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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要陷七弟于不仁不义了?”病太子还勉力强自开口,声音微哑。
  “臣不敢,”我看向云川,“七殿下以为呢?”
  “你们合起伙来害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子又开始尖叫,我都怀疑他一个病人哪儿来这么高的嗓门儿,从前也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好像我一提云川就是踩了他的尾巴。
  “够了!”
  皇帝终于看够了,断声喝止。
  一时间殿中死寂,我瞟了一眼呆坐的皇后,摇了摇头。
  这场闹剧收尾得极为草率,太子被勒令回东宫思过。
  云川又被禁足,又只是被禁足,好在云宛此次无碍。
  最大的受害者,谁都没想到会是皇后。
  敏贵妃反击之势简直势如破竹,没两天就搜刮了皇后与太医院勾结的证据,还有帮东宫结党营私的信件、赃物、贿银,就连那绳结上的寒石草毒都推在了她身上,倒让太子撇了个干净。
  这想也知道是皇帝的意思。
  皇后和皇帝的感情原本就淡,可是太子却实实在在是他的亲儿子,胳膊折了在袖内,太子自然能够安然无事。
  太子未被废,皇后却已然不再是皇后了,可是皇帝也没有立敏贵妃为后,他考虑的时间太长,一不小心就拖到病重了。
  敏贵妃闭口不提后位,尽心服侍病榻前后,只是这样一来,太子想再见他的父皇就难了。
  我离开瑞霄宫后再没回去,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敢与皇子结党营私。
  反正他就要娶妃开府了,正是忙得很的时候。
  他来国公府,我便推说病了;他写信给我,我看也懒得看,一把火烧了干净。
  可是他的东西……我还是留了一个,不是别的,正是那枚玉佩。
  玉佩有问题吗?当然有。
  只是不在结绳上,而在玉佩上。
  雕琢玉佩的最后一道工序:滴水抛光。
  那一道工序所用之水并非普通的水,毒就藏在这里,在长时间的打磨下,渗透了玉面。
  毒也不是惯常的毒,而是一种奇矿的粉末,遇水即溶,本身无害,却与羊脂白这种软玉性质相冲,两相融合,原本无害的羊脂玉就变成了毒物,这非是寻常大夫能看出来的,倒是熟知玉石的匠人也许能看出其中窍门。
  这还是从前在广陵子那一屋子怪书里看过的:所以佩玉有讲究,有的是玉养人,有的则是人养玉,病太子不过四年时间就将身子淘了个彻底,正是因为先天体虚还以人养玉。
  可是即便如此,我心中那深深的违和感还是没有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新收藏,双更答谢
  我还以为今天没有增收藏,还以为我的存稿能撑几天呢,看来卡文是病,赶紧治了才能赶紧好
  ☆、第五十章
  终于到了云川大婚这一天。
  皇帝病重不能起身,一切事务都交由敏贵妃打理,原本该皇后做的事,原本该皇后所坐的位置,现在都归了她,真可谓风光无限。
  我推托病重没有去,而是趁瑞霄宫众人都离开后,偷偷的反了回去,不过目的不在瑞霄宫,而是东宫。
  从前,东宫热闹,瑞霄宫就热闹;东宫冷清,瑞霄宫也就陪着冷清,可是今时今日,连云宛的凤清宫都宫车过往频,东宫却黑灯瞎火,门可罗雀。
  这里有一个我实在意想不到的人,那个原本应该正往林府迎亲的人。
  我看着他走了进去,身边只带了丰儿,待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才出来,隔得远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他走远,这才走了过去。
  我打消了之前的想法,没有进去,只向东宫的太监总管问道太子殿下可有空见我。
  “哎哟公子爷,今儿可不行,殿下方才……唉,我们殿下方才又头疼得晕过去了。”
  我依言离开,心知病太子和云川一定起了争执,至于原因我却猜不到了,看来云川的府邸,我还非去不可了。
  本来这一世他要娶的依然是敏贵妃的侄女,是我在敏贵妃跟前提了一句,要云川娶林氏为妃。
  云川军功赫赫天下皆知,所以更要在文臣身上费心思,才能封住朝中文臣的嘴,否则文庄国公府倾心的皇子不近文士,这说出去,国公府的脸起不都要丢尽了?而左相林郴素有文名,林氏女也精通文墨,比贵妃娘家那位不知好了多少,侄女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儿子,敏贵妃当然只能从善如流。
  其实……
  我站在府门外,举着纸伞怔怔地愣在雪里——其实我不愿看这个人成婚。
  ……
  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离开算了,都说了病了,突然跑去,倒像是我不顾身子执意要来道别似的,真真矫情死了。
  没想到才走到府邸后街,只听见身后突然有木门起栓的声音,跟着一声门响,在静谧得只听得见雪落的街上特别喧哗。
  我向后一看,果然是云川府上外墙边的一个角门开了,此时一个人颇有些狼狈的抱着一个长长的东西跑了出来,
  我定睛一瞧,皱了眉:“六殿下?”
  “南柯淇?”
  他一身盛装,此时却无一人跟在身边,连伞也没带,发冠上全是雪。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病了吗?”说完,他的神情又变了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复又嗤笑道,“哦……相思病。”
  我无心与他打嘴巴官司,转身就走,懒得管他死活,反正这里夜正黑,雪正大,街上冷清,正是草匪流寇刺杀王孙贵胄的好时候。
  “要走……就把这个拿去。”
  我眉头紧锁,转身想看他还有什么花招要耍,没想到一转身就只见一把剑稳稳落在我手上。
  我只觉得此剑眼熟,不由得举高了细瞧。
  “别忘了,你输了,欠我一笔。”
  云川的剑?!
  我愣住,脑子里飞快的忆起我和云宛早八百年前的赌约,我都差点儿忘了。
  “你怎么弄来的?偷来的我可不敢要。”我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你偷一个我看看?!”云宛冷哼,“云川,心甘情愿,亲手,递到我手上的。”
  我……
  “你没偷东西为什么这么狼狈?”我古怪地打量他。
  “……这,”云宛竟难得的喏嗫起来,“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我抱着剑,还是觉得想不通,奇了怪了,最近的事情怎么一件比一件想不通了,难道真是坏事做多了,报应要来了?
  我突然忆起一阵熟悉又陌生的不安感,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错漏了……
  我不说话,云宛也不说话,似乎他也没有要去的地方,就这样和我对面站着。
  直到正街那一头的街口传来喧哗的声音,似乎是放烟花,又似乎是有谁出府了,原本安静的夜生生被吵闹声破开,原本黑透了的夜空被火光照亮——
  居然真的有烟花……只是这烟花全然没有繁华祥和的气息,爆裂、崩塌的姿态盛开在人的眼睛里,我一时间都没有办法移开眼睛:
  就像……就像江元林场那一夜,灯火嘈杂,人声高而忽低,然后沉闷、阴郁,还有躁动,让人不安又诡异地兴奋,像是夜狼嗅到了血腥味儿。
  “皇帝驾崩了。”
  云宛惨白的笑脸被烟火照耀得彩光熠熠。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却是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听见这句话。
  上辈子云川在皇帝死的时候也说过,只不过那时他正和发动兵变的云坚拼命,站在军旗下方,银甲冷月,刀光剑影,在皇帝寝宫外他厉声向云坚喝道此语……原来一切依然隔世了。
  我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今世的确不同了,今世的大位之争不再有云坚,而是云宛和云川。
  云宛……云宛……
  “你给……皇帝……”
  “人死了就不是皇帝了,只是一个死人。”云宛脸上有一种怪异的神采。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攥紧了手中的伞:“你现在毒死皇帝有什么好处?!你根本斗不过云川的!”
  “现在?”云宛轻轻哼了一声,“从云坚被圈,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应该说……从云定那个蠢货听从我的意见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转过头,看向泓明殿的方向,那里的夜空也开始喧哗,只不过不是烟花,而是明亮的几星白光冲向黑夜,那里是皇帝的寝宫。
  “是我告诉云定,云川要借他的手对付云坚,所以帐殿夜警时他才睁着眼睛等到了云坚夜潜,”云宛缓缓说道,“我还告诉他,云坚一倒,云川就会接替他成为唯一能够领兵的皇子,云川这个人,从来就不会是安分守己的太子党。”
  “所以太子对云川生疑,以云坚为饵,以查你的话是否可信。”
  “云川当然心知肚明是我在挑拨,也心知肚明那晚太子为何会知道云坚夜潜一事,”云宛咯咯笑道,“即便如此,宁可不要他二人多年的情分也要扳倒云坚,集中兵权——事已至此,你说太子和他怎么能不生分?”
  “那么我大概也能想到云坚为何会夜潜太子帐殿了,”从前不明白的事,好像现在都有些模糊的轮廓了,我苦笑,“赵珏是云川的人,但他和云坚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话云坚一定会相信,应该是他告诉云坚,当天夜里云川会去太子帐殿在药中下毒,他原是要去撞破云川的,没想到不但帐中仅太子一人,后来所验药中也没有问题,他真是冤死了。”
  “你这么聪明,那也应该可以猜到我是如何让云川心甘情愿奉上这把剑的吧?”云宛话锋一转,狡黠地看着我一笑。
  “我更想知道你弑父弑君的理由。”我看了一眼外街,那里已逐渐平静了下来,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没人传出来吗?
  “我母妃本来就不很得宠,又死在承文皇后病重之时,皇帝为了怕死气冲撞了原本就性命垂危的皇后,正是暑日却不肯发丧,还不许闻见哭声,只让停棺在凤清宫,”云宛说着捂住脸,深深的在指缝间呼吸,似乎极其艰难,“你知道那种守在母妃棺前,看着她尸身腐烂的感觉吗?不是游哥一直陪着我,我也许已经疯了。”
  我背后一阵阵凉上来,有些不忍,还有些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毕,存稿快和我[再见]了,然后才发现原来增收是我的错觉,额,那双更就当情人节特供好了
  ☆、第五十一章
  “南柯淇,”云宛抬起头,眼睛通红,他又看了一眼泓明殿的方向,然后看向我,“我不争皇位了,但是我要你一个承诺,这是你输给我的。”
  我犹疑着,不敢立刻答应他。
  只见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不论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你听着,我不信任云川,但是他会听你的,所以南柯淇,我要活着,你要确保我的性命无虞。”
  “他凭什么听我的?他很快就是皇帝了,九五之尊,如果哪天他杀了我我都不会奇怪。”
  云宛神秘的一笑,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凑近了我低声道:“如果你知道云川给我剑的理由,你就会明白了,听着,我要和游哥在一起,我们都得活着,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承诺我,我就告诉你。”
  雪越下越大,我突然想起我曾经问云川“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心头一紧,脱口道:“我答应你。”
  云宛咧嘴,笑得惊心动魄,歪了头似乎在想怎么开口,沉吟了数息方道:“听云川所言,他的心腹大将赵珏,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他血口喷人。”我摇头。
  “不管怎样,赵珏如今一蹶不振,病得不轻是事实,”云宛一手搭上我手中的剑,笑道,“不过你别忘了,帝王用人,有武将自然就有文相。”
  ……武?文?
  云宛说的话让我云里雾里,似乎我找到了那根遗漏的线,但又觉得无迹可寻。
  “别的不提,我要知道那玉佩。”我不由自主地扯住他的衣袖。
  “寒石草的毒当然是太子自己下的,只能说皇后也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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