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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急成这样啊?”
宁颜待要高声又拉不下来脸,可是心里是真急真舍不得,几乎要哭出来:“妈,这是我从上学时就积攒下的资料,一期都不缺的,是有用的啊!”
李立平也出来道:“那些都是宁颜工作上需要的,她收了好多年了。妈你以后卖东西要先问问我们。”
李立平妈板了脸对儿子说:“书要是三年内用不到就该扔掉,这话是不是你以前说的?你以前自己扔掉多少书你不记得了,怎么我扔几本你就心痛成这个样子。我赔给你们钱再去买新的好了。”
宁颜觉得跟这老太太真是讲不清,也顾不得面子与礼貌,进了自己卧室就摔上了门。
婆媳间第一回明锣响鼓地闹了个矛盾,结果是两个人都没有吃饭。只剩了李立平跟他老爸两人吃得没滋没味儿的,吃完了碗也懒得洗各自回房劝各自的老婆。
第二天晚上,宁颜回家后从牙缝里挤了一声妈,李老太太在深篌里含糊应了一声,总算没有把事情恶化。
这以后,李立平妈不在家里收集东西卖了,开始在校园里拾东西回家,光是饮料瓶子就收了两大蛇皮袋,通通堆在门口,门口堆不下就放在阳台。
这回出声反对的是李立平。
老两口来了没多久,宁颜就看出来,虽说李立平妈对李立平一口一个小平,我们家平侠子叫得亲热,可是李立平跟她并不亲近,宁颜常看他蹙了眉头听他妈说话,宁颜明白其实李立平比她更不愿意有人介入他们的小家庭。倒是宁颜心里过意不去,暗地里劝李立平对自己妈妈热情一点。
李立平看着阳台上的那个大蛇皮袋,对自己妈说:“妈,你怎么又去学校捡这个了?”
李母说:“我天天在家也没事干,下去散步的时候顺手捡的,你放心平侠子,我都是洗得干干净净才收起来的,不会有细菌。”
李立平不耐地说:“不是细菌不细菌的事儿,妈,这楼上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我的同事,都认得你是我妈,我现在也是学校里的干部,你这么东捡西捡的,影响太不好了!”
李母勃然变色道:“嫌你妈给你丢脸了?干部怎么啦?干部搞腐败才丢人,捡东西丢什么人?再说,你们学校那些个小侠子,浪费起来不得了,有水不喝喝这么贵的东西,我这也是变相地教育他们!”
李立平急得摆手:“我不跟你讲了,跟你讲不清楚,你总是很有理!”
李母被晾在客厅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回到书房在床边坐下,那气也顶上来,跟自己老头子说:“你看看,娶了老婆以后儿子也就不是自己的了,我跟你讲,我们平侠子以前也不像这样子,一定是那个丫头在背后挑拨的,她嫌我捡东西丢人!有什么了不起,家里有几个钱,鼻孔要朝天了!”
李父说:“不会是小方挑的吧,我看那孩子也还是个老实人。”
“老实什么?闷头鸡,一肚子的货色!”
宁颜在自己卧室里没来由地红了耳朵,料不到自己充当了母子间不快的罪魁祸首。
宁颜渐渐地还发现,婆婆开始干涉起自己与李立平之间的事来。
一开始,每一回李立平帮着自己做饭或是洗碗晾衣服时,婆婆总是找借口把儿子叫走,后来,干脆就对宁颜说:“小方啊,你不要老是叫平侠子帮你做家务事,我们那边的规矩,男人不好老是钻厨房,洗衣服的,没得出息。再说,我们平侠子现在大小也是干部,婆婆妈妈的事做多了,损害了他的干部气质。”
宁颜又好气又好笑,下一回李立平再帮他做事时,她把他推走说:“小心影响了你的干部气质!”
李立平也笑,又说:“我们那边的确是这样,大男子主义泛滥得很,不比南京。”
可是,李立平妈开始替宁颜计划每天要做的事,这就一点也不好玩了也不好笑了。
李母每晚在饭桌上会给宁颜布置第二天要做的家事任务。
今天说:“宁颜啊,吃完饭我们把卫生间的地刷一下子吧,啊?我怕有老垢积下来就不好打扫了。”
宁颜就只好放下看了一半儿的书去刷地,虽然头一天刚刷过。
又或者是:“宁颜啊,我今天收拾了厨房,那两口铁锅的底糊得厉害哪,等下吃完饭,你把它擦一擦吧。一个家里头,锅碗瓢盆的最脏不得。”
于是宁颜又去擦锅。
有一个周末,李母在吃饭晚的时候说:“宁颜啊,明天床单枕套什么的该洗了,我听了天气预报,明天是个好天,不洗洗晒晒可惜了。”
宁颜惊讶抬头:“妈!明天我跟同事约好了要去长三角书市的。”
李母说:“洗完弄完了再去也来得及。”
宁颜说:“我们还想看场电影。”
李母笑得有点冷冷的:“家里面几千块钱买的放电影的机子,天天都可以看电影,也用不到特地跑到电影院里坐着看。”
宁颜再不做声,她觉得跟老太太解释不清看大片儿时在电影院中的那种效果与在家里看碟片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解释不清抱着一桶爆米花在黑暗里边吃边看的美妙滋味,反正老太太也体会不了,不说也罢,宁颜想。
李立平妈看宁颜不再出声,以为她答应了,于是晚上得意地跟老伴儿说:“还算好,宁颜这丫头不敢跟我顶着来。洗两床床单算得了什么?我刚做媳妇那会儿,婚礼第三天,你妈就拆了全家新新旧旧六床被子褥子叫我一天内洗了晒了再缝好,活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似的。跟你妈那种旧式婆婆比起来,我们这种做婆婆的真是太大度太好人了。”
好人婆婆有点高兴得太早了,因为第二天她就发现,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好像脾气不错的媳妇招呼都没跟她打,就出去了,还是去看电影逛书市了。
宁颜一边笑一边咬牙对之芸倩茹说:“真要按老太太的日程表,我的生活是一点趣儿也没有了。”
一会儿又叹道:“我怎么也像那些人一样,说起老婆婆的长短来了?”
之芸说:“孩子老公与婆媳关系是女人永远的话题,等我成了家,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也一样会加入你们,我们又会多一个共同语言。”
那做婆婆的在家气得不得了,跟老伴说:“我跟你说的吧,这个闷头鸡肚子里货色多!跑出去看电影,我们几千块钱给他们买看电影的机子摆在家里干什么?当时不如我们自己留下钱来买营养吃掉算了!花了钱还受气!”
宁颜到底还是没有逃掉这场家务劳动,因为回家后婆婆就对她说:“叫你早起洗你不听,现在只好晚上来洗了。也好,晚上洗了晾出去叫风吹吹,明早再经一个好太阳就好了!”
宁颜只好晚上把那泡好的一大盆床单枕套先用手搓了,再放进洗衣机,再晾起来。李立平几次欲帮忙而不果。
他妈不停地把他叫走。
宁颜看着夜色里扑拉拉风里招展的床单,想着心事。
这位老太太,就好像一枚锲子,执拗地一下一下,砰砰砰地打进了她的生活里。
宁颜的婚后生活被婆婆搅和得七荤八素。
倩茹的日子也不好过。
倩茹的舅舅前些阵子犯过一次高血压,所以决定退下来,把生意交给大儿子。
在做决定之前,他把苏豫和倩茹以及倩茹妈妈都找了去,说,他退休以后,生意上的事儿要由大儿子说了算了,大儿媳的娘家人很厉害,怕以后他们压制苏豫,叫苏豫自己开始做,他要把一部分的生意转给他,主要是北方的生意,因为不想把场子铺得太大,他们原本也打算放弃的,不如让苏豫另起炉灶去做。
周苏豫开始了他事业上的艰难起步。租房子,跑工商,找人手,苏豫忙得不可开交。
倩茹一个人,上班,回家侍侯婆婆,觉得越来越孤单了。
难得有一天苏豫回来得略早一点,倩茹想跟他说说话,转过脸去不过两分钟,再看时,苏豫已经睡着了。
倩茹伸手想推他,到底还是没忍心。
苏豫微微打起鼾来,倩茹凑过头去细细地看他。
还是那样年青的一张脸,睡得沉,简直像个孩子,其实也天天回家的,可是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许久不见的感觉。
倩茹想起刚才他说的一句话。
他说:累了你了倩茹。说完就睡着了。
起步时,苏豫的生意并不太顺,很多时候,客户看他这样年青面嫩,很有点欺生,第一笔款子发出去了,货却迟迟没有到,外商那里定的日子就快要到期了,苏豫只得亲自跑过去交涉。
就在这当儿,苏豫妈妈的病突然严重起来,躺倒了,在苏豫还在外地的时候,老太太进入了弥留。
30
倩茹的婆婆从病重躺倒到弥留似乎是一个特别短暂让人措不及防的过程。
那天晚上,她的精神倒是好一些,吃了小半碗的粥,倩茹妈送来的家里自制的小菜,她说特别好吃,倩茹说好吃也不能吃多了,腌萝卜哪里有什么营养。说着就要收起来,她拉住倩茹端菜的手,像一个馋嘴的小孩子似地看着她,讨好地笑一笑。
倩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怪不忍的,就笑着又往她拿在手上的空碗里拨了一点萝卜丁。
苏豫妈用手指拣了小菜送进口中,快活地吃得啧啧有声,又把手伸里嘴里吮吸,然后,摸摸倩茹的手。
半夜时分,倩茹听见婆婆房里发出很大的声响,赶紧披了件衣服跑了过去。
倩茹拉开灯,看见是婆婆的保温杯掉到了地上,倩茹捡起来,问:“妈,要喝点儿水吗?”
再看婆婆,发觉不对劲儿了,她的气息急促,出得气长进的气短,倩茹吓坏了,一叠声地叫:“妈!妈!妈!你怎么啦?”
过了一会儿,婆婆突然睁开了眼,往日浑浊的眼睛异常地明亮,面容上现出一种罕见的慈爱,拉了倩茹的手,清清楚楚地说:“倩茹,孩子,对不住你了!”
倩茹回握住她的手:“妈!干嘛说这些?”
苏豫妈微笑了一下:“现在不说,没有机会说了。”
倩茹骇然:“妈,我……我去打电话叫苏豫回来!”
苏豫妈拉住了她:“不见罗,倩茹,不见罗!少见一面,苏豫就会快一点忘了妈妈。”
倩茹流下泪来:“苏豫不会忘记你的,妈!”
苏豫妈说:“孩子,从前,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母子,多少年相依为命……孩子,年岁差距,是个坎,你跟苏豫,慢慢地跨吧,跨过去,就好了。”
倩茹的眼泪汹涌地流着。
苏豫妈说:“不要哭了,哭坏了眼睛。我睡一下,你也睡。”
倩茹说:“我在这边陪你睡吧。”
说着,拉开被子,在婆婆的身边躺下来。
到底是年青好睡,一觉醒来时,天大亮了。倩茹轻手轻脚地起来,回头去看婆婆,那么静,倩茹心咯噔一下,伸手去试,鼻息全无。
原来,苏豫妈已经去世了。
倩茹抖了手给苏豫给妈妈都打了电话,抱着胳膊团成一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很快,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来了。
倩茹妈看见缩在沙发上的女儿,走过来一把搂住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倩茹傻傻地摇头:“我不清楚,半夜,也许是临晨,我不清楚。”抬起眼来看妈妈:“妈,昨晚我跟她睡在一起的。”
倩茹妈妈抱抱女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傻孩子,那还坐在这儿?赶紧替你婆婆捡一套新衣服出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