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85
剧烈一晃,杯中的酒水也因为车身的一晃儿洒落出来,少了半杯。
杨坚愣了一下,忽然间像是明白过来,他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头一探头,立马发现了我们根本就是在往回伏牛山的方向行进,不禁大骇,立马对着窗口连声喊停车。
可是那些人早得了我的命令,心中更是百分之两百不肯就这样跟着杨坚无功而返,如何肯就此停下?是以听得杨坚高声呵斥,不仅没有人听从,反而把马车驾得更快了。
不等杨坚把目光投向我,我已经说道:“公子不必徒劳,不到寨门口,他们是不会停的。”
杨坚的怒意已经写满了脸上,“是你让他们回去的?你就是这样打算的?”
-----------------------
我把那杯酒给重新斟满,“阮陌说得很清楚,你与我皆不再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事情,一时兴起而为之,时间一久,势必要后悔的。公子本有鸿鹄志,只是一夕乱花迷眼,待到天一亮太阳出来,迷雾消退时,便不再痴迷于这海市蜃楼。与其日后遗憾,还不如趁早悬崖勒马。”
杨坚面色变得铁青,已经带了一分急怒,“我几时后悔了?!你试都没试过,凭什么断定日后我就一定会遗憾?”
我抬起头,看向杨坚笃定的神情,是,他现在的确不悔,可他的犹疑已经透露了他的不舍了。我很想说,我一点怪他的意思也没有,天意如此,我只是不希望逆天行事,害了他辜负了宇文邕,可是我最后只是将这些话藏在心底,云淡风轻地说道:“公子不悔,只是阮陌悔了。在阮陌心里头,可一直没忘了与公子最初的约定。对我而言,诛杀宇文护解救大周,才是最重要的事。”
车身每颠一次,晃出些酒水来,我便又重新补上,如此反复,忽然,杨坚的手抓了上来,冰凉的手指掐得我有些疼,“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谢吉言
我深吸了一口气,面带笑意地抬起头,“公子,我说过,这一路的美好,阮陌铭记于心,但是仅止于此。我从来不曾忘记此行的目的,公子曾说与我是一类人,想必也同我一样吧?”
杨坚冷笑起来,他从我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破绽,“这么说来,你心里头一直都想着他?什么亲情,什么救命之恩,你为他所做的,早就够还情了。根本就是你对他余情未了。”
我抿了抿唇,“公子说是便是吧。”
“那你我呢?不过是露水之缘?”杨坚的声音里头已经布满讥诮。
这样的言语相讥,的确令我心头一痛,然而却不得不硬着心肠轻轻一笑,“公子这样说,虽然粗鄙,倒也精辟。不然还能是什么?当日出京时公子所说的话,不过是公子一厢情愿罢了。”
杨坚一时怔忪,我蓦地想起那时他与我从长安死里逃生地出来,他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地对我说这样的话,从今以后,我再不是别人的谁谁,我只是杨坚的,他一个人的。
然而,我可以不再是谁的谁,却无论如何不会是他的。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已经听到随从高声喊道:“请开门,还请通报韩大人一声,娘娘和我家公子回来了。”
杨坚眉毛一动,我趁势决绝道:“公子可以选择立马掉头走人,公子当然也可以不必娶独孤小姐,不过,请恕阮陌无状,公子手中的虎符得留下。其实,娶独孤小姐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天下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的男人却是到处有,对吧?”
我逼视着他,此时此刻不得不给他下一剂猛药。
车内静谧地有些恐怖,杨坚面如死灰,一点光彩都没有,“你说的是真心话?”他问了一声,忽然间灿然一笑,“若是真心话,你是否该再祝我一杯酒?”
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杨坚已经说道:“祝我与独孤小姐永结同心,琴瑟和鸣啊。”
我心底一颤,饶是脸上再沉得住气,还是有一丝酸涩犯上心头,杨坚以眼示意车上的酒杯,他静静地等着我的酒,目光凌厉地盯着我看,我知道无论如何戏都要做足,否则便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我端起酒杯,盈盈一笑,“公子能想通个中利害,阮陌甚是欣慰,祝我们合作愉快,更祝——公子与独孤小姐能够白头到老。”
他们虽不至于白头到老,但也是要相互扶持着走过大半生了。
杨坚等着我把这一句话说完,挑不出任何的毛病,灰败的脸色渐渐回暖过来,眉目中的那一丝情谊也渐渐消散不见,清亮的眼眸中,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广袤的黑幕,他接过酒,一饮而尽道:“如此,那就谢你吉言了!”
-------------------------------------
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杨坚此番重回山寨,少不得向韩褒诉说自己的愚昧与糊涂,诚如我所说,韩褒权衡再三,始终觉得凑成杨坚与独孤伽罗这一对,才是上上策,见杨坚去而复返,已经是大喜,又哪里有责怪之意。尤其是烛光下,杨坚器宇轩昂,是何等俊俏的美男子,在韩褒瞧来,能与独孤伽罗喜结连理,绝对算得上是一桩美事。
自有人把杨坚引去独孤小姐的闺房,而我则由韩褒陪着在前厅说话。韩褒找人备下了水酒,这就喜滋滋地敬我,“今次多亏了娘娘,杨贤侄才能够想通个中关卡,老朽代伽罗敬娘娘一杯。”
我听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只是淡淡道:“杨公子是个明白人,又怎么会做糊涂事。韩大人不需要谢我。”
“娘娘过谦了。”韩褒不以为然道,“杨坚他两次回绝我,皆说已有心上人,对伽罗无爱。老朽劝他,这天下间,有几对夫妇是一开始便相中的?就算有心上人,日后娶了做妾,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他就是一根筋,真正是气死老朽了。”他说着,语锋一转,笑道,“不过,现在想来,定是老朽说劝没找对方法,娘娘一出马,便将杨坚拘了回来,娘娘不愧是有识人心的本事,韩褒佩服。”
我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话从我的左耳朵里灌进去,又从右耳朵里头蹦了出来,我只瞧见他两片嘴皮子蠕动着,一杯酒接着一杯的往我口里头倒,什么也听不见。
忽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在韩褒跟前停住,眼见我在旁边,一时间抿了抿唇,焦灼地看向韩褒。
韩褒认出那丫鬟是服侍独孤伽罗的,不禁问道:“可是孙小姐有什么事?”
丫鬟瞧了我一眼,韩褒示意她只管说,她便一口气说道:“小姐她吃了药,已经醒过来了。”
“哦?药效这样快?这是好……”话未说完,韩褒就意识到这声“好”未免说得太早,便又改口问道,“然后呢?”
“小姐她见到杨公子,大吵大闹,非要把公子赶出去,说什么也不让公子在那儿。”丫鬟红着脸说道。
“那他们俩……成了没有?”韩褒明知当着我的面问闺房之事有些不敬,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丫鬟脸更红了,忙低着头使劲地摇了摇,“小姐惊觉了,此时只是大哭大闹,杨公子看着小姐,才没让小姐做傻事。”
韩褒听了,脸都绿了,“胡闹!当真是胡闹!”他一时间乱了方寸,万万没有想到独孤伽罗会这么激烈,“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她父母皆不在,我替她做得主,她怎么也不听?你没告诉她,杨公子为何这样做吗?”
丫鬟委屈道:“奴婢和杨公子都说了。只是小姐她……她说她宁可死了,也不肯。”
韩褒素知独孤伽罗的性子烈,此时听了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喃喃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他默念了两遍,转而望向我,“娘娘有何高见?”
我沉吟半晌,去取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丫鬟,“独孤小姐既然不肯,那就遂了她的愿,将这个放在茶中,让她饮下,不用一刻钟,杨公子便可入内,独孤小姐必然再不会拒绝。”
丫鬟迟疑地接过,下意识地问道,“这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洞房外
丫鬟迟疑地接过,下意识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在红衣楼时,问鸨母要的。这青楼之地,最多的就是*药,新收的雏儿不肯就范,客人想要更加助兴,都少不得这个,我当时只想着留些在身上,或许能派上用处,没想到还真就派上了。
韩褒试探地道,“娘娘的意思是,生米煮成熟饭?”
我点了点头,“独孤小姐性子刚烈,若不用此法,只怕误了身子。待得杨公子与她成了真正的夫妻,独孤小姐断了其他的念头,反倒不闹了。”我又对那丫鬟说,“你小心服侍着独孤小姐,独孤小姐心里头挂念着京城,少不得要劝慰她,杨公子与韩大人不日就会出兵去救她的家人。”
韩褒听了,缓缓地点头,算是默许了。
待那丫鬟拿着药离开时,我才闷闷地坐下。怎么也没有想到杨坚和独孤伽罗会是这样凑成的,还是我用这种方式。
韩褒说道:“后日就是好日子,伽罗大病初愈,还是在这儿调养着好,我有意要为伽罗和杨坚操办一场婚礼,因在这伏牛山上,只能一切从简。还望娘娘到时候能做证婚人。”
我淡淡微笑,“理当如此。”
----------------------------
明明和昨日的天气一样,但今晚却格外有些冷,我一路打着喷嚏,冷空气呛得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我在山上绕了老半天,眼见前边有几个人影晃动,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说着什么。一等我x近,忽然间都惊慌失措,立马作鸟兽散,跑得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我回过神来,刚才那几个人都是颖军的将士,他们几个人好像是躲在墙角听院子里的什么动静。
等我看清楚这临时围起的院子时,心都凉了,我鬼使神差地竟然跑到独孤伽罗的闺房来了。这下子我倒是明白那几个将士来听什么的。
我站在院外,灯光从房中的纸窗透了出来,更衬得漆黑的夜间寒气四溢。我想,杨坚此刻已经在里面了吧,里面再没有大吵大闹的声音传出来,想必独孤伽罗的药效已经上来了。
思绪有些纷乱,我想起和杨坚的那些美好夜晚,怔忪间,屋子里的灯突然熄灭,那就像是一个讯号提示着我什么,我慌乱地闭上眼,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再不敢停留,扭转身就要离开。
只听面前传来一声男子的“嗤”笑,听到这声笑,我脑子不禁一懵,下意识地喜悦就蔓延开来,“公子——”这一急切地叫唤才刚刚出口,便被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笑意更是僵硬在了脸上。
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杨坚?他正在和独孤小姐共度*宵才对,眼前的人,是陈蒨。
----------------------------
见到他,我可真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然而,陈蒨的脸上则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的目光有些晶亮,不愿意放过我一星点的狼狈。
我冷哼了一声,警示道:“王爷恐怕已经迟来了一步,韩大人刚刚吩咐下去,后日就要为独孤小姐和杨坚举行大婚。”
陈蒨脸上挂着不以为意的表情,看起来他此行还真的并非要破坏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好事,他冷笑道:“我若真想娶,又哪里轮得到他?”
“哦?这么说来,王爷是主动放弃的了?”我眉毛一挑,蓦地想起刚才在伏牛山下遇袭之事,以言语试探他道,“既然如此,王爷又为何要派人追杀杨坚呢?”
陈蒨并不吱声,只是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心下一动,这正是说明我的问话直戳陈蒨的痛处,“果然是你派人!”
我话未说完,陈蒨掉转头就走,我一时气结于胸,追上他去,一边追一边在背后喊他,“你跑什么?有胆做没有胆承认吗?”
陈蒨只跑出大约百米,就忽然停住脚步,笑吟吟地扭头看我,“你那么大声地喧哗,就不怕惊扰了一对璧人么?”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敢情陈蒨是怕惊动了杨坚他们?我不禁冷笑起来,“王爷想的还真是周到呢。你若会安这样的好心,那太阳就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说的对,我可没安什么好心。但我怕你我的谈话扰了他们的兴致却是真的。”陈蒨的话倒是让我一时间有些听不明白了。
“我告诉过你,对于颖军,得之我幸,得不到我也并不在乎。至于杨坚,我暂时还没看出他有什么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