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36
就是,你太多事了。
她恨不能用衣叉子从他背上戳进去,“那,那我不管,反正那是你的衣服,你爱拣不拣。只是你不拣的话到时候没小内穿了,别想我再给你买!”她才不下去拣男人的小内呢,要被人看到了多丢脸呐。
铲子哐当一声砸在锅子里,他半侧过身子脸上一片愠怒,“谢谢关心,十一条我还能穿很久。”
听到十一条她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果然成功地引得他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她站直身子,抖了抖胆,“你敢。”
“要不要试一试?”
她往后退了一步,衣叉子冲着他,“你再过来一步,信不信我一叉子戳死你?”他的伤还未愈合,再加上这两天似乎有点低烧,攻击力应该不强。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笑,“哪怕我手脚都断了,还是能收拾你的。”说着就伸手要捞她的脖子,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她后颈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短促而连贯。
两个对峙的人同时一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做出反应来。单衍修迅速地将自己贴到门边的墙壁上,她的反应更是简单直接得多,顺手抄起了餐桌上的锅盖子,进攻防守两不误。
敲门声持续了有十来秒后停止了,两人眼神的交流却并未停止。一个是镇定沉稳,另一个而是焦躁不安。她做着口型问他外面是谁?怎么办?他却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耳朵紧贴着墙壁,像是在听动静。过了几秒,他像是松了口气,给她一个安全的示意动作后便拧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女孩子,个子小小的,头发卷卷地,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她的脸上充满着善意的微笑,“这是你们掉的吧,我路过看到就拣上来了。”撑着三角小内的衣架勾在女孩曲起手指上,晃啊晃的。
“谢谢,麻烦你跑这一趟。”单衍修面不改色地将叛逃的衣架回收,相当客气地道谢,甚至还带上一丝微笑。
这下子不仅是门外的这位小个子女生脸红了,连带着躲在门后雅晓的脸也烧起来了。只不过前者是含羞带涩地红,后者却是气红的。毛了个咪的,这死妖孽说什么?他说什么?他居然和人说谢谢,还说麻烦你了?他是脑子烧坏了还是心脏进水了?他居然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客气有礼?声音还这么地……唔,温和!没错了,是温和——她给他做饭暖床那么久从没见丫对她说过一声谢谢,更不要说麻烦了,辛苦了!她还以为他从来没和人道谢的习惯呢,想想也就忍了算了,哪晓得他哪是不会道谢啊,人家是选择性忽略,自动跳过。
看看这男人现在的模样吧,表现得多像个衣冠禽兽啊,脸上那表情啧啧啧,真是无法形容了,仿佛他手上拿的不是2.08元一条的小内,而是一只价值不菲的水晶玻璃鞋。
“……我就住在一楼,正好在你家楼下,”门外的女孩子声音软软甜甜的,听起来很悦耳,“你是新搬来的吗?”
这次不待他开口,她便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土拔鼠似地,“是啊,我们刚搬来的,还没来得及认识邻居呢。你好啊。”
女孩子看到突然冒头的雅晓,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地迟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回了声你好,接着便探询地问道,“你们是……合租的吗?”
说真的这句问话,问的是很巧妙。一般来说看到适龄男女住在一起马上就可以想到两人的关系了,遇到这种情况时多数人会了然地会心一笑,挥挥衣袖便走了。少数的时候——特指遇见三姑六婆的状况下对方会问你们结婚啦,结婚多久啦,有孩子没,想啥时候要之类的,非把你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不可。
可眼前这个女孩子问的话便很意味深长了,如果他们回答是,那就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仅仅是共同租客,没有再深一步的联系。如果他们回答不是,那就很明显地释放出一个信号:这俩男女没扯结婚证就住一起了,定性就是非法同居没商量。但,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和这男人同居的。
这下这可真是为难,她得回答是呢,还是不是呢?雅晓犹豫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到单衍修身上,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八成是不会做答的,不当着人面甩门已很好了。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再次开口了,口气温和不说,甚至加上了个缓冲的语助词,“哦,我们只是同住。”——看看,这回答得多刁钻,一方面没有肯定或是否认对方提问的同租的事,另一方面,这同住的释义得更巧妙。什么是同住,同住就是介于同租与同居之间让人可以往左右联想摇摆的一个中立的词汇。你可以往暧昧的方向理解,也可以往纯洁的方向理解,一切都取决于你是不是有一颗猥琐的心。
雅晓莫名地感到一阵地烦躁,不知道是因为他模棱两可的回签还是因为门外这个女孩顿时璨亮的眼睛,总之她就是很不舒服。
打发走那个已明确告知说有空一定会再来拜访的楼下邻居后,雅晓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锅盖和衣叉子,那姿态和随时准备战斗的二大妈没两样。这才恍然之前那女孩看向自己时目光里所蕴含的吃惊和隐忍的笑意是因为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将锅盖往地上一掼,巨大声响引得单衍修的目光追过来,口气略带责备,“你摔东西干什么?”
“你管不着。”
“拣起来。”
“不要!”
“拣起来!”
“偏不!”
“拣起来,我要用!”
“要用你自己拣。”
“凭什么你摔到地上要我拣?”
“谁让你要用了,你想用就得去拣。”她知道自己摔东西发脾气很没道理,可是她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莫名奇妙地暴躁不安。喘息间胸膛上下起伏着,下唇被牙齿紧紧地咬住泛起了白迹。
单衍修定定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看不清,说不明。少顷,他俯身捡起了那只不算轻的炒锅锅盖。就在他刚直起腰的时候,她突然飞起一巴掌将锅盖打到地上,咣当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的面部表情骤然绷紧,隐隐地一层薄怒。她用下巴顶着他质询似的目光,表情像是在说你丫能奈我何?他嘴角抽了抽,明显是在隐忍着怒气,再次俯身捡起那只可怜的锅盖。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拿东西出气。”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让女孩子给你送内裤!”她反应奇快地喷道,“也不知道羞!”
单衍修的嘴角在一瞬间似是要挑起来,隐隐地要漾开一般。只见他转身放好锅盖,又把有些凉掉的煎饼铲起端到桌子上,用一根手指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已经够酸的,我就不加醋了。“
一袋苹果
雅晓再一次清点了一遍手头所余下的现金数,确定了金额无误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剩多少?”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到四百块。”来到这个小城市的两周里她除了购买必需的生活品和他所用的药品外也只买了米油面等食材,虽然已经是挑便宜的买了,但还是花费不少。看电视上说的,最近不仅大城市的物价上涨,连小城市的生活成本也悄然提升了。虽然生存的压力不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强大地压迫她,但她必须得考虑到现在自己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身边还系了个很能吃素的大男人。
“我说单衍修,你是绝对不能吃肉吗?”她搓着钞票,“一点肉也不能吃吗?”
他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现在菜价贵过肉价了,昨天我才买了一小把青菜就花了六块多,半斤肉兴许还不要这么贵呢。”她掰着手指头,“青菜的话炒一炒就没什么东西了,可是肉呢我倒可以折腾点花样出来。你如果还是这样只吃菜的话,我可真养不起你了。”
“苹果呢?”
“靠,你还想吃苹果,太奢侈了!”
“……猪肉和鸡肉。”
“嗄?”
“猪肉和鸡肉我可以吃。”他闷闷地应道,随即补充了一句,“一天一个苹果也不行吗?”
“行,你一半我一半。”
“我要一整个。”
“不行!”
“那还钱,两千万。”
“……我吃三分一,你吃三分二,这总可以了吧。”她见他默不作声,便决定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哦。啊,对了,我明天不在家,你自己随便煮个面吃好了。不过不能和上次那样把厨房搞得一团糟,记着煮面的话小半锅水就行了,连汤带面小半锅就好。不要搞拌面吃,又费油又费调料,吃完了洗碗还费水和洗洁精……”
“你明天去哪里。”他打断她。
“昨天经过超市看到里面有招促销员,待遇还不错,所以拐进去留了电话,今天通知了面试来着。”她回答得很简洁,“看我干嘛,不打工难道留着坐吃山空啊。再说促销员要不了什么技术含量,以我的经验随随便便都能过关。”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颇多内容,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有不满。
不满什么?他有什么可不满的,现在是她出去打工,他在家享福哦,他还有啥不乐意的,莫不是想和她一起去打工?
“一定要去吗?”
“废话,不去赚钱难道等钱从天掉下啊。”她大惊小怪地,又故意戳他痛处,“可惜哟,可惜你没身份证,不然我一定要拖你去应聘当保安。唔,或是防损员也可以。啊,对了,仓管员好像赚得更多些。噗哈哈……”她光想想他穿马桶式的安防制服的样子就想笑,真是太搞了。
“你想我去吗?”他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都说了你没身份证的。”
“找个办假证的,费不了几个钱。”他竟然正经八百地建议道,“低投入,高产出。”
雅晓红果果地震惊了,这男人居然还知道办假证,他甚至还建议她帮他办个假身份证去应聘当保安和防损和仓管?!
“办……办假证是犯法的,”她结结巴巴地,“再说了,你的伤还没好全,体检过不了关的。”
他吃吃地笑起来,手掌贴她脑袋上打了个旋儿,“笨蛋,你还当真了。”他轻声报了串数字,“静夜的私人号码,除了我再没人知道。打给她,管她要钱,要多少都行。”
“不,”她很干脆地拒绝他,“我凭什么管人要钱,人家又不欠我的。”
“但她欠我的。”
她还是很固执,“我不要。”
“那你把电话给我,我管她要。”
她拍案而起,样子很凶恶,“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说不要了!管一个女人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就算是人家欠你的吧,你一男人就不能大方点权当送人情不行吗?钱钱钱的,谈钱多伤感情啊!你就这一个朋友了,也不怕人跑啰。”她再不看他诧异的脸,迅速起身将他推出房间。重重关上的房门将他诧异的目光隔绝在外,而她的心脏却犹在激烈地跳个不停。她挪步到床边,拉开抽屉将手机拿了出来。
她没有说,那次除去给季风发短信报平安外,她还嘱咐井言请他帮忙联系一下静夜。虽然她对井言了解不多,但冲着他当时的帮助,她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果然井言很快便联系上了静夜,对方只托他回复了一条极为简洁的短信给她。
大势已去。
简短的四个字,却恰如其分地将他的结局与命运全数囊括其中。
她看到这条短信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震惊?意外?还是不敢相信。她曾经听过太多从天堂摔落到凡间的例子了,而这么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却是头一遭。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曾经坐拥权势与财富,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着别人的命运乃至于生命。这样的人应该是要永远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但有这么一天,他突然摔了下来失去了一切,甚至过上比普通人更差劲的生活。虽然他会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还做好了过落魄生活的准备。但奇异的是,做为旁观人的感觉竟然会比当事人更为强烈,也更加地……难过。
她真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在提款机前那一瞬间产生的邪念。两千万呐,就算是在大城市也可以安稳舒服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就这么被她几手指给戳没了。她害得他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不说,更有可能的是断送了他或许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单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