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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实在是太失礼了,还没多谢大人送我回府。”
阮竹声略有些意外地问:“你回府了吗?”
“啊?”我也当什么都不知道,“一醒来就是我的屋子,还以为是你送我回去的。”
阮竹声不做声了,我仔细瞧也没瞧出他什么情绪,暂时安下心来。
接着立刻转回正题,说希望去东宫向病太子请安。
阮竹声不疑有他,很快就同意了。
东宫的前殿还算清淡,想是熏过香了,我细闻了闻,是静心凝神的大青叶香。
等到了寝殿外侧就闻见药味儿越来越重了,没有太子传召我们暂时不能进去,只能在此处先等着。
“殿下还是懒懒的,不过皇后娘娘在里边儿,听见二位探望,说二位有心了,烦请二位在此处略等一等,娘娘正要回宫,正好同行。”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陪着笑脸说道。
皇后……向秋蕊的姐姐。
她是南柯泠最大的依仗了,更是病太子的助力,我倒还真想瞻仰瞻仰她是如何母仪天下的。
其实不怪敏贵妃在后宫一人独大,皇后后来居上看似有利,实则底气不足,比起贵妃,行动都显得落了下乘。
更有敏贵妃从入宫起便宣扬,以前面承文皇后的言行为准则,多年来不曾懈怠,就连皇帝都不能说她此举冒犯了如今的皇后。
“本宫只听说昭华君和七殿下一向交好,没想到和阮大人的关系也这么好。”皇后的语气有一种故作的高高在上,鼻音很重,对我的敌意都写在脸上。
云川和病太子交好时倒也罢了,偏偏他二人如今貌合神离,早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那么我这个承文皇后的外甥是不是挑拨离间过呢?要知道病太子可是承文皇后的儿子,我又是承文皇后的外甥。
其实皇后也太看得起我了,云川纵是与他们离心离德,但他对病太子那一腔用心,岂是我能轻易挑拨的?
“娘娘大约不知道呢,”我瞥了一眼阮竹声,笑道,“臣和阮大人的交情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牵线,虽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一见如故。”
我只当没看见阮竹声投来的复杂眼神,还有皇后越来越疑惑的脸色,仍满面春风的歌功颂德太子殿下如何知人善任,又是如何为我二人的熟识做出了卓越贡献。
“七殿下知道了也高兴得很,说这是太子看重臣才如此,要臣切莫辜负了太子的期望,还说今儿去了承央殿,明儿再来给太子请安……”
这话无疑彻底耗尽了皇后的耐心,她僵硬地打断我的话道:“不必了!就请昭华君传本宫的旨意给七殿下,太子近日身子一发不好了,钦天监来人说是星宿不利,如今只在东宫倒还罢了,烦请七殿下还太子个清静!”
我当没听出这疾言厉色的难堪,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可才凤驾回宫的皇后娘娘,又像烧疯了般一阵风转回去东宫,离去时脸黑的像是要去兴师问罪似的,我站在翊坤宫门前还呵呵笑着目送凤驾离开。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刚走了位黑脸的煞神,都忘了这儿还有个冷脸的无常。
“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我迟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竹声撤去冷脸,眼神里透出焦急,压低了声音急切道,“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要劝你别再继续了!这里边的水太浑,掺和进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我不会害你……我压抑住上扬的嘴角,觉得自己是好久没被人这样关怀过了罢,竟这么容易被感动。
他真的是个好人,如果可以,我真宁愿我喜欢的人是他。
但是我这淌水本来就够浑了,我不想他淌进来倒是真的。
短期看,他也许会因我方才的话被太子疏离,可我知道云川才是最后上位的人,今日东宫疏离的一切才干之士,来日必当会得到重用,目下远离储位之争对他将来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阮竹声,”我在红纱后抿嘴笑,反正他看不见,“放心罢,我也不会害你。”
“那你呢?”他皱着眉黑脸,像是在恼我不听他的。
“我当然也不会害我自己。”
好久没有笑得这样真诚了。
戴着面纱我当然想怎么笑就怎么笑,一路笑到敏贵妃宫中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七殿下日安。”
“昭华君好厉害,”云川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连皇后都敢顶撞,宫中都传遍了皇后离去时怒气冲冲的样子……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赞阮竹声了?!”最后一句他说得咬牙切齿,眼神明晦不定,跟着气极反笑道:“我会赞那个登徒子?嗯?”
天知道,反正那天我醉了,什么都不晓得,明知我又不可能去质问阮竹声究竟对我做过些什么,云川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川儿!”
想是见我一来就被云川这样逼问,因为皇后吃瘪而格外明朗的敏贵妃,拿一双美目半宠半嗔地瞪了云川一眼,又向我安慰似的笑劝:“好孩子,别理他。”复又温言道:“其实皇后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和你明着过不去,你是承文皇后一脉,她故意和你作对的话,难免会被人诟病,所以你又何必故意地刺激她呢?”
“臣并没有刺激皇后,”我语气平淡,“是太子殿下心怀丧母之痛,不得不辜负皇后娘娘一番良苦用心,这本是天理常情,皇后心里若对东宫全无猜疑,又何必那样动怒?反失了尊贵。”
“昭华君这是和太子、皇后过不去,还是和我不去呢?”果然我一针对太子,云川就来挑我的不是了,“你就不怕弄巧成拙,最后引得二人都怀疑起你来?要知道,人人都知你与本殿交好,在别人眼里,你做的一切都是本殿的意思。”
可惜今时不比前世,他要为此挑我的错,不用我出声也会有人替我抱不平——
“川儿,你与其还要同东宫虚与委蛇下去,不如撕破脸倒也好了,太子如今有云宛,你以为他很缺你这个弟弟么?”敏贵妃收起贤淑的外表,冷笑道,“皇位当前,莫说是个病人,就是死人也能活过来!淇这样做正是当断则断,正合了本宫的意思。”
我当下歪了歪脑袋,瞟一眼云川不动声色仍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冷笑,口上则说:“是臣的错,没有顾及到七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兄弟情分,七殿下自小就和太子殿下一处玩笑,自然和别的皇子不同,是臣大意了。”
“没什么不同的,”云川温声笑道,“才母妃说的很是,是我一时淤塞固执,倒让你受委屈了。”
“臣不敢。”我亦微笑。
“淇越长大倒真是越客气了,以后快别如此,还像从前一样才好呢。”敏贵妃见状这才终于又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毕,听说今天是北方的小年,小年快乐【拱手】
你们好像都很高冷?_?,文荒跪求都不理我,难道你们也文荒?那握手。
☆、第四十五章
等回到瑞霄宫,我便重新回到长庭下打理梅树,已有数枝冒了小小的花苞了。
“外头风大,这会儿理这些做什么?”云川站在廊下,看不清表情。
其实我是等着他离了贵妃的眼,然后好发落我呢。
比如把我丢去哪一处偏殿禁足三日不给食水,就像前世行宫那一遭;
又比如让我在庭中理梅,再被风吹个半死不活,过几个时辰再来说忘了我还在外头……诸如此类,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不过他既不要我打理梅树,想必是想了新招,我从善如流的搁下铁丝和剪子,起身径自进了侧殿。
他后脚跟进来,屏退左右,坐到美人榻前,神情如常,倒不像是要立刻发作我的样子。
我管他什么时候发神经呢,侧了身子只管小憩。
“那天我也在牡丹阁,你后来知道了,”云川道,“你抚的琴越发好听了。”语调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
我没睁眼,心底烦躁:这又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来这么一句。
“还有你的诗文,你的画……”,云川一手搭上我的肩,我任他搭着,仍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可是你的性情,你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天之中,前后有两个人问我类似的问题,前者我多少有些愧疚和暖心,后者我却听得五味杂陈,懒得多言。
“其实我也知道你今天的做法没有错,”云川俯下身将下颔搁在我的肩头,我感觉他在看我,“你为我打算,即便只因为利益相关,我也觉得高兴,可是我总觉得你并不是。”
我睁开眼,不看他,只怔怔看着前方。
“你为了什么?”云川话里的苦涩毫不掩饰,但我也总觉得他其实是在做戏,“如果你不是为了帮我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你母亲?那你要杀多少人?你母亲的事我查过,知情的人包括你父亲、你祖父,就算你迁怒皇后也不算报仇,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谁?”
“你看那儿。”
“什……什么?”
我指着前方高几上的烛台:“影子,那底下的影子。”
见他锁死了眉头,不说话,我便坐起身来,懒懒道:“我讨厌影子,所以连带着也讨厌光。”
我实在不愿恨他,可是我太痛苦了,打从这一世最开始,我的痛苦就一直在折磨我。
一切痛苦都有根源,一切影子都有光源,我只有切断了光,影子才会消失,黑暗才会带来安宁。
没了痛苦的根源,我就不会再受折磨了……我心里几近滂沱,偏执地想着:
这世上不可以有同样的两张脸,不如干脆都毁了去,我对自己尚且下得了手,又怎会放过太子云定?
我曾深爱的那个温柔影像已经被云川亲手毁了,现在也轮到我毁掉他的了。
第二天我去见了云宛,告诉他皇后的想法:皇后既然选择了太子作为她的赌注,那么她会不计一切代价让他赢,别的皇子再恭顺也是潜在的威胁,云川就是前科,于是我劝他收手。
“收手?”云宛冷哼,“也许从前我会答应,可是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云坚被圈又被罢黜,太子的病别人不知道你该很清楚,如果我也收手,皇位就是云川囊中物,凭什么我不可以争?!”
我并不为他的回答感到意外。
前世云坚和云川的大位之争,云川赢得太漂亮,然而这一世竟变成了云宛和云川。
云宛同云坚不同,他更长袖善舞也更会讨皇帝的欢心,表面的柔软美丽成为他最好的伪装……这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个英明皇帝,这一点他父皇很清楚,因此只让他做些文职,而让云川立军功平边乱。
“我怀疑的是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我冷哼。
“什么意思?”云宛狐疑地问道。
“如今东宫的汤药查得极严,”我打开云宛的折扇细细地品赏,“我连瞧一眼太子都不能,根本无从下手,但是太子目下的病毫无起色,你说……”
“云川?!”云宛立刻反应过来,走近我身边扳着我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一定是云川!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劝你收手不是不让你争,而是要你保住太子,”我微微笑道,“你如今没有军功,和云川根本不能比,保住太子你才有分量和云川争,而且你相信我,只要掌握了太子,我们就可以拿捏云川。”
“真的?”
我点头。
“你为何如此确定?”
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摇摇手:“六殿下只需要相信我就行了,要知道……我大哥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当然会尽我所能。”
果然一提到南柯游,云宛立刻就不说话了,他的脸色回复平静,若有所思地从我手中拿走扇子,边走路边将扇子转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花样。
我半低着头,眼中带着笑意。
等我再回到国公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全然没有办喜事该有的气氛。
我当然知道怎么了。
这段日子除了我,阖府上下都在为明天做准备,就当听不见西苑里四小姐的哭嚎,也算喜气洋洋。
却没想到她竟做出婚前私奔这等丑事来,而且还是在男方根本不愿意与她私奔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