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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山里村里的人厚道,只要他有一锅饭吃,就少不了给你一碗。乡亲们东家请,西家请,看到远和倒霉落难后,人们把他请去吃一顿,以示安慰。
一晃七天过去了,我就要离家回部队了。望着父亲母亲那苍老的容颜,三哥、二哥、嫂子、妹妹们那难以铭状的表情,我走在芍药花盛开的院坝边,一步三回头,眼泪扑簌簌的流淌。我下定决心,一定在部队努力干出一番事业来,无论是遇到打仗踏地雷,我都勇往直前,决不退缩,我要用自己的忠实行动,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去重振魏家的辉煌,让年迈的父亲母亲和亲人们高兴起来。
第27-29章
第 二 十 七 章
毒辣辣的太阳烤得大地生烟,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就像倒扣过来的蓝锅,闷热得人都快要闭气了。可部队练兵场上杀声震天,战士们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浸透了。
中午休息时,那知了不停地叫着,机场上那安尔飞机的发动声太大,整座营房都在抖动,怎么睡觉嘛,真是烦死人了。回到部队后,想家人,想父亲母亲,想起三哥的遭遇,我心烦意乱,心里难受极了。
(一)
“魏远林同志,下午你就不要参加训练了,午休起床后到连部去,连长、指导员要找你谈话。”汤和明班长对我吩咐着。
连长、指导员找我谈话?会是啥事?是又要我回连部当文书吗?是为老乡战友李小文的事写信到总政、军区、军里、师里扳倒了刘副连长,给连队捅了漏子抹了黑,要处理我吗?是为三哥那档子事,我没给部队组织汇报,要处理我吗?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像十几只水桶打水,在我心里七上八下悬着。
“魏远林同志,我们找你谈最后一次话,因司令部打来电话,调你去团部招待所当招待员,说是赵团长特意点名调你去的,你有什么意见吗?”蒋学文连长说着。
“远林同志,你是我们连有文化、有文娱体育特长,政治思想表现又好的战士,说实话,我和连长还真舍不得你调走。但这是团里的决定,我们、你都要服从。你去团部工作,比在连队发展进步要快一些,对你有好处。去了要好好干,像在连队样努力学习工作。”指导员黄朝喜慢言细语地给我讲着。
“我服从组织决定。感谢连首长一年多来对我的培养教育,我一定发扬红二连的革命光荣传统,为连队争光,为首长争气。”我慷慨激昂表着决心。
当晚,连部办公室里,两张条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放着肉丝、火爆猪肝、腰花共五菜一汤。4名连队领导、排长孙成毓、班长汤和明、副班长文富伦围在饭桌上,算是给我送行了。
一般来说,调进调出的战士,连队不一定要搞个什么欢迎欢送仪式,只是在全连军人大会上,顺便由连首长点着某个人的名字,介绍一下是调进或调出的原因,全连官兵鼓鼓掌表示欢迎或欢送而已。而我的工作调动,蒋连长、黄指导员还专门设了欢送宴,我很感动,连首长们是舍不得我走的。
我调到团部招待所当了一名招待员。其任务是一个人管招待所那十几间房子,接待来我团检查工作的团以上的干部,负责打扫卫生、端茶送水。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还要烧锅炉为团机关百多号人烧开水。在我当招待员期间,接待过师长、军长、成都军区司令员和总参、总政、总后的领导。特别是接待那些高级干部时,赵团长特别给我吩咐说:
“小魏,一定要把卫生搞好,嘴巴要放甜一些,让首长们住得满意。你的工作的好与差,直接关系到我们团的形像。”
我不敢怠慢,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床下有灰尘,便钻进床下用毛巾擦拭地板。
当成都军区司令员、政委和三总部的首长来住在招待所时,副营级以上的干部佩手枪轮流站岗,不经首长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招待所。当然我是招待员,出入自便。部队就这么些规矩。管我的领导主要是司令部参谋长刘玉明、管理股股长陆仕民、政治协理员张金华、管理员代兴昌,每逢有重大接待任务时,赵团长、刘参谋长要亲自检查招待所的卫生,指示我该怎么怎么做。
(二)
“小魏,你是通江县哪个区哪个公社的人?”刘玉明参谋长问着。
“报告参谋长,我是通江县铁佛区铁佛公社平坝大队五队的人。”
“我的岳父是老红军,过去在你们家乡打过仗呢!”
“是吗,首长的岳父现在在哪里?”
“在南充红军院休息,战争年代身体多处负过重伤。”
我感觉到,刘参谋长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从来没批评过我一次,似乎他对我这个士兵特别有好感。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刘玉明参谋长突然找到我说:“小魏,走!跟我到我们家里去,老爷子很怀念革命老区通江县,他想问问你们家乡如今的变化发展情况。”
我跟着刘参谋长坐小车到了南充市军分区的红军院他们家里。
“小魏,这是我岳父大人,你就叫他王司令员!”
“首长好!”我叭地立正敬礼。
“小魏,来来来,挨着我坐嘛!”王司令员坐在那特别宽大的藤椅沙发上,穿着一身军装,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有严重的支气管炎的毛病。
“在抗日战争中,我的肺部被日本鬼子打进一颗子弹,现在都无法取出来,说话很吃力。”老首长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支中华牌香烟,我说我不吸烟,可他非要划着火柴给我点着,他不抽烟,非要我抽。
“小魏,我告诉你,1933年我在你们平坝村那土城寨、大东山上打仗住了好久,主要是同围剿我们红军的川军和国民党的地方武装作战,张国涛的妹妹张国英也是红军,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过。你们村的林开征那可是与我同生死的老战友了,他现在是重庆市警备区的司令员。”
“首长,林司令是我们平坝村六队的,我们是五队的,家乡人民都知道他的英名,1973年他还回过老家。”
“我给你说,红军时期,我是连长,林开征是指导员。抗日战争时期,我是营长,他是教导员。解放战争时期,我当团长,他当政委,后来我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他小子被调任重庆警备区当司令员。我们俩那是同生死共患难,在一间屋子里办公睡觉,一齐打仗共事近20年的老战友了!”
“小魏,你们家乡现在的生产生活咋样了?还是住的茅草屋吗?”
“报告王司令,现在我们村很少有人住茅草房了,住的是瓦房,大多数的墙是泥土筑起来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我二哥是生产队长,他胆子大,在队里实行生产大包干,将田地、劳动力分成那么几大块,分着干,调动了生产积极性,粮食一年要比过去多收一倍,除了超额给国家交完公粮外,分到各家各户的粮食已吃不完了,我们生产队的人不再饿肚皮了。可区上、公社的领导说我二哥那是在搞资本主义。”
“放他妈的狗屁!老百姓能吃上饱饭就是资本主义,只有饿死人那才是社会主义。过去刘少奇、彭德怀,现在的邓副主席一直提倡在农村搞‘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有什么错的。结果把刘少奇这位堂堂国家主席、彭德怀这样的老帅都一个一个整死了。现在邓副主席复出了,中央马上要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了,就是要搞改革开放,全国农村就得像你们生产队那样搞,像你二哥那样搞。你给你二哥写信去,就说我这个少将红军战士支持他这样干下去。”
王司令是宣汉县人,他跟随刘伯承元帅一起出来参加革命的,一生身经百战。
“革命战争年代,老区人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是他们忍饥挨饿,养育了我们红军。玉明,小魏是老区人民的后代,你要好好栽培他,把他培养成材。”王司令指着女媳参谋长刘玉明说。
“你老放心,小魏本身就是我们全团的优秀战士,去年秋天,差点去北京首批瞻仰毛主席遗容去了。后来成都军区指示,要在我们团挑选一个少数民族战士去,最后是红二连的班长、汶川县的羌族战士何兴荣代表我们师去了!”
“小魏,你要在部队努力工作,要为老区人民争光!”王司令第一次见到我格外亲切,有说不完的话。后来经常吩咐刘参谋长叫我去他们家里坐坐,他老是关心着我们通江县的建设和发展。就是他们家过春节,也要叫我这个局外人,一个普通士兵去。
(三)
刘参谋长是个活跃分子,喜欢吹拉弹唱,他27岁当了团参谋长,很有军事指挥才能,被司令部的干部们称为“军事活地图”。凡是他组织我们司令部的五六十人开会,他就点着我说:“小魏,你给大家先唱两首歌!”
我唱什么呢?还是唱《红星照我去战斗》、《北京颂歌》这些老歌曲。有时,他弹奏着三弦,我唱电影《铁道游击队》的插曲“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那时,我们团司令部和政治处在挨着的两排平房里办公,只要团机关召开官兵大会,刘参谋长和政治处主任周光荣商定:小魏代表司令部,新闻宣传干事李虎林代表政治处,搞半个小时的乒乓球比赛,我和李干事拉开架势“乒乒乓乓”激烈地角逐着,刘参谋长、周主任一个当裁判,一个数分,我们二人的球技都较好,对攻对抽、扣杀、推挡,一颗球要打十几个回合,看得大家眼花缭乱,不停地鼓掌加油、呐喊助威,我们两人的球技不差上下,互有输赢。每次团机关开会前,都是这样的惯例,先看我和李干事切磋球技。团机关的气氛也十分活跃。
在我当招待员期间,司令部的文书小向文化不高,有些材料写不起,比如司令部的工作总结、先进人物的事迹这些东西,他写不出来,刘参谋长很不高兴,但他又从不轻易批评一个兵。没有办法,有些稍为重要的材料,刘参谋长就安排我写,他口述要点,我便利用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在招待所那间接待军级以上领导干部的套房里写。每写一份材料,刘参谋长总是那么满意,他越满意,我加班熬夜次数就越多了。有时写到天明,还得要烧锅炉,保证机关干部一上班要喝上开水,住在招待所的领导也要确保有开水喝,有热水洗脸。无论多忙多苦多累,我全力搞好本职工作,不让领导为我操心,从没因工作失误挨过一次批评。
我虽离开了二连,可连长蒋学文、指导员黄朝喜、排长孙成玉、班长汤和明、副班长文富伦不时到招待所来看我,看我的工作干得如何,他们总是关心着我的进步成长。
赵团长、李晓成政委、韩副团长、文副政委、左副政委等团领导总是对我那么好,我就那么一个穷兵,也从来送不起什么礼物,凡是他们安在部队营区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要叫上我去饱餐一顿。
你看那龙顺福副团长,他家里包了饺子,炒了几个菜,也叫他那16岁的女儿龙娟来叫我去搓一顿。龙副团长命令他那宝贝女儿龙娟说:“你敬魏叔叔几杯酒。”
“要得!魏叔叔,我有个条件,我喝几杯,你就得喝几杯,首先说不准你耍赖哈!”
“那好嘛!我不相信你这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的酒量。”
她敬一杯,我喝一杯,接二连三喝了十几杯酒。
我天生不会喝酒,结果把我灌醉了。我真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毛丫头有如此酒量,我简直不可思议。龙副团长的夫人游姨说:
“娟娟,你也不敬不喝了,人家魏叔叔不会喝酒,脸都通红了。”
那时的部队官兵关系就这样,不是下级给上级送礼请客,反而是上级请下级的客。农村来的兵,家里普遍穷困,哪有给领导送礼的条件嘛。
团领导中大多数文化程度不高,好些人是工农干部出身,他们很看重我这样的高中文化,比较活跃的士兵。
一天,一位文化不高的团领导从山西昔阳县参观大寨回来,说要给全团作报告,介绍大寨的经验。
那天上午,2000多官兵背着枪,整整齐齐地坐着,纹丝不动,会场周围红旗飘飘彩旗猎猎,锣鼓喧天。会场主席台上那大幅标语写的是“学大寨、大练兵,为努力建设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的军队而奋斗!”那大会阵势,那场面激动人心,好不热闹。
“同志们!我这次去参观了大寨,现在给你们作报告。讲什么呢?大寨真是了不起,那高粱这么样的长啊!那玉米这么样的棒呀!”那位团领导用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