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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俯下身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不是皇七子的谋士。”
“南柯淇……”,我虽本能的怕他,但还是忍不住翘起一个冷笑的弧度,“南柯淇的话,和你就没多大关系了,谈不上希不希望。”
“娶妃、开府,这都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会去做,”云川的手移到我发间,解开长纱的珠扣,面上红纱垂落,然后他双眼直视着我,“但是南柯淇,我还会遗憾,我会遗憾我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会遗憾我给不了他幸福……我有自制力,不需要任何人催促,可是我能想到任何人来催促我,都不会想到是你……你要我和别人成亲,你要我……”他突然像是陷进了什么死循环里,眼神阴郁,嘴里一直翻来覆去念我的名字,似乎和我有深仇大恨。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冷笑,“我不是你的谁,也没有义务要像个怨妇一样为了谁难过,还是你想看我难过吗?殿下,你想看我难过你尽管开口好了,我从来过得就不好,我讨厌生活在你的阴影下,还有……”
差点就说出来了,我生硬地别开脸,冷静下来才突然发觉脸上湿漉而冰冷。
他的手伸过来捧着我的脸,将我拥进怀里,我怔怔地随他摆弄,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即使能够重活这一世,报了母亲的仇,算计病太子和云川……看似是他们的报应,实际上是我自己的。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因果报应从来不爽:爷爷的病也好,我独自一人的痛苦也好……我依旧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事情恶化。
云川的遗憾只有一个病太子,我的遗憾呢?我那没完没了越陷越深的遗憾该怎么办?究竟哪天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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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第一场雪下得毫无预兆,第一次花开也来得安静悄然,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让我高兴的两件事。
庭中的梅树已被打理得很好,虬龙错节,盘根牵枝,如怪峰嶙峋,又如山溪陡肃,其间添雪落梅,点玉错朱,虽非自然天工,好在姿态优美,还算没白费我的心思。
我怕冷,围了一身黑狐裘,还只肯躲在侧殿的窗后看梅花,心想:等过些日子云川成了亲,到时他在宫外居住,我便无需时时跟着伺候了,想再看看这满庭梅花,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正可惜得不得了,突然殿中冲进来一个小宫女,急急地嚷道:“不得了了!殿下他出事了!贵妃娘娘派人来请公子呢!”
我觉得心上有个什么往下重重一坠,起身便冲出门去。
云川?!不应该啊!他现在能出什么事?
等我依那传话的太监所言,赶去承央殿外时,果然见云川正跪在那雪地里,我不敢走近,无召又不得擅入殿中,正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却见殿中走出一人来,正是云宛,我这才敢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我也懒得和他客套,这会儿了解事情要紧。
“你怎么来了?”
“谁让你来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我不理地下跪着的那个,只向云宛道:“听见说出事了,什么事?”
听见我的话,云宛又将目光转向云川,神情复杂:“七弟好算计,四年前就开始谋划,实在是深藏不露,一个小小的玉佩里竟有如此玄机,连我都想不到这样的高招。”
“如今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云川跪在雪地里,丝毫不见狼狈,脊背挺拔,面色平静。
“玉佩?”我茫然道,“什么玉佩?”
“七弟从前亲手雕磨的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正面有一个定字,反面则是一枝兰,”云宛挑眉转脸看向我,“你没见过?”
我一时间心下滋味杂陈,自己都想问一声自己做何感想。
亲手所雕么?原来他还会雕刻玉石,我……
“那时候年纪小,一个玉佩聊表心意而已,被作如此文章,”云川不为所动地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哦?那照你所言,父皇为何任你跪在这里,太子又为何不站在你这边?”云宛哼笑。
“太子殿下一时受奸人蒙蔽罢了,”云川的轮廓又冷硬了几分,“父皇自然会换我一个清白,无需六哥操心。”
一语即末,承央殿里走出一个孱弱的身影,被人扶着,还有些颤巍巍的,但是几日不见既能出来行走,可见云宛为了在暗中保他做了多少努力。
“七弟!咳咳咳……!”
“大哥!”果然云川一听见病太子咳嗽就紧张,都这样的处境还不忘了紧张他。
“七弟,大哥自问待你不薄啊!”病太子几乎是声泪俱下,“为什么你要害我?四年前你就要害我?!”
我都快傻了:那这玉佩究竟是怎么发现有问题的?难道云川亲手雕刻一个玉佩不为传情,反为害死自己心爱的人?我总觉得哪一处有着深深的违和感。
“大哥!臣弟怎会如此?大哥你好好想想!”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云川绝对是被逼急了,也许现在在他眼里,皇帝的责罚,随之而来的困境……都比不上病太子不肯信他这个打击来得深重。
“你要我怎么想?”病太子冷笑,“你敢说你没有争储之心吗?!”
两世里加起来,我都没有见过云川这么狼狈失措的样子,他摇头,一直在说“我不会害你”。
我突然想起阮竹声来:这无道人间……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承诺就是“我不会害你”?
云川,你可知你会的,你真的杀过病太子,而我……更是从未在你那里得到过这样简单的承诺。
“是了,云坚!”病太子一瞬间变得十分狰狞,“帐殿夜警那件事也有你的手笔是不是?六弟无心皇位,所以除了云坚和我,你就是唯一的太子人选!”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云川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
“是你逼我的!”
我从来不知道病太子尖叫起来居然这么可怖。
这事态发展得太快,很快就被病太子联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猴年马月去,几乎忘了太医早在云川出生前就说的“太子先天体弱”的话,好像他之所以一直这样柔脆,都是因为云川在那枚玉佩上下了毒的缘故。
我突然想起柏牙曾经警告我的话——“往后你想弄鬼,还是看清旁人都有谁再开口才好”,云川当然是我的仇人,可是太子殿下,您与我的渊源更叫我寝食难安呢。
我的耳朵不堪其扰,干脆地走至阶下,仰头看向太子道:“这里大雪未止,风还很大,殿下先天体弱,小心身子要紧。”
“你什么意思?”病太子目光极为犀利的看向我,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呢,跟着他又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先天体弱,所以怨不得旁人,所以我错怪你主子了是吗?!”
我赶紧跪下,连连称罪:“臣不敢!这话……这话不是太医院那群人从前说的么?臣……”说着,我佯作恍然大悟状,打了个激灵一叠声求饶道:“臣该死!是臣多嘴!臣知罪!”
“你!”
“是谁在外头吵闹?”
太子正气急败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巧,是皇后。
“我当是谁,原来是昭华君,这几日在瑞霄宫住得可好?”皇后今儿倒是心平气和了不少,想必见云川吃瘪,她痛快得很,这句句带刺,逼得我摘都摘不开。
“还好,多谢娘娘记挂。”我暗自咬牙,面上恭敬如常。
“不劳皇后记挂!”敏贵妃的声音从皇后身后传来,高声向我说道,“陛下宣你进殿,还不赶紧?!”
等进到殿中,父亲还有几个臣子、太医都在,一见我,父亲的眼睛都直了。
我管不了那许多,行过礼,连忙请求看一眼那玉佩,还有太子所服用汤药的药方。
“不敢有瞒陛下,小臣在烟山养病期间,跟着锄药叟倒见识过些奇药怪草,这玉佩上的毒若有法子可解,还是先给太子解毒是正经。”
“回陛下,还是先将下毒之人拿住才能宽慰定儿啊!”皇后赶紧出声阻止。
“陛下啊,”敏贵妃立刻哭得梨花带雨,“若是承文皇后还在,想必什么都比不上太子的健康来的要紧啊,养母怎知生母痛?陛下三思啊!”
“你!”皇后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真是沉不住气。
果然皇帝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拿过玉佩小心瞧了瞧,又略闻了闻那上边儿的味道,用指腹磨了两下光洁的玉面,心下了然,弯了弯眼睛向皇帝道:“回秉陛下,这玉佩的结绳上的确有寒石草之毒。”
“你胡说!”这回惊叫的是敏贵妃,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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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
☆、第四十九章
皇后这次倒是高兴了,面上隐隐有得意之色:“太医所言还能有假?陛下还是及早审问清楚那孽子得好!”
“你教的好儿子!”皇帝本身身子就不大好,哪里经得起这样吵闹,一个耳光扇在敏贵妃脸上,我一看,哎哟这笔帐别记在我头上呢,赶紧又开口道:“小臣还有两句话想要问太子,毕竟小臣此来是为了给太子解毒的。”
等太子进殿时,我刚好说道:“……免得那些个无用的太医还要口口声声的说殿下是先天体弱……”
不过再看太子,他已不再恼怒,只是仍旧黑脸:“你要问什么?”
“敢问太子近来是否常常梦魇?”
“是。”
“咳疾变多还是变少?”
“多。”
“哦……饮食胃口如何?”
“没有胃口,吃什么吐什么。”
“太医所开药方……太子用了感觉如何?”
“无甚用处,就跟没喝药似的。”病太子说着又咳了数声。
我瞟了一眼太医,又瞧了一眼那药方,啧啧数声:“那不对啊……”
闻言,敏贵妃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改方才对我咬牙切齿恨不能先除之而后快的表情,急切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最后一个问题,殿下务必想清楚了再答复臣,”我笑着将玉佩送到太子面前,凑近了他细看那张苍白的小脸,“这玉佩究竟是七殿下什么时候赠予您的。”
我这一问,病太子明显迟钝了数息,连皇后都紧张地看了过来。
“四年前,”意外的是,回答这话的却是正走进来的云川,他死死盯着我,我看不出他的意图,“是吗,大哥?”
看着我,话却是同他那亲亲太子说的,我心底冷笑,移开目光,懒得看他。
“是,”病太子像是想通了,斩钉截铁地面向皇帝说道,“四年前,云川在东宫亲手给我的。”
“太子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连连摆手道,“寒石草喜阴,常生于住宅阴湿之地,若多量服用则于性命有害,少量服用之则半年成瘾,三年梦魇,四年咳疾减少而内寒气淤积,白日虽无胃口,夜里却容易感到饥饿暴饮暴食……您说的一条也对不上可怎生是好?”
说到后来,病太子那苍白的小脸都快变成苍翠的了。
“我……你……我常年咳疾不断,哪儿能知道是多了还是少了?”太子极力镇定下来,反驳我道,“我正是夜里吃东西才会吐的,此事东宫的人都知道。”
“那药汤您喝了?真的没用吗?”我猛一拽过旁边一个太医的衣袖,厉声向他道,“你说!有用没用?!”
“臣……臣不知道……”
“昭华君!你呵斥一个太医有什么用?汤药没用太医也没有办法!”皇后厉声喝道。
我冷笑:“才疏学浅的庸医留之何用?不知寒石草的毒性,随意用药,药方中所有之苦参、栀子、生地俱是极寒的,还有东宫中为平肝清肺、静心凝神所燃的大青叶香……这样艰险的环境还待了四年,就是头牛也该只剩一副骨架了。”
说毕,我回头意味深长地向太子一笑:“太子是否还要说‘喝了药像没喝一样’的话?还是太子英明,早知自己身中寒毒,所以凭着一身坚定的意志和天挣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