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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凶险,担心不已,她焦急地问朱富贵:“他信里说了什么?”
朱富贵淡淡看了她一眼,将千金接过来,拥在怀里,对宋明祥等人说:“我奉将军之命,明日启程去追缴梁王,我带两百人马,你们备好五日的粮草,奉天城就交给你们了。”
宋明祥等人恭声道:“是!”
朱富贵转身对苏儿说:“将军要攻城,你擅长奇门遁甲之术,或许能为攻城的将士效力,我派你去前线,你可有怨言?”
苏儿肃立,道:“绝无怨言。”事实上,还高兴地想死!郑永亦出师的时候,她就想跟着,并且也扮成小兵,混在队伍中去了,可不巧被眼尖的郑永亦发现毫不客气地赶回来了。一百次勾搭郑永亦就失败一百次,苏儿黯然神伤不知多少次,其实她已不再奢望自己不知所措的小小温暖能够融化冰山一样又冷又硬的他,只盼望能在他身边,默默看着,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虽则此次攻城九死一生,但能陪在他身边,无论是凯旋,将本朝的旗子插在女真人的都城上,还是兵败,血溅沙场,她甘之若怡!
朱富贵绷着脸点了点头,吩咐萧成道:“信已送到,你是回去复命还是留在奉天?”
萧成抬头挺胸,大声道:“属下护送这位小姐回顺天!”
朱富贵道:“好。不过回去之前,先吃一顿饱饭吧。你回去的话,不见得还有饱饭可吃。”说着看了看苏儿,苏儿眼角带笑,眼神坚毅铿锵。
朱富贵扭过头来,吩咐道:“大家各归各位吧,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说完就带着千金自行离去。
千金一步三回头,身体颤抖不已,朱富贵却不停,只是低头温声问道:“怎么?”
千金道:“我哥,是不是很危险?”
朱富贵点了点头,见千金脸色一变,攥紧她的小手,说道:“可你比他更危险。”她还不知道,危险的又岂止是郑永亦和她,整个郑家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郑家几乎掌握着全国最精锐的军队,又都镇守四方,远在边境,一旦控制不住,便有倾国的危险,现在监国的朱颐山一向对郑家没有好感,太后又憎恨郑永亦围剿梁王,太子倒台之后,京中无人替郑永亦说话,连户部断了粮草供给,也无人主持公道。
朱富贵看得明白,朱颐山想从郑永亦开始,一步步挤垮郑家。只是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既要对付朱旋影,又要和老皇帝、太后周旋,还要掌控结党营私的朝堂,更要对付树大遮天的郑家!
郑永亦是否预知了这一点,所以想判汗亲夷?还是他其实想占领顺天自立为王?
朱富贵其实不想理这些纷争,只是既然郑永亦自有计较,他不想再为他能否顺利回京而不遭到太后的打压而操心,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带着千金,找一处桃花源,相伴到老。
只是,现在,朱颐山将千金推向了风口浪尖,他不得不斩浪劈风,为千金撑起一片无风的天地。
是时候了,带她走。
只是从哪里走呢?当然是蒙古!
以追缴梁王的幌子,‘战死’在蒙古人手里,不仅死得光明,死得忠烈,还无人怀疑他会偷生,从此世间再也没有朱颐白这个人,郑永亦在信中提到的这一招甚妙。
至于千金……
望着千金惨白的小脸,茫然失神的双眼,和快要被她咬破的下唇,朱富贵心疼不已。郑永亦对自己妹子也实在狠心了点,凭什么要这么伤她的心,连她的夫君都不舍得!
他这么伤她,千金却一味为他担心,失魂落魄。
朱富贵不禁有些嫉妒,郑永亦你这个哥哥做的似乎比我这个未来夫君还要成功。
打开房门,他将千金按坐在凳子上,自己收拾行囊。
“明日,跟我去沙漠,你可愿吃这样的苦?”他背对着她,不是很有自信地说。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自相识以来,自己给她的好像苦难多过于幸福,从前误会她,辱骂她,拒绝她,她都一一包容了,一次次投向自己的怀抱,他想给她最幸福的生活,这一次却还要她随自己颠沛流离。
他心虚。
这样的男人,她还稀不稀罕?
千金慢慢抬起头,苦苦地说:“我走不成。”
朱富贵脊背僵住。
千金道:“我做错了事情,连累全家,害得我父亲和哥哥身败名裂,一向爱我的哥哥都让我自裁,我怎么有脸面再活着。”
朱富贵高高悬起的心噗通一声落了地,他转过身来走到千金身边,扶着她的双肩,认真地问:“你做错了什么?”
千金一怔,继而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我跟你私奔,全天下的人都笑话我爹爹和哥哥,我惹得朱旋影起兵造反,成了红颜祸水,我做错了很多。”
朱富贵心疼地快要窒息,他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那你后悔吗?”
千金拼命摇头,摇得泪花四溅,她俯身抱住朱富贵,哭道:“我不悔,就算再让我选一万次,我还是要去追你。”
朱富贵笑了,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傻瓜,那岂不是要被唾骂一万次?”
第九十五章
朱富贵笑了,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傻瓜,那岂不是要被唾骂一万次?”
千金抬起头忐忑地看着他:“那你会陪我一起挨骂吗?不管别人怎么骂我,你都不会看不起我吗?”
富贵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别人眼中你是个怎样的女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你在这里!”他将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处,一丝不苟地说:“你对也好,错也好,我都放不开你。譬如伤寒的时候,鼻子会阻塞,会流讨人厌的鼻涕,那你会把自己的鼻涕割掉吗?不会,因为它虽然有时候臭,有时候给你带来不适和痛苦,却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
千金泪眼朦胧地猛点头,她埋首在朱富贵的肩窝,无声却止不住泪流千行。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她有刹那沧海桑田的感觉,好似从在罗桂枝家的田地里第一次看见朱富贵,之后一步步接近他,调戏他,无可抑制地爱上他,到和他心心相印,到现在的生死契阔,被他当作身体的一部分,人生已经过了好多春秋,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有他这一句话,夫复何求?
次日,宋明祥等人在房间发现自缢身亡的郑千金,立即遣人送报进京,称天气太热不方便运送尸体进京,郑将军做主就地火化了,朱颐山疑其有诈,将此呈报留将不发。两天后,朱颐山安排在军中的探子送报,说亲眼看到郑永亦致信郑千金,令其自裁,另有细作亲眼见到郑千金一根白绫悬挂在房内,脸色泛紫,应该不活了。
多疑的朱颐山这才信了,昭告天下说‘红颜祸水’郑千金已经畏罪自杀,叛贼朱旋影逆天而行,必为天诛!
其时,朱旋影退居黄河以南,积极联络镇守南疆的郑恒,郑恒起先忠君报国,不肯与叛贼同流合污,后来听说父亲已经被皇上处死,又传来千金被朱颐山逼死的消息,悲愤之下,携四子及十万将士加入叛军,而固守在西疆的三子郑永欢却被朱颐山设计囚禁,朱颐山既没有做好万全的措施,将郑家一网打尽,偏又不自量力,先逼死郑千金,又折辱郑永欢,郑家上下未免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天子军势单力薄,并无半分优势。
中原混战,郑永亦讨伐女真,被困顺天,成了此局中最无关紧要的一粒棋子。既不用因为父兄的立场而加入叛军,也不用任天子调度和亲人血战沙场。
朱富贵将这些未来发生的事情,分析给千金听,事后验证,竟然一丝不差。
进入沙漠,千金摸着脖子上淡淡的紫色,深深呼出一口气,朱富贵在骆驼上将她抱紧,轻声说道:“怎么,还在后怕?”
三天前,为了瞒过那些眼线,不得不按照郑永亦所说,让千金‘自裁’,然后瞒天过海,把她乔装成小兵,带出北疆,进入蒙古,然后他们将绕过吐蕃、大理,回到金瓦。虽然他乔装易容的手段高明,将另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姑娘代替千金吊在梁上,外人不靠近未必看得出来,但千金担心万一有个闪失,来不及将人家放下来,就害死她了,所以坚持自己上,以至于当朱富贵把她放下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是勒出一道紫痕。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天,踢掉凳子以后白绫几乎将脖子割断的感觉,一想起来依旧有窒息的错觉。千金是真的怕。
然而她却矫情地摇了摇头,一转头窝到富贵的怀里,笑道:“有你在,我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只是,只是,这道勒痕太难看了。”
富贵搂紧了她,用自己的风衣将她包裹起来,沙漠里的太阳毒热,风沙又大,她南方人水一样的皮肤大受其害,晒得几乎脱皮,白皙的脸上也起了好多小斑点,所幸随身带的镜子已经被他偷偷扔掉了,要不然爱美如命的她看到自己这样,不知道要懊恼成什么样子。
千金抱着朱富贵的腰,心里无比满足,觉得自己此生就算到此结束也算圆满了。她记得小时候每次看见娘亲写词的时候,脸上带着无比忧伤的表情,还有每每看着窗前的木棉黯然神伤,总是不明白,别的姨娘都是欢欢喜喜的,自己的娘却这么忧愁,问娘亲,她也笑而不答,只说,将来千金读了娘亲的词就会明白。
她印象最深的一首小词是娘亲去世的那一晚上所作,即便那时候年纪小,读起来都觉心中郁闷不爽,现在知道了她和皇上的爱情,更觉得字字句句都写满了爱了却不能爱的悲哀,和相爱不能相守的苦楚。
晓月幽寒霜满树。恨千里,沧桑路。
灞桥柳流连枝泣雨。
一阵阵,伤春暮。一片片,伤情暮。
暗送柔情无去处。任离别,江南误。
怅风雨红尘憔悴旅。
春梦短,芳心苦。幽梦醒,痴人苦。
别人的故事,都是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心爱的女人,而娘亲有幸遇到一个愿意为了她放弃天下的男人,却不知道珍惜,为了所谓天下让自己和皇上苦楚一辈子,难怪皇上恨她。皇上送她一棵木棉让她珍惜眼前人,她却看着木棉缅怀曾经的爱情,既放不下远在皇城的男人,也伤害了千金的爹爹。她苦了一辈子,说到底也只有十年而已,然后带着一辈子的眼泪撒手人寰,留下皇帝用恨来支撑对她的回忆。
千金现在理解皇帝对自己那种又爱又恨的感情了。对娘亲有多爱,就对自己有多爱,对娘亲有多恨,就对自己有多恨,对娘亲无可奈何,对自己也无可奈何,所以当初即便答应了夏如冰,让她任意处置自己,最后仍然把伤害自己的她除去了。
甚至,他应该明知道千金和萨伊的关系,他那样运筹帷幄之中的智慧,能轻而易举囚禁朱颐山,包围宝王府,设计让朱旋影上当、进宫,给他安上一个勾结郑家造反的名声,又怎么会料不到千金和他之间的小动作,怎么会想不到接下来朱旋影垂死挣扎的政变——根本就是他把朱旋影逼上了早饭的路,根本就是他让这个国家陷入完全混乱之中!
他无疑在报复自己——亲手毁了自己一手巩固的政权,他无疑在报复的当初把他腿上皇位,从而与自己最爱的女人失之交臂的人——亲手毁了这个她们想让他掌控的天下!
现在的他,一定是疯狂了。在逼了自己一辈子,强迫自己做个好皇帝之后,终于崩溃爆发了。
朱旋影说过,皇上即便不会赢,也绝对不会输。
千金现在懂了。他把自己都毁了,还有什么可以输得呢?
在这一场爱情的悲剧里,千金已经彻底倾向于皇上了,她埋怨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的爱情看轻,这本来就错了,她还自作主张地把皇上的爱情也看轻了,自作主张地用决绝的方式,逼他放手。
凭什么呢?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呢?只因为他爱着你吗?
千金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捏着朱富贵的下巴,严肃地说道:“朱富贵,你要记住,我爱你。”
朱富贵愣了一下,两腮蓦然窜上两朵红云,他不自然地别过头,看了看左右,还好部下都在前面,比较远。
千金掰回他的脸,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别忙着害羞。”
富贵的脸更红了,他恼怒地捏了捏她的纤腰,训斥道:“不许作弄为夫。”
千金却道:“我是认真的,我告诉你,虽然我爱你,可是你没有权利替我做主,不要觉得某个事情对我好,就擅自去做,我可能不喜欢。也不能因为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