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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细细品味粥的味道,越喝越觉得这味道与暖暖煮的毫无二致。
那碗粥他全部喝完。
不久后,阿阙过来拿保温瓶,同时给他一条保暖的绒毯,并笑意盎然说:“我小姨猜你今晚大概要睡车里,怕你冻着,就叫我拿这个给你。”
这大概就是乡间农妇的朴实善良吧,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关照。
他盖着绒毯躺在放平的座椅上,外套给了康康,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蓝色衬衣,春夜寒凉,他睡下时仍然开了暖气。
睡得并不是很安稳,有细细密密的雨在车窗外下着,好像是在梦里,又像在梦外,半梦半醒间,总感觉自己在喝皮蛋瘦肉粥,又仿佛有撑着小花伞的女子在车子外绕了一圈,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身段格外熟悉,想努力看清,周围只有一片黑暗。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囡囡在车里叫唤个不停,被关在车内十多个小时,它大概被憋坏了。
春天气候多变,昨晚还是细雨淅沥,一早便已暖阳轻洒,他打开车门,放了囡囡出去,自己也跟着下车。
天气晴好,大棚上的遮覆薄膜已被放下,大片大片花卉开得姹紫嫣红,妖娆多姿,极目望去,甚是壮观,有基地员工在花田里忙碌穿梭。
囡囡仿佛刚从牢笼里出来,获得自由的它窜进花田里,撒着四只小脚丫跑得欢,但它是极乖巧聪明的,虽然兴奋得汪汪直叫,却不会窜进花间踩坏花苗,只沿着间隔田塍奔跑。
顾夜深也沿着田塍慢慢走着,暖风夹着阵阵花香轻拂而过,空气格外清新,蓝天白云下一大片花的海洋,心境无端随着开阔不少。
就算不为了什么,在车上住这一晚,此时此刻也觉值得,市区里哪有这样开阔悠远的境地。
前面有小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囡囡兴奋的叫声,他信步走过去,阿阙正抱着囡囡在怀里:“囡囡,囡囡,你还记得我?”
淡淡的愕然及疑虑浮上心头,他不由开口问:“你跟囡囡熟悉?”
阿阙抬头,灿然而笑:“大哥哥你起来啦!前段时间,我有照顾过囡囡一些日子,它好可爱,我们大家都喜欢。”
“喔……”顾夜深缓缓点头,“是哪位好心人把它送到这里……”忽然,他无意间掠过远处的目光粘滞不动,继而全身心一震,呼吸都跟着凝窒。
广袤的蓝天下,一望无垠的各种花卉开得轰轰烈烈,花海与蓝天相接的尽头,穿深蓝色中长风衣的女子孑然立于花丛中,风掀起她柔顺如瀑的长发,如mv中唯美的镜头。
脑中命令未发出,他已拔腿朝她奔过去。
穿过纵横交错的田塍,越过香气四溢的花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的目光只牢牢锁住那一道影,脚下一刻也不停歇。
离她大约十米远的距离时,奔跑的步伐缓下来,早已累得喘气不休,他抚着狂跳不已的心慢慢过去,说不出的欣喜以及小心翼翼。
待走到只隔三米远,他停了步伐,轻轻地、试探性地低唤:“暖暖……”
女子闻声回头,长发掠过脸颊,略微打量他一眼后,慢慢侧转身,露着波澜不惊的职业性微笑:“先生你好,是来订购花卉的吗?”
顾夜深一怔,继而大步上前把她捞进怀里紧紧拥住:“暖暖,是你!这次真的是你!”
他用力收紧的双臂硌得她生疼,仿佛他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两人从此再也不会分离,温暖挣扎了一下,挣不开他的束缚,只能任由他抱着,却一言不发。
感觉到怀里的人不正常的安静,顾夜深慢慢松开双臂,却发现温暖已泪流满面,他一时慌了手脚:“暖暖……”
伸手欲拭去她脸颊的泪,却被用力挥开:“你别碰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夜深目光沉痛:“暖暖,是我对不起你,看到你还在,就算立刻死去,我也心满意足。”
温暖愤怒地望向他,尽量以冷静漠然的语调:“顾夜深,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得了重症,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二十,一开始会失忆,后来会死,你没有时间再给我幸福,所以费尽心思把我推开,还替我选了更好的归宿,你的爱这么高尚伟大,哪里是对不起我!我不接受你的好意安排岂非不知好歹!”
她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怒不可遏继续控诉:“死死死!你就知道死!顾夜深,你知不知道假若手术失败,我仍然可能知道结果,即使你已经把我推开,突然看到爱人冰冷的墓碑,你以为我的心就不会那么痛?如果你以为不痛,那么在童耀墓旁看到我的墓碑,你是什么感觉!告诉我你是什么感觉!”
顾夜深无力辩驳,只再次把泣不成声的她拥进怀里,沉痛地致歉:“看到你的墓碑,我很痛、很痛,痛得恨不能立刻死去。暖暖,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温暖慢慢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蹭在他怀里,就着他的衬衣把眼泪擦干,好半天才没好气地嗫嚅着:“还能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至于无可救药。”
语气语调都明显发生了变化,顾夜深一愣,继而欣喜,小心翼翼试探:“暖暖,不生气了?”
“生气!很生气!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不生气!”温暖语气愤懑,环着他腰的双臂却愈来愈紧,“我还要发泄一下,否则一直憋在心里,以后难保不拿这些事跟你吵架!”
这样似娇带嗔,顾夜深眸光深深凝视怀里的人: “好,你发泄,我受着,心甘情愿。”
温暖想板起脸怒气冲冲再控诉一番,却忽然撑不住笑了,觉得这气氛被自己搞得不严肃,又敛了笑意,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头伏在他胸口蹭了蹭,再也不要说一个字。
罢了,他还能真实地让她这样靠着,什么都不用在意了。
午饭是在那幢两层高的民用楼房里吃的,这是属于阿阙的房子,目前温暖和她住在一起。
吃饭时阿阙取笑温暖:“我说呢,昨晚又是亲自熬粥,又是送绒毯,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关照!不过你也狠心,两口子闹个别扭,也让他在车上睡一宿。”
温暖微赧,抬头却迎上顾夜深如波光掠影熠熠生辉的眸子,一时间耳后根都红了。
下午,温暖换了工作服,与顾夜深一起带了囡囡去花田,她在这里的主要工作是每天下午巡查各种花卉是否有折断、腐坏以及是否生虫,有发现须及时处理,免得影响其它健康花卉的生长。
基地分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她和阿阙及另外几位小姑娘负责东区。
顾夜深亦挽起袖子挑捡折断腐坏的花枝,每天都经过一遍巡查,花田里的花卉长势极好,两人如同赏花观光一样。
停在一片紫色鸢尾花区域,顾夜深似随意问:“暖暖,你打算留在这里研究花卉种植?”
温暖头也不抬:“嗯。种一大片花田,建造一个漂亮的玻璃花房,是我人生里最初的梦想。”
“服装设计要放弃?”
温暖抬头,默默地瞅他一眼:“我是恒丰派来深康的‘内奸’,你敢让我回去,我还没胆子再进去。”
顾夜深愧然:“不必为此担忧,你走后没多久,事情便水落石出,已作好处理。”本来,也只是借机让她离开。
“怎么个水落石出?”
也没有多少曲折,事发两个多月前,尚在其位的桑助理偶然发现甄甜甜与恒丰某高层私下见面,高价售出手中原本属于深康的早春休闲新款服装设计图,并试图制造深康抄袭恒丰的局面。
顾夜深知道后,不戳破甄甜甜的行为,将计就计,将这一批新款更早于恒丰投产并在韩国上市,待恒丰在国内上市,深康便以抄袭、侵权等理由将恒丰告上法庭。
事后,甄甜甜被深康开除,恒丰当然不会再接纳她,而她在服装界,恐怕没有哪家公司敢再要她。
温暖唏嘘不已,甄甜甜何苦为了踩低她作出这等事让自己身败名裂!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打算回去,“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目前很喜欢这份伺弄花花草草的工作。”
顾夜深也不勉强,同她一起进来的纪鄞薰与楚珩在南风琳的指导下,短短的时间内已能独挡一面。暖暖的设计才华被浪费很可惜,但没有什么能比让她做喜欢的事情更重要。
他暂时不用上班,便耗在花卉基地没有离开,晚上老老实实要回车里睡觉,温暖尚未开口,阿阙已经很热情地挽留他,并拿出她哥哥的衣物给他换洗。
于是,每晚温暖与阿阙挤在一起,他则睡温暖的房间。白天,他带了囡囡跟着她伺弄花花草草,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只是,在他看似镇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不安的心。
这天早晨,温暖做好早餐,发现顾夜深没有按时出来,以为他还没起床,于是上楼去房间叫。
房门是虚掩着的,进去后看到他已穿戴整齐,站在房间的窗口,静静地抽着一支烟,背影有一丝凝重。
“在想什么?”她不由走过去问。
他侧转身,顺手掐灭夹在指尖的烟蒂,目光深邃端祥她一眼后,慢慢吞出几个字:“婚礼和葬礼。”
“嗯?”显然一时没听明白。
“韩哲的婚礼,”会不会作数?“你的葬礼。”也不会仅仅是对他的惩罚。
温暖忽然笑得有些古怪,她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任早晨的凉风趁机贯入,她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凉意:“婚礼举行前,我答应韩哲,如果你没有阻止,婚礼便是作数的。”
顾夜深全身僵住。
温暖继续说,“你的手术虽然成功,但我觉得,你遇到事情就自以为是一个人承担,我都不敢再和你在一起了。我怕以后再遇到事情,我还是被推开的那一个。”
不由自主伸手扶住窗棂支撑身体,五指渐渐用力,顾夜深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站在审判台,原来对他的惩罚,远远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就结束。
温暖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花海,惆怅而愧疚:“可是韩哲说婚礼已经被破坏,他得听从继父的安排,娶南宫世家的千金。”她忽然转头望向他,瞳孔深处隐约起了一丝笑意,“他要我用一场葬礼换他那一场婚礼。”
仿佛从地狱升到天堂,顾夜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发现刚才那一刻,他的心尖和十指都在颤抖:“暖暖,如果那场婚礼成真,我宁愿在手术意外中死亡……”
温暖伸手捂住他的嘴,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夜深,不要说死。”
她深吸一口气,像劫后余生般:
“其实,我现在反而庆幸,你当初瞒着我,推开我,以致把动手术的时间愈推愈后,否则,就算我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承担,一起人为的手术失败将会让你真的永远离开。现在你还在,避开了那一次劫,所以,无论我受了多少委屈,被伤得有多痛,都是值得。”<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