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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事情太过重大,满朝人心惶惶。
龙月帝中毒了,只因吃了供奉上来的灵芝。
如果只是这件事,顶多让人哗然,重点出在,送灵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王爷龙御风。
朝堂上本就分作两派,毒害陛下的罪名怎么都掩不过,龙御风一夜之间便成了阶下囚,继而,朝堂上风云涌动,整个龙月处于一片迷乱之中。
龙御风的事情,秦诗一直在暗暗留意着,他担心的,是楚暮。
听说龙御风被打的遍体鳞伤,死不认罪,已经昏迷一天了,还未醒来。
龙月帝还在中毒昏迷中,朝堂上,是李家在把持,龙御风的下场可想而知。
毒害陛下么?
龙御风能有今天的叱咤,靠的是他的脑子、胆识和魄力。
自家府上送出去的东西毒害了陛下,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这种草包风格,可不该是他的。
这个谎话撒的拙劣非常,偏偏证据确凿,让人反驳无能。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龙月帝命大活下来了。
御医优秀或者是老天保佑,这些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龙月帝依旧活着。
这一年,似乎注定了不平静。
本以为李贵妃离开之后小院能换得平静,然而,他们似乎低估了命运给的劫数。
第四日的正午时刻,送午饭的小太监没来,来的,是侍卫。
这一次,被带走的人,是秦诗。
二话不说,秦诗被推进了昏暗的监牢中,看清隔壁躺着的人之后,秦诗脑子一闪,忽而,就想到了什么。
冰凉的铁链架在手腕上,一侧的长鞭上血痕隐隐,闻着就想作呕。
监牢里的光线分外差,甩着皮鞭的侍卫上前:“正阳秦诗是么?”
秦诗点头,安静的站在一侧。
侍卫撇着嘴将秦诗上下打量之后,蔑然道:“看着也是文弱书生样,胆子到不小,毒害陛下这种事情都敢做。”
毒、害、陛、下!
这四个字如同闷雷,猛的在秦诗脑子里炸开了花。
不能说话,只能拼命的摇头,手上的铁链哗啦啦的作响。
毒害陛下,那便是死罪,明明···明明自己被带走的时候,还摸着慕锦瑟的头,示意他自己没事,转眼···转眼···
喊冤的机会都没有,人已经被架在身后的架子上,四肢被绑的牢稳,方才令他作呕的绳子,就绑在胸口上。
“不用刑他是不会招的。”
以这句话为开端,一场酷刑紧接而至。
疼痛,昏迷,清醒···
疼痛,昏迷,清醒···
这样的循环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秦诗咬着牙,口中几乎要溢出血来。
慕锦绣微微皱着的眉头在眼前晃动着,眸中担心隐隐,秦诗想笑一下给他,好让他别那么害怕。
一盆冷水泼上来,人清醒过来,面前依旧是侍卫那张脸,本欲看清一些,无奈眼前一花。
“这是个书生,再打恐怕就出事了。”握着鞭子的人低声道“我看许真没他什么事。”
沉着脸的侍卫皱眉:“明日就要审讯了,今日再不熬夜审出点什么,明天怎么弄。”
握着皮鞭的侍卫一脸为难:“这人又晕了,再打下去,明日都上不得堂了。”
监牢里的铁链声忽而起来,跳动的火把映在人脸上,那人慢慢走到牢门口,嗤笑道:“审什么,没看到那人是个哑巴么?”
沉脸的侍卫一愣:“楚暮,你还是安生的躺着吧,明天有你好受的。”
“我等着。”
把人往后拖一拖,侍卫声音压到最低:“楚暮明知他是哑巴,偏偏等到现在才说,白白让他遭受这罪,这人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侍卫摆摆手:“把人放下来,扔进牢里。”
作者有话要说:
☆、广陵散
昏迷中的秦诗,是被吵醒的,整个人还在迷惑之中,就被拖起来,不知被拖着走了多久,而后被扔在冷硬的石板上。
耳边嗡嗡作响,半晌之后,才缓缓抬起头,坐在正上方的,正是那日听琴的丞相李文。
“正阳秦诗,你可之罪?”李文沉下声音。
秦诗缓缓摇着头,手指在半空比划着。
李文吩咐人放了笔墨过去,秦诗半趴着身子,写道:尚不知被抓的原因。
字迹清秀儒雅,温和中带着几分恬淡。
都说字如其人,李文看过之后,沉下眸子,许是文人惺惺相惜的缘故,厅中遍体鳞伤的男子那日弹琴的姿态隐隐可见,忽而让他下不了手。衣袖一挥,让人将他拖至一边,道:“带楚暮。”
比起秦诗的样子,楚暮明显好很多。
宽大的牢服穿在身上,脚上虽带着厚重的脚链,步子,走的依旧温润。走近大厅的时候,目光正对着李文,匐在一侧的秦诗都没看一眼。毒害陛下的罪名非同小可,坐在上面的皆是龙月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偏偏,少了那个人。听说,那人已经昏迷不醒精神恍惚好几日了,究竟是真是假,楚暮不知道,也不想去判别。
“堂下楚暮,你可之罪?”
稳稳跪在大厅中央,楚暮柔声开口:“罪臣领罪。”
这一句,台上众人皆惊,李文面无表情看下去:“从实招来。”
“危及陛下生命,楚暮万死难谢其罪。”楚暮附身,叩道。
比起方才那句,这句才是重头。
毒害陛下,居然就这么招了···
“你可知,毒害陛下是满门抄斩之罪!?”
“臣知,但臣有隐情诉说。”面庞之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台上官员互相看了几眼,目光留在李文身上。
李文眯眯眼睛,沉默良久,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送进宫里的灵芝,确实是出自王府,也确实经过我手,”楚暮抬起头,静静说道“我本意,却不是毒害陛下的。”
“难不成,你是毒害王爷的?”台上有人忍不住,已经开始发问。
“不,”楚暮一顿“我是毒害王妃的。”
“满口胡扯!”李文猛的一摔堂木,四桌皆惊。
楚暮,勾一下唇,轻笑:“我恨极了王妃,恨不得她从未出现过。”
“你们大概不知道,”楚暮昂首,目光游离“我同王爷暗度陈仓许久了,无奈男男相恋不能公开于世,偏偏王妃受宠非常,又孕其子,我怀恨在心很久了。
这段话一出,台上倒吸凉气的声音四起。
堂上的李文眉头微微挑动着,很久之后,声音平静:“你是在替王爷顶罪。”
不是怀疑的口吻,直接是确定的语气。
楚暮一笑,随手拽开衣服,脖子下方,胸口前,青青紫紫的吻痕呈现,时过几日,虽然不是太明显,已经够众人看清楚了。
“看到没,这是王爷留下的,好几天过去了,已然还有痕迹,”楚暮继续笑“这个骗不了人。”
“你凭什么说,这是王爷留下的。”坐在一侧的白胡子老头瞪眼。
“凭什么?”楚暮弯弯唇角“进皇宫大牢之前,我被关在王府,除了王爷,谁又胆子如此对我?每日夜晚他都会吩咐侍卫把我从牢里带走,次日清晨送回来,这件事情,整个王府监牢的都知道。”
白胡子老头愕然:“你···你们···”
“王妃有孕在身,每日都会熬补品,恰好我是王府的医官,所有补药皆过我手,做这点小动作简单的很,”楚暮道“我毒害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被关进王府大牢,就是因为害她不成被抓个现行,这件事,御医苑的想必也有耳闻。”
台上瞬时陷入一片寂静,李文脸色铁青,在楚暮脸上打量许久。
忽而,想起什么一般,楚暮转过身子瞄了秦诗一眼:“当时他也在场,就是他让人去告密,才使事情败露的。”
众人的目光皆移到半昏迷的秦诗身上。
明明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偏偏将楚暮的话听的清楚,秦诗苦笑着,依旧苦笑着。
痴人啊,你究竟要痴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不是说楚暮已经死了么?
楚暮那日被一脚踹的流血之后,不是说自己死了么?
然而这会儿,这会儿又是在做什么?
“这么说,你们不是一伙儿的?”李文皱眉“你在灵芝里放毒的事情,他不知道?”
“开玩笑,灵芝何等贵重,一个弹琴的穷先生,我还担心他偷了去,平日里他也就是来给我切切药,熬熬汤,免费的劳动力,”楚暮嗤笑一句“一个哑巴,真以为我看得起他?”
楚暮,你···何苦?
“我意欲害王妃的,只是没想到,王爷会把灵芝送进宫里。”楚暮沉下眸子,跪在地上“诸位大人明察,楚暮家眷实是无辜,还请各位达人高抬贵手。”
言毕,一拜而下,匍匐在地。
事情有了转机,王爷党们一击而起,所有的罪名都摊在了楚暮身上。
毒害陛下的死罪消去了,用人不当、失职等无关痛痒的罪名加在王爷身上。
等待王爷的是降职之惩以及释放,比预想中好很多的,是楚暮的家人罢免官职,贬为庶民。
等待楚暮的,则是三个字,斩立决。
秦诗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处好的肌肤,慕锦瑟咬着牙从侍卫手中接下人,道了谢。
转身,眼圈泛红。
躺在床上的人唇微微动着,来来去去皆是一个动作,听不到他的声音,慕锦瑟低头,学着秦诗的唇形说。
一个“瑟”字脱口而出。
微微一怔的人,泪忽然倾城而至。
似乎已经有许久未进过食,慕锦瑟动手烧了开水,将人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脱下来,仔仔细细将身体擦干净,而后,这才小心翼翼给换上干净衣服。
宫里送来的饭菜太硬,喂不进去,慕锦瑟把米饭倒进烧水的瓷壶中去,熬了米粥出来。
依稀记得在来龙月途中的时候,秦诗有这般说过。
次日送饭的太监再来时,秦诗已经悠悠转醒,慕锦瑟把包里所有的碎银子都取出来,小太监这才冷哼一声道:“今日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
秦诗起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慕锦瑟俯身,给他穿上鞋子。
王妃半眯着眼睛睡在藤椅上,刚生产完的她最近累坏了。
王爷府在短短几日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是托关系,又是送银钱,还在月中的女人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
终于,王爷被放回来了,连着奔波几日的女子,终于放了心,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人被轻轻的推醒了,王妃睁开眼睛,是身侧的侍女。
“王妃,后院有为自称楚暮故人的求见。”
楚暮故人?
闻言,王妃身子微微一震,手指握紧藤椅一侧:“让他进来。”
“你们?”看清来人,王妃松了一口气“何事?”
“想请王妃帮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柳眉微皱,王妃偏过脸。
“我们想去刑场送楚暮一程,麻烦王妃帮忙托个关系。”秦诗不能言语,只能由慕锦瑟开口。
漠然起身,王妃转过身子:“他?恕我管不到。”
“你这样,心里就能安生了么?”慕锦瑟抬高声音“他一人顶下王府的罪,你这般做,不内疚么?”
“他害本王妃的时候,心里可曾安生过?”王妃忽然回首,盯着秦诗。
秦诗蓦地笑了,眼睛直直盯着王妃,眸中千言万语,直盯的王妃整张脸都红了。
午时的时候,刑场四周站满了人,秦诗一眼便看到在台下哭的伤心欲绝的妇人,一侧还站着上了年纪的男子,无疑,那是楚暮的父亲和母亲。
楚暮跪在刑场上,低着头。
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阴云笼罩,遮盖了日头,整个场上一片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