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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心血。
箫染目眦欲裂,他立时收手。
“箫染,等我死了,你把我送回天医谷,把我葬在七绝山上,好吗?”
箫染抱着他,慌乱地摇头,“不好,不好。我绝不,绝不答应你。”
“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不,季扶苏,我放过你了,我放过你了,只要你活着,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好吗?”
他浓密的长睫毛静静地覆在眼窝上,唇角还沾着 的血,如玉的脸庞宁和静谧地如同熟睡了一般。
“你这是在骗谁……”季扶苏虚弱地笑,他的声音低得若有似无,箫染俯身去听,猛地浑身巨颤。
睫毛静静地覆在眼窝上,他眉眼宁和,褪去了所有的浮华和绝艳,轮廓依然漂亮得惑人。
箫染指尖不稳地去探他的鼻息,他的手指茫然地僵在那儿,目中千变万化的神采刹时沉黯。
他茫然着,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啊——”须臾,一声悲呼传遍院落。
那声音,嘶哑,破碎,疯狂,绝望,仿佛是濒临死亡的野兽。
听到呼声,小院中所有人莫不惊骇莫名,箫氏家主染永远风度翩翩,举止彬彬有礼,从未在人前失态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蜂拥而至。
“大人。”
“大人!”碍于箫染的威势,没有人敢擅自闯入。轻叩房门,喊了数次,里面的人没有作答。
护卫首领深怕出事,大着胆子踢开厢房门,只见箫染颓然坐在地上,怀中拥着一个男子,一个倾城绝艳容颜眩惑的男子。
箫染神情平静地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系好他腰间的玉佩。
他俯 ,凑近那人的耳畔,柔声道,“我,绝不让你如愿。”
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唇边挂着浅淡如雾的笑容,仿佛将他身上所有的 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带着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堕落气息。
一笑倾生,眩人心魂。
箫染突然间放声大笑,他放下怀中人的尸体,一道疾风般掠过门口,那么多人,竟没有人敢拦他,敢问他一句话。
那几近癫狂的笑声渐渐远去,轻不可闻,那回声仍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在心间盘旋不去。
“扶苏!”直到女子凄厉、悲伤的呼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李睿收到消息时,大发雷霆,将那送信之人当场处死。因为信中不仅说了箫染突然冲出客栈,状似疯狂,下落不明。还说了惊鸿阁弟子趁着客栈中人心大乱、群龙无首时,突然出现,发动袭击,宁王世子等现已落入他们手中。
此后,京城再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箫氏家主,染。
季扶苏说,你杀了夕印吧,我和她生未同衾死同穴,未尝不美。箫染,我们之间,永远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一惊鸿阁弟子急急来报,“铁堂主,路上发现了公子留下的暗号。”
铁木面露喜色,朗声道,“太好了,你传令下去,留下二十人,其余人所有人全部跟我走,即刻动身。”
“是。”弟子抱拳转身退出门外。
铁木朝李铭拱手道,“世子爷,眼下援兵未到……”
李铭瞥了一眼房中抱着季扶苏神态呆滞的女子,无声地叹一口气,了然道,“你们快去,天桥既然已经搭好,我的人想必马上就到,我会照顾好她,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第四十二章暗度陈仓
——“方笑嫣为什么愿意帮我们?”君凰百思不得其解。
——温舒笑笑:“笑嫣她本性并不坏,只是坏境让她不得不变成另一个人。”
本性不坏?本性不坏能想到用最 肮脏龌龊的方法来折辱温舒?温舒这话,君凰不予置评。
——掀开素色线络的帘子一角复又放下,低声道,“上了栈道了。”
——温舒点头,闭上眼,“嗯,听我数,我数到四十七的时候,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只要抱着我跳出去就行了。”此时,他在白色的大氅外套了件黑色的夜行衣,在车厢里找出来的,想是李睿备着留作不时之需的,倒让他捡了个现成。
按温舒所指的方向,需翻越眼前的大山。
队伍加快脚程往山巅行去,越往上走,温度越低,树木愈加稀疏,路上衰草连天,覆盖着的积雪越来越多,空气里氤氲着厚重的雾气。
车队行经一处铁索栈道。
此处山路奇险,怪石嶙峋,栈道极为狭窄,道上仅容一顶轿子单行通过。山路上的护栏只是一根小指粗细的铁索,晃晃悠悠地横在那儿,起不了什么作用。俯瞰远眺,只见浮云稀稀疏疏环绕周遭,满目雪白,直叫人心惊肉跳。
人在山路上走,白云如小鱼儿似的灵活地在脚踝间穿梭游动。马蹄踏过,溅落石子无数,坠落云端深处,落下去都听不见回声的。若是人摔下去,约莫就摔成了稀巴烂的一坨烂泥。
“王爷,雪地路滑,若是有人在前处设埋......”王封恭敬地出声提醒,觉得此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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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抬手打住他的话,吩咐道,“往前走。一个残兵弱将,一个病秧子,本王还怕他们能翻出我的五指山不成?”只怕不在轿子里昏过去就是好的了。
栈道很长,李睿的人马当先的那一个走到尽头时,尾巴那一个才刚踏上栈道。
行至一半时,一声凄厉的呼喊突兀地炸开,又戛然而止,队伍里出了一阵骚/动。
“王爷,山路难行,抬轿的轿夫脚底板打滑,跌了一跤,落下山崖去了,已经换上了新的轿夫,没出什么大事。”遣去查看的人回来禀报说。
山路滑,照理说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多疑谨慎的性子让他习惯性设想得更周密一些,“轿子里的人如何了?”
“回王爷,温公子和君阁主卧在贵妃榻上歇息。”
“可看清脸了?”
“不曾。”来人垂目,掩去目中的不屑之意,豢养男童的风气虽然盛行京都,可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地将龙阳之癖宣之于众,却是少见。
他顿了顿才低声道,“君凰压在温公子身上,他恰好挡住了温公子的脸,不过属下看见君凰袖口露出一截铁链,应是没出岔子的。王爷,容属下多嘴一句,温公子的轿子,安排在队伍正中间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前头有步兵三百盯着,后头又有轻骑五十尾随,南面山峦,北面则是无底深渊、万丈悬崖,众目睽睽之下,除非温公子能飞天遁地,否则,便是插翅也难飞。王爷大可安心。”
正是如此!
此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莫不是温舒那妖孽在轿子里和君凰正耳鬓厮/磨,郎情妾意,难舍难分?死到临头,温舒还真是好兴致。
李睿拈起案几前的白玉杯,轻抿一口,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他微微勾起唇角,只要将温舒紧紧拿在手里,即便箫染那头出了事,也影响不了大局,局面走势仍掌握在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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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被寒冬这个刽子手剪去了一头茂密的翠绿发丝,光秃秃的矗立在那里。栈道外的崖壁近乎陡直,壁上寸草不生,滑腻得根本没有什么凭借可以让人抓住,从栈道往下一丈处有一道利器破开雪层,划过石壁的细细的刻痕,若有人有机会细看,还能发现利器和石壁激烈摩擦而火花四溅的印记。
白云孤飞,轻拢慢涌,云丝缕缕织成密密的雪练,遮住了那一道狭长一直往下蔓延了一米多的刻痕。
君凰右手紧握着匕首,匕首深深地 崖壁当中,用力得手背上青筋突起,另一手揽着温舒的肩。他左臂受了伤,使不上力,多半还需温舒自己抱紧他的腰。
君凰脚踩在崖壁上一小块檐角般挂出的石块上,温舒紧挨着他站着,那凸起的石块恰好能容下两个人站立。温舒年前来过此处,从半山腰处观察这栈道,他留意过这方挂出的嶙峋扭曲的石块。不过是看过一眼,且是随意一瞥,还隔了一年之久,便能把石块的位置记忆至今,且记得清清楚楚,结合轿子前行的速度,将往下跳的时机计算得分毫不差。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怕只有温舒一人了吧?
这法子很冒险,几乎就是在搏命了,稍有不慎,温舒的指令下得早一分或是晚一分,或是君凰犹豫了半晌,导致跃下时的方位偏离了那落脚的石块,便是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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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的脑门静静地搁在他胸口,黑绸般奢侈光滑的乌发披散于肩头,发上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霜色。
君凰一低头,他发上淡淡的青草气息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涌入鼻端,清新好闻,冲散了浓郁的血腥味,意外地能安定人心。
呵出来的气,一出了口,刹那间被山巅的冰冷萧瑟的凄风凝成细细粒粒的白霜,一呼一吸,一吐一纳,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的旋律,近得能感受对方呼吸的节奏,近得让他忘记了形势严峻的紧张彷徨。
温舒......
他将下巴搁在温舒肩头,温舒仰面,露出光洁白皙若美璧的额头,见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苍白着脸,苍白着唇,却笑得明澈清朗,似乎他们不是飘浮无依地虚悬于空中,命悬一线,岌岌可危。
因着垂目,君凰的眼线便微微弯了起来,那模样更加能惹桃花了,但他的眼神却很专注。
温舒在那双明媚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累,很累,他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连番的折腾,早就超负荷了,搂着这人的手臂渐渐 无力,却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温舒身子突地被他一带,方位一转,他落在了君凰和崖壁之间,君凰整个人覆了过来,手臂却按在他背上,隔绝了冰冷的石壁,他的脚甚至踩在君凰的鞋子上。
这样,虽然君凰一动都动弹不得,但只要他在,温舒就是安全的。
这人呵.......
温舒愣在了那里,那双狭长的凤眼在那瞬间褪去了深沉晦暗的色泽,清如水,幽若泉,眸中恍若流星划过,亮得惊人,美得惊人,看得人心尖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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