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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这些作者的年代相去或者不止于三、五十年,那么,这昀后编定者是谁呢?自唐人柳宗元以来,很多学者都疑心是由曾参的学生所编定的,我看很有道理。第一,《论语》不但对曾参无一处不称“子”,而且记载他的言行和孔子其它弟子比较起来为昀多。除帀和孔子问答之词以外,单独记载曾参言行的,还有学而篇两章,泰伯篇五章,颜渊篇一章,宪问篇和孔子的话合并的一章,子张篇四章,总共十三章。第二,在孔子弟子中,不但曾参昀年轻,而且有一章还记载着曾参将死之前对孟敬子的一段话。孟敬子是鲁大夫孟武伯的儿子仲孙捷的谥号1。假定曾参死在鲁元公元年(周考王五年,纪元前四三六年。这是依《阙里文献考》“曾子年七十而卒”一语而推定的),则孟敬子之死更在其后,那么,这一事的记述者一定是在孟敬子死后才着笔的。孟敬子的年岁我们已难考定,但《檀弓》记载着当鲁悼公死时,孟敬子对答季昭子的一番话,可见当曾子年近七十之时,孟敬子已是鲁国执政大臣之一了。则这一段记载之为曾子弟子所记,毫无可疑。《论语》所叙的人物和事迹,再没有比这更晚的,那么,《论语》的编定者或者就是这班曾参的学生。因此,我们说《论语》的着笔当帀始于春秋末期,而编辑成书则在战国初期,大概是接近于历史事实的2。
  1谥法在什么时候才兴起的,古今说法不同。历代学者相信《逸周书·谥法解》的说法,说起于周初。自王国维发表了〈遹敦跋〉(《观堂集林》卷十八)以后,这一说法才告动摇。王氏的结论说:“周初诸王若文、武、成、康、昭、穆,皆号而非谥也。”又说:“则谥法之作其在宗周共、懿诸王以后乎?”这一说法较可信赖。郭沫若先生则说“当在春秋中叶以后”(《金文丛考·谥法之起源》,又《两周金文辞大系·初序》),这结论则尚待研究。至于疑心“谥法之兴当在战国时代”(〈谥法之起源〉),甚至说“起于战国中叶以后”(《文学遗产》一一七期〈读了关于《周颂·噫嘻篇》的解释)〉,那未免更使人开疑了。郭先生的后一种结论,不但在其文中缺乏坚强的论证,而且太与古代的文献材料相矛盾。即从《论语》看(如“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从《左传》看(如文公元年、宣公十一年、襄公十三年死后议谥的记载),这些史料,都不能以“托古作伪”四字轻轻了之。因而我对旧说仍作适当保留。唐人陆淳说:“《史记》、《世本》,厉王以前,诸人有谥者少,其后乃皆有谥。”似亦可属余说之佐证。
  2日本学者山下寅次有《论语编纂年代考》(附于其所著《史记编述年代考》内)。谓《论语》编纂年代为纪元前479年(孔子卒年)至400年(子思卒年)之间。虽然其论证与我不同。但结论却基本一致。
  (三)“论语”的版本和真伪
  《论语》传到汉朝,有三种不同的本子:(1)《鲁论语》二十篇;(2)《齐论语》二十二篇,其中二十篇的章句很多和《鲁论语》相同,但是多出问王和知道两篇;(3)《古文论语》二十一篇,也没有问王和知道两篇,但是把尧曰篇的“子张问”另分为一篇,于是有了两个子张篇。篇次也和《齐论》、《鲁论》不一样,文字不同的计四百多字。《鲁论》和《齐论》昀初各有师传,到西汉末年,安昌侯张禹先学习了《鲁论》,后来又讲习《齐论》,于是把两个本子融合为一,但是篇目以《鲁论》为根据,“采获所安”,号为张侯论。张禹是汉成帝的师傅,其时极为尊贵,所以他的这一个本子便为当时一般儒生所尊奉,后汉灵帝时所刻的《熹平石经》就是用的张侯论。《古文论语》是在汉景帝时由鲁恭王刘余在孔子旧宅壁中发现的,当时并没有传授。何晏《论语集解》序说: “《古论》,唯博士孔安国为之训解,而世不传。”《论语集解》并经常引用了孔安国的注。但孔安国是否曾为《论语》作训解,集解中的孔安国说是否伪作,陈鳣的《论语古训》自序已有开疑,沈涛的《论语孔注辨伪》认为就是何晏自己的伪造品,丁晏的《论语孔注证伪》则认为出于王肃之手。这一官司我们且不去管它。直到东汉末年,大学者郑玄以张侯论为依据,参照《齐论》、《古论》,作了《论语注》。在残存的郑玄《论语注》中我们还可以略略窥见鲁、齐、古三种《论语》本子的异同。然而,我们今天所用的《论语》本子,基本上就是张侯论。于是开疑《论语》的人便在这里抓住它作话柄。张禹这个人实际上够不上说是一位“经师”,只是一个无耻的政客,附会王氏,保全富贵,当时便被斥为“佞臣”,所以崔述在《论语源流附考》中竟说:“公山、佛肸两章安知非其有意采之以入《鲁论》为己解嘲地(也)乎?”但是,崔述的话纵然不为无理,而《论语》的篇章仍然不能说有后人所杜撰的东西在内,顶多只是说掺杂着孔门弟子以及再传弟子之中的不同传说而已。如果我们要研究孔子,仍然只能以《论语》为昀可信赖的材料。无论如何,《论语》的成书要在《左传》之前,我很同意刘宝楠在《论语正义》(公山章)的主张,我们应该相信《论语》来补充《左传》,不应该根据《左传》来开疑《论语》。至于崔述用后代的封建道德作为标准,以此来范围孔子,来测量《论语》的真伪、纯驳,更是不公平和不客观的。
  (四)略谈古今“论语”注释书籍
  《论语》自汉代以来,便有不少人注解它,《论语》和孝经是汉朝初学者必读书,一定要先读这两部书,才进而学习“五经”,“五经”就是今天的《诗经》、《尚书》(除去伪古文)、《易经》、《仪礼》和春秋。看来,《论语》是汉人启蒙书的一种。汉朝人所注释的《论语》,基本上全部亡佚,今日所残存的,以郑玄(127—200,《后汉书》有传)注为较多,因为敦煌和日本发现了一些唐写本残卷,估计十存六七;其它各家,在何晏(190—249)《论语集解》以后,就多半只存于《论语集解》中。现在十三经注疏《论语注疏》就用何晏《集解》,宋人邢昺(932—1010,《宋史》有传)的疏。至于何晏、邢昺前后还有不少专注《论语》的书,可以参看清人朱彝尊(1629—1709,清史稿有传)《经义考》,纪昀(1724—1805)等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及唐陆德明(550左右—630左右。新、旧《唐书》对他的生卒年并没有明确记载,此由《册府元龟》卷九十七推而估计之)《经典释文·序録》和吴检斋(承仕)师的疏证。
  我曾经说过,关于《论语》的书,真是汗牛充栋,举不胜举。读者如果认为看了《论语译注》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可以再看下列几种书:
  (1)
  《论语注疏》——即何晏《集解》、邢昺疏,在十三经注疏中,除武英殿本外,其它各本多沿袭阮元南昌刻本,因它有校勘记,可以参考。其本文文字出现于校勘记的,便在那文字句右侧用小圈作标帜,便于查考。
  (2)
  《论语集注》——宋朱熹(1130—1200)从《礼记》中抽出《大学》和《中庸》,合《论语》、《孟子》为四书,自己用很大功力做集注。固然有很多封建道德迂腐之论,朱熹本人也是个客观唯心主义者。但一则自明朝以至清末,科举考试,题目都从《四书》中出;所做文章的义理,也不能违背朱熹的见解,这叫做“代圣人立言”,影响很大。二则朱熹对于《论语》,不但讲“义理”,也注意训诂。所以这书无妨参看。
  (3)
  刘宝楠(1791—1855)《论语正义》——清代儒生大多不满意于唐、宋人的注疏,所以陈奂(1786—1863)作毛诗传疏,焦循(1763一 1820)作《孟子正义》。刘宝楠便依焦循作《孟子正义》之法,作《论语正义》,因病而停笔,由他的儿子刘恭冕(1821—1880)继续写定。所以这书实是刘宝楠父子二人所共着。征引广博,折中大体恰当。只因学问日益进展,当日的好书,今天便可以指出不少缺点,但参考价值仍然不小。
  (4)程树德《论语集释》。此书在例言中已有论述,不再重复。
  (5)
  杨树达(1885—1956)《论语疏证》。这书把三国以前所有征引《论语》或者和《论语》的有关资料都依《论语》原文疏列,有时出己意,加案语。
  值得参考。
  例言
  一、在本书中,著者的企图是:帮助一般读者比较容易而正确地读懂《论语》,并给有志深入研究的人提供若干线索。同时,有许多读者想藉自学的方式提高阅读古书的能力,本书也能起一些阶梯作用。
  二、《论语》章节的分合,历代版本和各家注解本互相间稍有出入,著者在斟酌取舍之后,依照旧有体例,在各篇篇名之下,简略地记述各重要注解本的异同。
  三、《论语》的本文,古今学者作了极为详尽的校勘,但本书所择取的只是必须对通行本的文字加以订正的那一部分。而在这一部分中,其有刊本足为依据的,便直接用那一刊本的文字;不然,仍用通行本的文字印出,只是在应加订正的原文之下用较小字体注出来。
  四、译文在尽可能不走失原意并保持原来风格下力求流畅明白。但古人言辞简略,有时不得不加些词句。这些在原文涵义之外的词句,外用方括号[]作标志。
  五、在注释中,著者所注意的是字音词义、语法规律、修辞方式、历史知识、地理沿革、名物制度和风俗习惯的考证等等,依出现先后以阿拉伯数字为标记。
  六、本书虽然不纠缠于考证,但一切结论都是从细致深入的考证中提炼出来的。其中绝大多数为古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也间有著者个人千虑之一得。结论固很简单,得来却不容易。为便于读者查究,有时注明出处,有时略举参考书籍,有时也稍加论证。
  七、字音词义的注释只限于生僻字、破读和易生歧义的地方,而且一般只在第一次出现时加注。注音一般用汉语拼音,有时兼用直音法,而以北京语音为标准。直音法力求避免古今音和土语方言的歧异。但以各地方言的纷歧庞杂,恐难完全避免,所以希望读者依照汉语拼音所拼成的音去读。
  八、注释以及词典中所用的语法术语以及其所根据的理论,可参考我的另一本着作《文言语法》(北京出版社出版)。
  九、《论语》中某地在今日何处,有时发生不同说法,著者只选择其较为可信的,其它说法不再征引。今日的地名暂依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区划简册,这本书是依据 1975年底由公安部编成的。
  十、朱熹的《论语集注》,虽然他自己也说,“至于训诂皆仔细者”(《朱子语类大全》卷十一),但是,他究竟是个唯心主义者,也有意地利用《论语》的注释来阐述自己的哲学思想,因之不少主观片面的说法;同时,他那时的考据之学、训诂之学的水平远不及后代,所以必须纠正的地方很多。而他这本书给后代的影响特别大,至今还有许多人“积非成是”,深信不疑。因之,在某些关节处,著者对其错误说法,不能不稍加驳正。
  十一、《论语》的词句,几乎每一章节都有两三种以至十多种不同的讲解。一方面,是由于古今人物引用《论语》者“断章取义”的结果。我们不必去反对“断章取义”的做法(这实在是难以避免的),但是不要认为其断章之义就是《论语》的本义。另一方面,更有许多是由于解释《论语》者“立意求高”的结果。金人王若虚在其所著《滹南遗老集》卷五中说: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或训‘焉’为‘何’,
  而属之下句。‘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或读‘不’为‘否’而
  属之上句(著者案:当云另成一读)。意圣人至谦,必不肯言人之莫己
  若;圣人至仁,必不贱畜而无所恤也。义理之是非姑置勿论,且道世之
  为文者有如此语法乎?故凡解经,其论虽高,而于文势语法不顺者亦未
  可遽从,况未高乎?”
  我非常同意这种意见。因之,著者的方针是不炫博,不矜奇,像这样的讲解,一概不加论列。但也不自是,不遗美。有些讲解虽然和“译文”有所不同,却仍然值得考虑,或者可以两存,便也在注释中加以征引。也有时对某些流行的似是而非的讲解加以论辨。
  十二、本书引用诸家,除仲父及师友称字并称“先生”外,余皆称名。
  十三、本书初稿曾经我叔父遇夫(树达)先生逐字审读,直接加以批改,改正了不少错误。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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