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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决定了和云川分道扬镳,再跟着谁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没有什么抱负作为的人,有主子肯罩,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凤清宫外,云宛一身鹅黄描金宫装,绣着月白雀羽凤,外套笼纱金丝斗篷,倚着宫门百无聊赖的玩儿扇子,眉目如画,身姿轻盈,远远看去琉璃做的一般。
  “六殿下万安。”我和南柯游行了礼,站在廊檐下。
  云宛一看见南柯游就笑了,转身一扬身后的披风:“进来。”
  我和南柯游进了凤清宫,明珠宫灯,映透通明,立着几个木头似的宫人,却把这宫里显得有些冷清。
  “今天晚上只有两个地方最清净,一个是我这儿,一个是七弟那儿。”云宛言辞轻巧,并不忌讳,边说话边脱下斗篷交与宫人。
  清净的地方只有这两个,那热闹的地方呢?我想了想便道:“太子不是经不得吵闹么?”所以皇帝才一向都放心这便宜太子不会结党营私。
  “那些人都围在太子妃那里奉承,吵闹不着太子。”南柯游哼笑了一声,不知什么意思。
  云宛听了直笑:“罢哟,少碎嘴些罢,太子妃难得这么热闹一回。”也不知是谁先提起来的……我腹诽。
  这个太子妃是皇后娘家的侄女,算起来是病太子的表妹,两个人就这么无儿无女的过了两年,还把个云川膈应得不行,我还记得上一世里病太子死后,云川施计,以不能生育,霪乿后宫的由头让老皇帝把她处死了。
  这样的理由……当真是不给旧日的东宫留情面,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恨太子妃嫁给了病太子,还是恨病太子不该娶了太子妃。
  “算算时候,也快开始了,我们去正殿吧。”闲话了几句,云宛起身,身后立刻走来两个宫人递上斗篷。
  云宛的舆驾在前,我和南柯游坐的宫车在后,走到半路,前面忽然停了一下,再起驾时我们边上又多了几辆宫车。
  我隔着老远瞥见似乎是南柯泠,是他的话,前面那顶舆驾想必就是云川了。
  “太子和七殿下一起从东边儿过来的。”南柯游见我偏着脑袋看着前边儿,随口说了一句。
  “只要东宫热闹,瑞霄宫冷不冷清,七殿下无所谓。”我笑道。
  南柯游没有接话,就这么沉默了半晌,他有突然开口道:“淇儿,我听你这话……略有些疑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哥哥的话,”我瞅了他一眼,重新看向前方,心里嘀咕他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自然要听的。”
  他又是半天不说话,我都以为他不打算搭理我了,他又突然的笑了:“咳,也没什么,只我听你那话……酸得很。”
  我……
  好你个南柯游,方才还那样严肃,现在倒是四两拨千斤起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懂不懂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懂不懂,”他给我打机锋,“你八九岁上就跟着七殿下,十一岁入宫做了七殿下的伴读,算起来如今已有六年了,小时候再亲密也是从前,主仆有别,逾矩的念头是万万不能有的。”
  我惭愧:我从前那点儿小心思还真是自以为隐藏的好呢,差不多的年龄,我和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云川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你还真不委婉,我哪里就那样不知羞耻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打小混在一处,你起这样的念头不奇怪,”南柯游叹道,“好男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现在谁家还没几个?只是对方若是自己的主子,难免有攀附之嫌,我们家不比别的公侯门第,我们家的子弟最后都是要正经应试科举方能入仕的,哪怕你在六部谋个一官半职再和皇子们交好,那时才是臣子,不是奴才……”
  南柯游那厢苦口婆心地说,我这里听得头疼不已,但我并不打算否认:“哥哥说得不错,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都已经过去了,我如今跟着父亲这样就很好,既不耽误功课,也不用费心和主子不清不楚。”
  诸位当知这实在是大实话,然而我这嫡亲哥哥显然有些懵,看来答应的太容易反而叫人觉得心不诚。
  “哥哥不用担心,我若不是真想开了,还不撇得干干净净的?哪里会承认呢?”
  他这才想明白了点儿:“你想开了就好……”
  “只是我还有件事实在想知道,希望哥哥如实相告。”我不信我这么失败,连份儿心思都藏不好。
  不料南柯游又是一叹:“唉,你也不用说,我自知你要问什么,不必想了,今年春天的时候,瑞霄宫后青梅坞中林子里,六殿下看见你两个情意缱绻,缠绵不舍,他当一件野趣说给我听,我却听得起了一身汗……”
  话说至此,我到想起来了,春天花兴节气,下了课我和云川二人单独避开众人去赏景,一时情动,情不自禁在林子里亲吻……没想到竟被云宛看着了。
  那时甜蜜亲近,私以为一生一代一双人也不过如此了,而今再忆……都是镜花水月,都是执念。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无端让我目下也摸着一丝野趣:可怜云宛还拿这样的儿女私话去试探这根朽木,若是让南柯游知道他心里装了这么多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只怕会怄死也不稀奇。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我心里轻松,南柯游却不知怎样。
  到了正殿,殿外高高的汉白玉阶上,一个太监正一批一批宣人进去,外臣家眷,或着官服,或着华装,无不意气风发抬首阔步步入殿中,来应这天子群宴。
  宫灯高叠,迎风微摇,楼阁台宇都活了似的,彩光竞艳,绮丽不失庄重,天子脚下,宫城中的群臣,宫墙外的百姓,无不仰首望皓月,低头唱圣明。
  很快便听见上边宣文庄国公府的进殿,走到高处,风越发大了起来,直至进殿之后还被吹得小小的打了个喷嚏,祖父和父亲他们都走在前边儿,南柯游一进殿就被云宛唤去,南柯泠倒是没见着。
  然而我还发呆的时候,云川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自我身后走上前:“冷吧?”
  说着,他握住我的手用了两下力,看着眼前似乎没人注意这里,全是灿烂的一片幸福的景象,我脑子里头却突兀地冒出方才路上,我自己说出的一句,“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都已经过去了”……
  我怔怔的猛地将手一抽,不等我自己反应过来,云川便讶异的盯住我,手还悬在半空维持一个握住的姿势,要握不握,显得尴尬非常。
  我眼神一动,瞥见之前他打太子那里赢得的那把剑,此时竟也悬配在他腰间。
  是啊……我想起来了,这个人一生都不爱配玉系珏,前世我跟他那么久,他腰间只常年配着这把剑,对外说他帝号为武,意在尚武,呵呵,实则因为见物如见人。
  伊人已逝,佩剑长情。
  真真是个情圣呢。
  南柯游说我酸?我酸给他看!
  我心里也不知是怎么了,就那么一口恶气,似乎成了心魔一般,即使是镜花水月,也是执念,执念不消,我一日不得安生!
  “殿下,人多口杂。”我微微一笑。
  云川脸上却破天荒的冷了下来,也是,他堂堂王孙贵胄,被我一个奴才甩了面子,他不立时寻我的晦气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等我赔罪,他的脸色竟瞬息之间又是一变,嘴角微微一翘:“淇,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了?”
  “奴才惶恐!”我被他说得一颤,忍不住就要跪下,他却还伸手扶我,我不看他,死死盯着地上低着头。
  “淇,你不要这样待我……”他叹气,我听见他叹气,好似他有天大的委屈。
  哪里找不到个用来替身的玩意儿?我才要求他莫要像前世那般待我。
  “殿下……”
  “只一次,”他打断我,“你只再叫我的名字一次就好……我不知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你是怨我你早先病着的时候没有去看你吗?那时我陪着我母妃在天心观斋戒这你是知道的,我断没有扔下母妃去陪你的理,我一直要太医院把你的病情随时告诉我,听见你只是风寒,根本没想到你会伤着脸……”
  知道了你待怎样?把我的脸皮扒下来哭一场吗?
  “等我回来知道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云川一激动,抬手又要抚上我的脸,我赶紧向后退了一步,又四下里略瞥了一眼,生怕旁人看出端倪。
  云川自知失态,收回手,负手侧了侧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是我没能护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自我受伤,跟我说过这话的人,有爷爷,有父亲,还有我房里的妙赏和吟情,只有你云川,最让我犯恶心。
  我受寒高烧,别人不知道原因你能不知道?
  太子留你用晚膳,所以你忘了我们约好的时间,活该我死心眼子,在御花园假山石头后面等你到天黑,活该吹了那两个多时辰的冷风。
  你陪你母妃去斋戒?你不过是为着病太子因太子妃不生育,又纳了个侧妃,这才心中愤懑,跑去天心观躲着好眼不见心不烦!
  我记得前世那侧妃后来难产死了,比起太子妃反而算得了个善终。
  我看着他,心里有好多好多委屈,可是这个人!
  这个人……我没办法跟这个人透露一言半语: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爱我?我心里就这样竭斯底里的问。
  “我不怨谁,求仁得仁,这伤好不了我就戴着纱也没什么,殿下不必挂怀。”我直视他的眼睛,我猜我现在看起来大概难免仍有些感伤,说恨或是爱都已经太晚了,所有的委屈都只剩了那么些不值钱的感伤。
  “求仁得仁……”他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眼中有那么一丝我看不懂的意味,然后他不说话,接着渐渐扬起嘴角,像是冷笑,转身利落的离开。
  哈哈,这个人还真是……
  因为我太死心眼了?所以他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了?干脆就此撕破脸一拍两散?也好啊。
  可若不是我这么死心眼,哪儿会等你两个多时辰呢?我若不高烧,上一世里飘来的生魂,又哪儿能趁虚而入?
  两个人就算走得再长再久,然而总不动情,只消一转身,该散的就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我被云川这样一闹,脸色自然不好看,回到座上,南柯游难得的竟没有过问,只是他心知我打哪里过来,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在说“我懂”,讨厌的很。
  跟着就是皇帝皇后等主子一到,三跪九叩,又是谢恩又是听宣,折腾了大概半个时辰方才正式开筵。
  我连筷子也不想动一动,酒也懒怠喝,免得让南柯游又给我扣一顶“借酒消愁”的帽子。就这么僵坐了半日,皇帝也乏了,和皇后太子先行离席,他们一走,气氛便活络多了,歌舞伎们也换了歌舞管弦。
  南柯游果然是个榆木脑袋,我早已瞥见云宛轻巧的避开耳目去换服,他还坐在这里,没事儿人一般。
  “大哥,我想出去透透气,只我怕一个人出去看着可疑,不如你陪我?”我语气平板,脸色也依旧僵着。
  “好。”他立刻答应了,想必他也有话问我。
  ——呵呵,云宛,我送个机会你两个你侬我侬去,不过你在我这里赊的账是时候还了,倒是你,认还是不认呢?
  我和南柯游从偏厅出去,一路上也看得见几个外臣家眷都站在宫门处赏月,外边儿看烟火布置的桌椅高几都安排妥当了,来往宫人忙碌,见到我们不过点头问安。
  走了几步,正恰巧在路过凤清宫后头,看见伺候云宛的宫人引着换了一身华服的云宛翩翩走来。
  云宛先是看见迎头走在前面的南柯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游哥……你怎么才来?害我方才在这里等你去换衣裳,等了好……”
  一个“久”字未出口,我适时而扫兴的从暗处走上前来。
  果然他一见我先是一愣,越过南柯游,和在他身后的我对视。
  白纱不曾挡住的双眼里,毫不掩饰的似笑非笑地直直看向他,我猜我眼里也有那么些他很讨厌的神情——“我懂”。
  云宛略略定神,沉默了一会儿,夜风吹过他的衣襟广袖,整个人看起来比那个病太子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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