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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無法動彈。
多重債務。就算申請自我破產,也不等於欠款會全部消失。明明如此,不管他再怎麼低頭拜託,親人們也不肯借錢給他。
一切都被一句「自作自受」所打發。
既然如此,為了金錢而出賣隱私不算什麼。
過去的污點和屈辱鬱悶,化為鉛字就會變成金錢。教會了他這一點的銀流社,讓他覺得不管怎麼感謝都不為過。
大外行的人撰寫的書賣了五十萬。雖然也許時間將這個稱為「幸運」,但是能夠大熱到這個程度的話,就不單純是運氣,也算是實力的範疇了。
不管周圍人說什麼,都沒有關係。
不管從周圍收到多少的抨擊,千里也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慶輔。自己的眼裏果然沒有出錯。就是這樣。
「說不定夢想中的版稅生活也不錯哦。」
雖然口氣是半開玩笑,不過內心已經開始也許真的行得通了。不管怎麼說也是五十萬本。這個成績無疑是如假包換的。
「而且也收到了第二彈的委託。」
如果拿從穀底爬上來的第二人生去賭博一次也許也不錯。畢竟鬧出這麼大的醜聞來,估計也無法找到像樣的工作了。
恰好就如同雅紀所說的那樣。
「既然如此,乾脆今後就將窮兇極惡的角色貫徹到底不好嗎?要是那個的話,你根本就不需要演技或是謊言,靠本質就可以完成了吧?」
世人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形象和標籤無法剝下。既然如此的話,索性看開了去貫徹窮兇極惡的形象似乎也不壞。畢竟今後和千里的生活也需要金錢。
「呐,慶輔。」
「什麼事?」
「既然如此,能不能在下一本書裏也好好寫一寫瑞希的事情呢?那孩子明明沒有任何錯,卻變成那個樣子……實在是太可憐太可憐了……」
妹妹瑞希現在正在有心理內科的醫院中住院。由於受到他們的波及,瑞希也受到了一堆有的沒的非議,在精神上完全崩潰了。原本那麼活力十足的瑞希,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憔悴到極點。看到她的那種樣子,對千里來說是最大的痛苦。
「是啊。如果沒有切實地說出真相的話,瑞希就太可憐了。」
慶輔真心那麼認為。
比起自己的孩子來,毫無關係的瑞希更加可愛。雖然誰也沒有真心在乎那種東西。
事物的價值觀並不是均一的。連那種事情都不明白的傻瓜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語言是會消失的幻影,但是鉛字十分強大。慶輔已經切實地感受到了那一點。
「拜託了,好吧?」
好像要強調一樣,千里緊握住慶輔的手。
然後——就在那時。
房間的門鈴響了起來。
「哎呀,土屋他們忘記東西了嗎?」
距離銀流社的兩個人離開房間還不到五分鐘。最重要的是,知道慶輔住在這個飯店這個房間的人,就只有他們兩個。千里完全沒有去考慮其他的可能性。
她沒有通過門透鏡確認就打開了房門。
——但是。位於房門另一面的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一個是老人。另一個是和慶輔歲數差不多的中年人。兩個人都是男性。
「那個……請問是哪一位?」
對方沒有回答。老人無聲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推開千里大步走進房間。
「等等……你們是怎麼回事?我要叫人了哦。」
千里非比尋常的叫聲,讓慶輔小跑了過來。
「千里,怎麼了?」
然後,看到未經許可就闖進來的兩人,他啞然地瞪大雙眼。
「爸爸……還有智之……」
他出乎意料的嘀咕,讓千里也失去了聲音。
「好久不見,哥哥。讓我們好找啊。」
弟弟代替沉默的父親開口。是相當危險的口吻。
「為什麼……知道這裏?」
「我們拜託了偵探。比起外行人來,還是讓專業人員來解決比較切實吧?」
慶輔露骨地哼了一聲。
「還真夠誇張的啊。」
「如果不那麼做,就永遠都找不到哥哥吧?」
那是事實。
打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他在哪里。完全的音信不通。大家都心煩意亂。
原本想說至少在書籍發行前和慶輔談一談,可是根本就無法聯繫到他。在因此而委託偵探,好不容易知道了他的所在地的時候,與其說是松了口氣,不如說是再三堆積的鬱悶氣洶湧地冒了出來。
身為書道家的長子,對他們說對現在的慶輔說什麼都沒用,所以還是算了吧。可是,他們不能進一步坐視親人出醜。
「總之先坐下來再說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好了,爸爸你也坐吧。」
在智之的催促下,拓也也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千里,拜託你倒杯茶。」
「不需要!」
讓人無法和年紀聯想到一起的大喝,讓千里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側眼看到這一幕,慶輔露骨地掛上了不快的表情。
「——那麼,什麼事?」
「你說什麼事?那還用說嗎?」
「難道是想要我的簽名書嗎?」
慶輔包含諷刺挑起嘴角。
「因為哥哥的暴露本的關係,現在我們都吃到了什麼苦頭……你知道嗎?」
「誰知道。」
他對於那種事情沒有興趣也沒有關心,這是真心話。
「……你算是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還想說什麼?」
「我是在說,讓你適可而止!你寫了那麼一堆過分的胡說八道,居然還可以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嗎。你就完全不在乎自己拋棄的孩子們的將來嗎?」
「我……只是奉陪了別人的挑釁而已。」
誰的?——這一點自然不用說。
「虧你好意思說。這就是所謂的小偷也有三分理嗎?你居然能做的出這種事情來。哥哥你是不是瘋了?」
智之真心地懷疑他的神經。
作為擁有孩子的父親,智之完全無法理解可以若無其事地貶低自己孩子的慶輔。
就算讓一萬步可以原諒他的不倫。那之後的慶輔的言行明顯脫離了常規。這次的暴露本,更是讓人只能感覺到超越反感的厭惡。因為連他們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了危害。
「我需要錢。所以出賣了自己的隱私。這有哪里不對啊?」
在沙發上翹起腿深深地吐著煙圈的慶輔,就好像是三流小說的主人公一樣。
「那個給大家都添了麻煩吧?媽媽都因為勞心而倒下了。」
原本還以為端出母親的事情,多少能看到他反省的神色。但是。
「那是因為媽媽也上了年紀。」
智之的估計完全落空了。
「哥哥!」
「事到如今就不要囉嗦了!智之。我也要支付必須支付的東西才能活下去!」
就算不斷地低下頭到處去借錢,大家也只是口口聲聲說教,完全不肯借錢給他。如果能多關心一點那時候在穀底苟延殘喘的自己的話,多半,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這才真正是,自作自受——吧?
「要從哪里擠出那些錢來,是我的自由吧?」
「不惜親人不幸也要那樣嗎?」
「不幸。要那麼想是你的自由。而且,雖然你說什麼謊言什麼胡說八道,不過我可沒有去騙人。因為那個,就是我的真實。」
「因為嫂子已經去世了,你當然可以隨心所欲地想說什麼說什麼了。為了正當化和這種無恥女人的不倫就說什麼真正的愛……真實愚蠢可笑至極。」
智之的目光在對千里進行指名的非難。
夫婦的事情只有夫婦才明白。
雖然人們經常這麼說,可是在智之他們看來,在變成這樣之前,慶輔的家庭真的是理想的家庭。為什麼那個家庭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們現在也無法理解。
就算讓一百步,慶輔所告白的事情是事實,也沒有必要向沒有任何關係的外人進行暴露。就算是自己的哥哥,惡趣味到這個程度也讓人想要嘔吐。
「不光拿錢去供養別人,而且連繼承自己血統的兒子都差點被那傢伙殺了。明明都這樣了,居然還可以一臉所無其事。」
千里顫抖了一下。
慶輔震動了一下。
「瑞希不會做那種事情。」
「你為什麼可以那麼斷言?那個不才正是哥哥所說的‘不利的真實’嗎?你好歹清醒一下吧!」
智之大喝道。
「假如你再進一步胡說八道的話,我們也有自己的考慮。」
這是真心話。
他們會和律師商量,採取應有的手段。
不能再讓慶輔進一步為所欲為。就算會變成骨肉的紛爭。
「隨便你們好了。我會用自己的辦法賺錢。而且第二彈的發行已經決定了。」
慶輔冷笑著說道。
「這次乾脆來寫我們家的歷史吧。」
一瞬。
拓也的額頭抽搐了起來。
「如果追尋雅紀的異常容貌的源頭的話,也就等於是去瞭解我們自身的真實。」
雖然是順口說出的念頭,不過他突然覺得那個其實也不壞。
雖然平時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個。不過父親其實是混血兒,自己也有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
(這算是弄假成真嗎?)
慶輔在內心偷笑。
「那麼,已經夠了吧?我也沒有那麼多工夫。你們走吧。」
就好像說對話到此結束一般,慶輔站了起來。
完全是對牛彈琴。
痛感到那一點後,智之憤然地站立起來。
「爸爸,回去吧。」
他回頭看看拓也說道。
「再進一步說什麼也沒用了。」
他丟下這句話。
「走吧走吧。不要再來哦。」
「誰要再來!看到你那張臉就讓人噁心。」
「無所謂。我會和你們斷絕關係的。這樣還清爽得多。」
你有來言我有去語。以牙還牙。
千里只能不知所措地注視著他們。
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
緩緩站起的拓也的手中,已經握住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
「千里,給他們開門。」
誰也——沒有注意到。
僵硬地從他背後走過來的拓也蒼白的臉色。
「你這個,無恥之徒!」
低沉的,包含著怨念的聲音。
慶輔。
智之。
以及千里,都因為那個聲音而回頭。
——瞬間。
拓也手中的水果刀噗嗤一聲——紮進了慶輔的腹部。
尾聲
深夜。
急救醫院。
雅紀不緊不慢地走在昏暗的鋪著亞麻油氈的地板上。
哢、哢、哢、哢……在一片寂靜中,腳步聲比想像中更加響亮。
通道,最裏面。在盡頭的門上閃爍著「手術中」的燈光。
在那扇門的左前方,是為等待手術結束的家屬所準備的等候室。在微微泛白的那裏,聚集著陰沉苦悶的空氣。
雅紀停下腳步後,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子猛地抬起臉來。
「……雅紀。」
就好像被那個嘀咕所電到一樣,坐在沙發最裏面的千里也抬起臉孔。然後倒吸了口冷氣。
抱著就好像完全沒看到千里的態度,雅紀走到男人身邊深深低頭。
「好久不見。明仁伯父。」
「抱歉。在這麼晚了還把你叫道這種地方來。」
平時溫和沉穩的明仁的臉孔也宛如白紙。
「……哪里。」
在收到明仁的緊急電話,得知慶輔在飯店房間被刺的時候,他剛剛回到工作期間一直居住的商務飯店。
你現在能過來嗎?——被如此詢問的時候,雅紀沒打算過去,也覺得沒有去的義務。可是比起慶輔的事情來,明仁聽起來前所未有的動搖混亂的聲音讓他更加在意,所以他暫且報以了「我去」的回答。
「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樣……我的腦子也完全亂了。」
那個,可以理解。
一般來說,如果親屬直面這種事件的話,會狼狽慌張也是理所當然。在得知尚人被襲擊送入醫院的時候,雅紀的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