让人觉得很快乐,仅仅是那种气氛,就会让人觉得很快乐……看别人结婚,不用去想从前,现在,也不用去想承诺或是背叛,就能让你相信有天长地久和百年好合这么一说,你说,会不嫉妒吗……”
他回头,看她点头,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来?”
她拨弄着大衣上的木纹搭扣,沉思了一会,才出声:“以前听一个老师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的成长太不容易,所以每一对能走进婚姻殿堂的新人,都应该得到祝福……不管怎样,都应该得到祝福。”
他长久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咀嚼着她话里的意味,她察觉到他的失神,抬头微微笑了下:“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哪个老师?”
她摇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是个公选课的老师,课讲得很好,晚一点就占不到位子……讲人生的礼仪,成人礼和成婚礼,印象很深……经历了成人礼的考验,才有资格成婚,而那个过程很残酷……所以有资格成婚的人,是经历过考验因而优秀的人。”
他哑然失笑:“很奇怪的理论,不过很遗憾没去听过……”
她突然有心开玩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忙着跟很多女孩子约会,大晚上的还肯去上公选课?”
他细细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有些无奈,但是承认她说得对,于是摇了摇头:“要是照这么说,我不仅不优秀,而且岂不是很不合格?”
她笑笑,不置可否。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细究,并没有意义。
然而,没想到分手后他们竟然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讨论婚礼和婚姻,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也笑,却侧过身子对她说:“渴了吗,我去帮你拿饮料。”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他拿了很多,每样一杯,放在托盘里,五彩斑斓,仿佛黑夜里的彩虹,在眼前摇曳生姿。
她好笑:“拿这么多干嘛,我都喝不掉……”
他望着她,那么真诚:“我怕你找借口走开……”
这话来的太突然,她忍不住微微扬起脸,冬天的夜晚有稀疏的寒星,而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清亮,有种近乎虔诚的渴盼。
于是接了过来,垂下眼去时,看到一弯新月倒映在红色的水波里,她想起水中望月的说法,不由就沉默下来。
她没有理由翻脸,何况,他用了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她想笑,可是她更觉得尴尬,于是低了头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说不出话来。
他没等到她的回应,仿佛意料之中,只是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来,淡淡地喝着酒,不急着撩起话题。只觉得还有机会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在一起,就这样坐着也很好。
“依波,可不可以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你想听什么?”
“我在想,一定有些什么在支撑着你的内心,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来,你的眼神一如从前的清澈,都没怎么变过……我很好奇,那是什么?”
“我跟你不一样,我想要的很少,或者说,要做的太多了,所以很少去想,别人给一点,自己想一点,就会觉得满足。”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呢?”
“你总是怕失去,所以想要更多。”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我,你其实了解我……”
“我以为我们是同类,有句话说,我们都在寻找另一个自己,所以我以为是你……我总是自以为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其实不对,后来我知道了,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呢,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我?”
“我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把自己封闭的太紧,而我,进不去。你不容易接近,不容易开怀,但是你的眼神又告诉我你喜欢我,可是你不说,没打算说……我想,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不奇怪,很多人都这样,男的女的……有些时候,觉得爱着就可以了,喜欢那样爱着一个人的感觉,没必要告诉对方。”
“那样,到头来不是一场空?”
“什么不是一场空?爱过,放弃了,结束了,不也是一场空?相恋是一种过程,单恋也是一种过程,自己觉得幸福就好,别人干预不了。”
“那你……后悔了吗?”
“……为什么会后悔?”
“我难道,没有让你失望过?”
“失望过……很失望过,怎么会不失望呢?每个女人都试图改变她爱着的那个男人,希望给与他最独特的爱情,希望对他来说自己是最值得深爱的一个,我也会这么想,不奇怪……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会失望吧,不过,我想你可能并不理解……”
她喝光杯中的饮料,语气里是淡淡的惆怅。
他抬起头,仰望着海上的星空,不再说话。
要对她说什么呢……
我其实理解……对不起,让你这么失望……你对我来说,永远是独一无二的……他摇头失笑,是这样想着,却已经不能说了,也许,此刻,说再多,都已经显得矫情。
两部电影,各自悲伤(1)
时间从指缝中倾泻过去,这个晚上,他们谈了很多,似乎比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谈的更多,谈小时候的事,学生时代的事,还有在辩论队的一些旧事,仿佛两个亲密却长久没有见面的朋友,侃侃而谈。他本就是能言善辩的人,而她,更适合做听众。他们曾经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这样倾心交谈,只是当时他们都怕对方会厌倦这样的平淡和软弱,所以从来不敢推心置腹。
然而,她没再提起他妈妈的事情,她觉得,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既然不愿意她知道,自然不想要她插手,她不能代替他去想,没经历过那些,就没有资格冠冕堂皇地进行所谓为了他好的说教,宝姑姑说,她懂的,她是真的懂的。
当然,他也没提杨峥,没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分开了到底是分开了,有些事,像伤疤,没痊愈,不敢揭。
夜色重起来的时候,空气里起了薄薄的一层雾,风大了,他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帮她兜住脖子和脸。她躲了躲,没躲开,只能由他去。远处篝火渐渐微弱,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场,只余了几人三三两两地扎堆喝酒。音乐还在飘,低低靡靡,他突然想邀请她跳舞,他们交往的那段时间,从来没一起跳过舞。
只是回过头去时,却见她已经意识模糊,头抵在一旁的柱子上,半张脸搭在米色的围巾里,半眯起眼睛,檐下昏沉的光线里,只剩她眼皮轻轻颤动的弧度,在他心里无声地拉开,泄露了情绪。他见她又偷偷张开眼睛,仿佛渴睡而不敢睡的小孩子,跟自己暗暗较劲,只觉得好笑,于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把她的头移到了他肩膀上。
她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只觉得不该,却没有力气挣脱,最后,任由自己毫无意识地在他臂弯里睡着,也许是觉得熟悉,所以没有拒绝,也许只是潜意识里的贪恋,所以放纵自己再一次,话都说开了,所以再一次,最后一次,就好。
无论怎样,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所以借着这花好月圆夜,借着这莫名软弱的心情,用逃避,容许感情再犯一次错。
后来,有着咸咸海风的梦里,仿佛有冰凉的吻落在脸上,唇上,持久地不肯离去,而她,明知是梦,却舍不得醒来。
再睁开眼时已是清晨,依波在客房的床上醒来,一瞬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记忆停留在最后倒向他臂弯的那一刻,剩余的只是一片空白,连怎么回的房间都想不起来。
颓丧地放弃跟自己较劲,她掀开被子起身。郊外的空气很好,她拉开窗帘,天空有种纯净的蓝,就像这个干净的几乎没有灰尘的城市。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笑闹声,杂乱但不算吵。探出半个身子望出去,昨夜逗留的客人都已经起来,在庭院里喝早茶,多是双方的至亲,所以交谈甚为热烈,有种寻常百姓的亲密。
莫名地就受这份热切感染,心里不由泛起浅浅的暖意。唇角抿起的笑意犹未敛去,正被楼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捕捉个正着。席向晚靠在庭院里的一颗榕树下抽烟,下巴微微抬起,就这样仰望着她,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一些倨傲。其实分明只是惯常的玩世不恭,没有任何睥睨的味道。他有他的自信和坚持,却从来不会恃才傲物,这点,她深了。
她疑惑,原来他还在这里?
手不自觉地掠了掠头发,却终究没敢跟他的视线做太久的纠缠,没等搞清楚他眼里的意味,她已经抽回了身子,缩进窗里。石榴色的花朵在眼前晃动,他清晰深刻的眉目一点点地被遮去,像卡纸上的炭笔人物素描一样,用面包屑一点一点擦去,抹掉他的脸,也抹掉昨夜的记忆,甚至还有很多模糊的念想,一并都抹去。她缓缓拉上窗帘,仿佛关上自己的心。
徐辰君在楼下等她:“睡得还好吗?去吃早饭吧。”
换上粉红色洋装的她,女人味十足,还有一种新妇的媚态,其实只是一夕之间,却已经有说不清的微妙。
她点点头,跟着她出去。
然而往庭院里去时,仍是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棵榕树,只是,他已不在。仿佛松了口气,又涌起一股更大的失落,情绪忽上忽下,就像那时涨时落的潮水。
他的不告而别,一如他突然地到来,淡化了这场相逢的意味,对彼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