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44
而过,却什么都看不真切。她一脸痛苦的茫然:“不记得,韩哲,我不记得!”
她真的不记得了,韩哲带她去了不少地方,但关于童耀,她只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于她的生命串,记得她深爱着他,可是关于他的事,韩哲能够记起的,她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与他有关的所有细枝末节,都在记忆里模糊得看不真切,甚至,除了一个皎如夏月起了光晕的笑容,他的模样,也全都想不起来!
她忽然手足无措地哭起来:“不会的,韩哲,我知道我爱他,怎么会记不起他!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忘记与他有关的一切!”她拔腿便跑,横冲直撞也不闪避路人。
“温暖,你去哪!”韩哲慌忙去追,一群校友从另一条路上斜逸出来,生生阻了他追赶的脚步,待绕开那群人,温暖已不知去向,他慌忙四处寻找,逢人便问有没有人看到她!
然而,偌大的枫大校园,他本就不太熟悉,隔了这么些年又生了不少变化,他转来转去,都没能找到温暖。
替身
后来顾夜深从金融学院返回,听林安琪她们描述当时的状况,立刻四处找人,在广告学院看到韩哲独自一人,一脸慌乱四处张望,立刻上前:“暖暖呢?”
韩哲立即说了温暖刚才的情形,“我已经找了好多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已经累得喘不过气。
“你怎么跟她提童……”顾夜深早已黑了脸,皱紧眉,脸色变了几变后,才敛住眼里的怒气,只是沉声说:“分头,先找到人再说。”
他们一直在枫大以及附近寻找,却不知温暖当时就直接出了校园,坐计程车直奔西山公墓,待他们想到赶去时,她又已经离开,只留下曾经来过的痕迹。
后来顾夜深开车经过西宁新街时,心中一动,打转方向盘从一个弄堂转进西宁老街,果然,在童耀当年遇害的地方,温暖蹲在那里,背对着他的方向。
他下车后大跨步过去,她握紧双拳,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低哀呜鸣,似乎想放声大哭,却又被哽得发不出声音,身体颤抖着仿佛在压抑自己。
然而就是这种痛苦的压抑,哭不出来的狼狈,流不出眼泪的悲哀,突显了她刻骨的痛。
“暖暖……”他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嗓子,低声唤着伸手扶她起来。
她无力地软在他怀里,忽然张口咬住他厚实的胳膊,像是奔腾在血液里的悲痛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全身的力气都几乎集中在牙齿上,他咬牙忍着痛,她终于哭出来,泪流满面。
“我没有忘记童耀,没有忘记他!我全部都记起来了!”温暖一手抓紧他的臂膀,一手指着某一处,空荡悲伤地,“他胸口有一把刀,流了好多血,他死了,童耀他死了……”
“暖暖,别这样!你别这样!”顾夜深紧紧箍着她在怀里,见她不停地说“他死了”,不由分说抱她起来。
送她到附近一家老式旅馆,期间迅速拨电话:“如瑾,麻烦立刻来西宁老街一趟!”
纪如瑾飞速赶来,温暖睁大眼睛仍在呓语,仿佛失去自我意识般,细致地描述童耀遇害时的情景,一些旁人不会注意的细枝末节,都能描述得异常清晰,顾夜深只急得手足无措。
她推他出门:“在外面等着,我给她进行一次催眠,让她安静下来,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特别慢,顾夜深在门外尽力保持镇定,却仍坐立难安。
三个小时过去后,纪如瑾终于出来,满脸淌着汗。
“怎么样?”顾夜深情急地问。
“夜深,以前我说她可能有精神分裂的危险,其实也是像说她怀孕一样在诓你,但是这一次,她的情况真的有些严重了。”纪如瑾神色亦前所未有的凝重。
“……”顾夜深绷紧了眼神。
纪如瑾继续说:“本来她的治疗已到可以利用催眠引导她选择性忘记的阶段,只要不受刺激,假以时日,她记忆里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可以忘记,但是现在,不仅功归一篑,她的情绪还遭到严重反噬,过往,尤其是痛苦的场景,被记得更加深刻清晰。”
顾夜深霎白了脸,手脚一片冰凉,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现在要怎么做?”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在颤抖。
“她不肯闭眼,大脑也抗拒接受我的催眠指令。”纪如瑾头痛地皱紧眉,“很棘手,她安静不下来,我无法执行梦境和心理催眠。”
顾夜深双拳握紧。
“把她交给我,我在‘忘川’给她安排一间病房,我想办法。”纪如瑾承诺,“一定会尽全力。”
温暖仿佛又回到刚失去童耀的那段时间,无论何时何地,会不由自主想起童耀倒在血泊里的场景,而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也会浮现当时看到的情境,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纪如瑾努力调整治疗方案,但收效甚微,温暖一想到那个场景,虽没有歇斯底里的痛哭,但会忍不住落泪,控都控制不住,而到晚上,她明明有了困意,都死死地睁着眼睛不肯睡,这样一来,梦境催眠便无法进行。
顾夜深每每束手无策,只能无力劝慰:“暖暖,别这样,你可以多想想其它事情……”
“顾夜深,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它就会自动出现,我控制不了!”温暖使劲摇头,眼睛努力睁得大大的。
那一天,原本是她生命里最幸福的一天,突然变故成无以复加的痛苦和绝望,她也希望能像有些人一样,不要痛那么久,不要遗憾那么长,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巨大的落差,以及永远回不来的人,所有的武装防线,都必崩溃。
顾夜深别无他法,只能又去找纪如瑾商量:“用药物让她昏睡,这样不能进行催眠吗?”
纪如瑾摇头,“不行,用药物控制睡眠神经,就算做了也效果不大,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自然入睡。”
可温暖似乎有特别坚强的意志,无论是顾夜深劝,还是纪如瑾用催眠引导,她都撑着不闭眼。
后来韩哲接到消息赶过来,气恼不已的顾夜深当时就忍不住暴怒地揪起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暖暖原本很快可以忘却那些痛苦,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提醒她去记起与童耀有关的一切!”
初时他带温暖去催眠,缓解压力和疲劳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还是利用催眠稳定她的情绪,以及慢慢引导她忘记过去不愉快的事!
“可是她与童耀在一起的记忆对她很重要!”韩哲尚未进病房,不知道温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认为他那样做有错,童耀对她有多重要,他很清楚。
“很重要又怎样!”顾夜深将所有气恼和无力一股脑往他身上发,“你可知道这些年,她念念不忘那些事,对她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残忍!只要因为某个相似的场景让她联想到童耀惨死的模样,都会哭得崩溃,控制不住自己!你说记得那些,对她有什么好!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童耀倒在血泊里的场景,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你以为对她有什么好!”
韩哲愕然,童耀刚离开的那段日子,他的确见过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但从来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后,他只提醒那些与童耀有关的场景,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立刻到奔到病房门口,温暖蹲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咬紧牙关似在压抑自己,他灰白了脸色,喃喃低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他站在门口,再也不敢往前移一步。
此后的很多天,他来看她,都不敢进去面对她。
不久后,温暖的手机铃响,顾夜深见是唐子旷打来,便代替接听。
唐子旷这几天都在国外寻求能够治疗洛妃病症的医生,本来只是在歇下的时候打个电话与温暖聊两句,得知她现在的状况,立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马上飞回来,但已经约了好几位专家教授一一见面,如爽约,就很难再约到第二次。
他在下榻酒店的房间来来回回急走了数次后,再挂电话过去:“你试着把她抱在怀里,力道用大,最好能让她感觉到疼痛,再贴在她耳边轻声哄哄,一定要贴在她耳边讲话,看看这样她会不会入睡。”
结婚的这两年里,她也曾因为想起那个血色场景而不肯入睡,那一次他这样做,她后来好像睡着了。
顾夜深挂了电话后,不管唐子旷提供的方法是否奏效,立刻回病房,抱起地上的温暖。
温暖一开始挣扎,不肯躺上病床,顾夜深贴在她耳边低声哄:“暖暖,听话,只是让你躺着,地上凉。”
他带磁性的嗓音仿佛是魔咒,她终于被蛊惑得侧身躺下,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他从后面拥紧她,她不适,欲动,他拥得更紧,哑声在她耳边平缓低语:“暖暖,相信我,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温暖果然不再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拥紧她,北海道她落水的那晚,刚住进滨江花园几个夜晚,他的怀抱很温暖,她并不排斥,于是安静地任由他紧拥,脑子里仍是那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但明显因他的亲近,注意力被分去一些。
“暖暖,我们说说话……”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低沉带着蛊惑力,她迟疑了一下,说:“好。”囚禁自己这么久,她也真的想慢慢解脱。
他在她耳边讲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桀骜不驯的学生时代,自幼想做宇航员的梦想,以及,他那喜欢唱黄梅戏的奶奶充满传奇的一生。
自认识他以来,她从来没听他连续说过这么多话,但是,她一开始并不能完全静下心,慢慢地,她的注意力被一点一点转移,偶尔会开口问一句。
想起童耀祭日那天在墓地看到顾奶奶的墓碑,她低叹:“顾奶奶也离开好多年了……”
“嗯,她离开七年了,八十大寿后不过半年,郁郁而终。”
“为什么?”她忍不住关切地问。
“……”顾夜深顿了一下,才开口,“无意中做了一件让她很愧疚的事……好了,不说她了,说说你最初的梦想,也是当服装设计师吗?”他转移话题。
“不是,是想种一大片花田,建造一个玻璃花房……”温暖忽然停下,蓦然发觉,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边上痒痒的,同时似乎有血液汇集至耳后根,那里似乎开始发热。
虽然并不排斥这个怀抱,但在清醒时刻,忽然意识到与他那么接近,周围的男性气息那么浓烈,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顾夜深注意到她的细微反应,忽然领悟到唐子旷为什么强调一定要贴在她耳边讲话,基本上,每个女人的耳后根都是极为敏感的,在她耳边讲话,无疑可以撩拨她的感官,这样,也许可以转移她的思绪和注意力,从而达到让她入睡的目的,现在似乎有了些效果。
这样一想,他便将唇移至她耳后根,有意无力在低语时将气息喷出来,慢慢的,他温热的唇瓣贴着她耳后的肌肤,轻轻地流连缱绻,她马上表现出一丝不安和慌张,急急地要移开头:“呃,顾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