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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大哥、三哥先后在部队几十年,父亲母亲没到部队来过一次,生怕影响我们的工作,生怕给部队添麻烦。如今三哥被抓了,父亲喝下农药后,为何公安局、当地那些干部见死不救?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还是军属嘛!还是警察家属嘛!这一切,令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愤。总有一天,我要回家问问那些见死不救的干部们,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良心?
  就在我带着重重心事,全力带兵参加严打斗争时,大姐远贵从达县地区给我来了一封长信:
  “四弟:你三哥是与他人合伙做生意亏了本,只因2300元的经济纠纷,不存在诈骗。我和你姐夫相继回老家去了,了解了你三哥被抓的情况,他没有触犯国家的法律,构不成定罪,你姐夫是学法律的,这方面他比我们都懂。山区山高皇帝远,一些人片面理解执行严打政策,左的思想还在一些人的头脑里根深蒂固。几十年来,爸爸是县里、地区和省里多次宣传表彰的模范军属,可这次让他一气之下喝下农药后,那些人无动于衷,见死不救,我们感到万分气愤。
  现在你三哥没有多大的问题,很快会放出来的。爸爸也平安无事了,从医院回到家里,你安心部队工作,全力投入严打斗争吧!”
  大姐的来信,让压在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父亲化险为夷,三哥很快会放出来的,我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四)
  1984年7月。
  一个骄阳似火,山花烂漫的季节。家门前那一朵朵鲜艳夺目的芍药花竟相开放,在阳光映照下栩栩生辉。
  在这个江山如画,姹紫嫣红的美丽季节,我回家了,带着新婚妻子,一位在南充棉纺厂工作的女工,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里,终于见到了年迈的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子、妹妹、侄儿们。
  望着满头银发的父亲母亲,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岁月不饶人啊,一生坎坷的父母,如今已步入高龄之年了。还好,老父亲在受到这场磨难后,仍精神抖擞,谈笑风生。他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概念,没有严打斗争中儿子被抓时对国家、对共产党不满的任何怨气。但三哥远和仍关在县看守所里,一家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回家了,亲朋好友们来了,昔日那些告发三哥的人也来了,他们还带着复印保存的材料来了,把那些材料交给我看,似乎觉得,这次我回家是因为三哥被抓的事,要找他们复仇算帐。
  那些举报材料,说明的是他们和三哥合伙做生意的协议、合同,不存在谁诈骗谁的犯罪问题。至于举报材料上揭发三哥骂区上、公社头头的问题,似乎构成了犯罪的主要情节。
  “如今刑罚没有哪一条规定,骂了领导人要构成犯罪,何况骂了区、乡的小小地方官员,这算触犯了哪家王法?真是山高皇帝远,这是片面地、错误地理解执行党和国家关于严打斗争的决策。我的心里这样思索着。”
  第 三 十 七 章
  仲夏之夜,满天星斗,皓月当空。
  (一)
  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坝边,坐在月光下,谈论着家事,叙述着骨肉亲情。山风微微吹来,盛开的芍药花芬芳四溢。
  父亲母亲坐在盛开的芍药花旁,一口一口的喝着消暑解热的芍药茶,默不着声,一言不发。他们在守望着,守望着自己的三儿子魏远和能早日从县看守所里放出来,一家人能欢笑团聚在一起,共度这平平安安的美好时光。
  “姓文的那家伙真不是好东西,*中被造反派打得死去活来,我们一家人那样保护他,为他治伤,家里好吃的东西都给他吃了,可他真是一条喂不饱的狗。在抓老三那天,看到爸爸喝下农药后,他连屁都不放一个,背着那支黑杆杆破枪就溜了,真不是他妈个好东西。就是一条狗,你给它一点东西吃了,它晓得摇尾巴感恩的,可姓文那东西比一条狗都不如。”
  二哥魏远生愤愤不平地骂道。
  公社姓文那社长,就是*中召开万人大会遭批斗,被造反派用枪杆在他头上戳了一个血洞,被母亲搅乱万人大会救到我们家来给他治伤,被我们家保护过的人。如今他看到我们魏家走下坡路遭难了,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知道姓什名谁了。
  “远林,你这次回来就要去问问那姓文的,他还是不是人?”院子里的张兴德表叔也愤愤不平怒吼道。
  “对!就是要去问问这号不讲良心,忘恩负义的人。当初,要不是你们魏家冒着风险救他一命,他姓文的那骨头早就可以敲鼓了。”
  光哥、荣哥两兄弟、淑玲嫂子也气愤地七嘴八舌议论着。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也不要去问了,只要老三能平平安安回来,我就高兴了!”
  老父亲还是那样大仁大义说着。
  这天晚上,绿花姐和她的丈夫,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也来到我们家。三哥被抓,老父亲喝农药的事发生后,绿花三天两头赶回来,不是去医院照顾父亲,就是回来安慰母亲,帮助做些家务活。
  次日一大早,我和母亲到了区公所,我要去区里的派出所打听打听关于三哥的案子问题,派出所所长姓李,他是我高中的同学,只是比我矮一级。
  “哈哈!我们通中当年的团委书记回来了,快坐快坐。库妈妈,您老快请坐!”
  李所长赶紧客客气气地让座沏茶。
  “老同学,我就知道为你们家三哥的事,你们要回来的。有件事,在这里我要首先给你们魏家作个检讨。那天抓走你们三哥魏远和时,我们开着警车很快走了,不知道你爸爸喝下了农药。为这事,县领导和政法委、公安局的领导在大会上批评了我好几次。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了,我哪敢见死不救呢?都怪那几个公社的干部政策原则性太差了,他们不及时组织抢救,也不给我通报一声,结果害得我多次被受到点名批评。”
  “不说这些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全国性严打斗争,这是党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作出的正确决策,我作为军队干部,作为共产党员,坚决服从拥护。今天来,顺便问问我三哥魏远和这桩案子的进展情况。”
  “老同学,说句实在话,你们魏家在全县的影响太大了。为你家三哥的事,你大姐、姐夫又是亲自回到县里找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找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领导,又是多次打电话催问此事,我都十多次接到县委、政法委、公安局领导的电话,叮嘱我们派出所对你家三哥的案子要慎之又慎。在这次严打战役中,我们办了那么多案抓了那么多人,就你三哥的案子办起来如此烫手,你们家这块全县、全地区、全省的模范军属的牌子也太耀眼、太硬了。”
  “你也莫那么说,这次严打斗争中,成都、天津、上海、北京一些高官的儿子不也抓起来了吗?如果我家三哥真的触犯了刑罚犯了罪,我们魏家的人绝不会登你们派出所的门来说情的,由你们依法办事得了。我看举报三哥那几个人保管下来的揭发检举材料,我家三哥骂了区上的领导,难道这也构成犯罪吗?如今刑法没有这一条。再说,他们几个合伙做生意,他们人人都签订了合同的,风险共担,不存在诈骗问题。我发现一种怪现象,在我们这消息闭塞,思想僵化的山区,一提到搞贩运这个话题,还是象十一届三中全会前那样把它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在割。贩运买卖水泥,这不是国家紧俏物资,不是钢材那些由国家计划调控的物资,怎么构成犯罪呢?不要一提到‘严打’二字就草木皆兵,宁可错抓一千,决不放掉一个。老同学,公安机关办案要严把法律尺度,不要听到风就是雨,要对历史负责,尽量减少冤假错案。过去的反右扩大化,十年*浩劫,逼死整死了多少人?当年在我们通江县,张国涛在红军中搞肃反扩大会,结果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儿子当红军走了,老子讲了几句怪话就被红军杀了,这样的例子在我们生产队就有5例,直到55年后的1978年才给这些红军家属*昭雪。”
  “老同学,不说那么多了,你三哥的案子县公安局已作出决定,作无罪释放,已报到县政法委审批去了。政法委张书记原在铁佛区当过区委书记,他对你们魏家再了解不过了,你们全家老小放心,你三哥就这几天要出来了。”
  我和派出所李所长的谈话是在轻松的气氛中进行的。远和有望近期从看守所出来回家了,父亲母亲和一家老小的心情好多了。
  (二)
  从1976年冬为送我参军,我们魏家来了一次大团聚后,一晃8年了,没有大团聚。老父亲受到一场劫难,儿孙们该回家来一次大团聚,抚慰父亲受伤的心灵。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萌发了我们魏家儿孙回家大团聚的念头,便给远在唐山的大哥远清去了长途电话,介绍了家中的一切情况。
  “爸爸身体和精神面貌都好吗?”远清问着。
  “那么一大瓶敌敌畏农药喝下去,虽及时洗胃抢救活了下来,但对身体造成了极大伤害。当然我回家了,他老人家高兴了许多,但三哥至今尚未从看守所里出来,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老三的案子进展如何?”
  “构不成犯罪,只是正常的经济纠纷而已,就这几天,县政法委就要决定作无罪释放处理,快了,就要出来了!”
  “那好!大哥大嫂还有你三嫂,将带着魏兵、魏欣立即动身起程回家,争取四天后到家。一来回家看望爸爸妈妈,二是恭贺你结婚成家,三是回来把家里的事安排处理一下,我是家中的老大,应该由我出面回家来处理家中的一切事情”。
  大姐和大姐夫工作忙,加之拖着三个孩子,难以回家大团聚了。
  这天一大早,我和二哥远生赶到了县城,去看守所里看三哥远和。按常规,在严打斗争中,对未判决的在押人员是不能与亲属会面的,但鉴于我们魏家在全县的影响,看守所长特批我和二哥与三哥见了面。
  此时,我见三哥正双手提着两口大皮箱跟随公安人员走出看守所,还有两名武警战士背枪押着。
  “三哥,你这是去哪里?”
  “他们叫我去为出差的看守所民警提东西。”
  此时,我和二哥远生心中不是滋味儿。这就是我那同胞兄长三哥?这就是昔日有望前程似锦,极可能在军队里发展下去当高官,成为中国驻外大使馆任武官的兄长,如今成为阶下囚。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关于魏远和的案子问题,政法委已批下来了,作无罪释放,马上办理释放出监手续。”看守所长向我们宣布道。
  此情此景,我们三兄弟太高兴了,笼罩在心中的那团阴影瞬间散去,我们情同手足的兄弟相泣而拥。
  夕阳西下,千山万水层林尽染。霞光映红了巍巍山峦,映透了潺潺流淌的诺水河。客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奔驰,我们哥三回到了那个充满无限欢乐的家。
  年迈的父亲母亲看到三儿远和终于平安无事回来了,二老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再也见不到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父亲望着老三老泪纵横地说着。
  欢声笑语荡漾在农家小院里,涌上了一家老老少少的心头。
  (三)
  老大远清,大儿媳余尚珍带着儿子魏兵回来了;三儿嫂尹淑珍带着儿子魏欣也回来了,年迈的父亲母亲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魏家的儿女们一个个都回来了,还不是因为他们家老三的事回来的,如今他们魏家的势力太大了,再不是二十年前受欺负的贫穷家庭了。那些耍小聪明,在背后揭发检举老三远和的人,这次肯定脱不了干系的。”
  “魏家这次肯定要找一些人算帐,特别是公社那姓文的社长,*运动中,造反派把他整得死去活来,是魏家保了他一条小命。那家伙没良心,人家魏老太爷喝下一瓶农药后他见死不救,真他妈的没良心,缺德。”
  山民们纷纷七嘴八舌议论着,猜测着。
  仲夏之夜,我们一家老小坐在芍药花香气四溢的院坝边,喝着母亲沏泡的芍药茶,欢天喜地的谈论着家常,来的亲朋好友足有五六十人。当然还有一些持各种目的而来的客人。
  “吉山大哥、库嫂、远清、远林你们都回来了,今晚我带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来是想给你们陪个不是。你们魏家人忠厚、仁义,逢善不欺,逢恶不怕,特别是吉山大哥一辈子乐于助人,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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