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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走去。
又一大批感染瘟疫的人被送来,秦诗沉下目光,这些日子,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这厢的伤员需要养病歇息,那边却源源不断送来患者,如此下去,情况堪忧。
原本的帐篷已经不够用了,一旁的士兵忙着搭建帐篷,情况好转的士兵站在不远处晒着太阳,看见秦诗的时候,皆低头问好。
夜。
连夜颠簸被送来的慕锦瑟站在帅营中,对面的龙御风只是坐在桌上喝着小酒。
一杯又一杯,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绿色纱衣的男子。
桌上的酒壶已然空了,龙御风抬臂,静止半晌,没有一滴酒出来,随手扔了酒壶,这才抬头。
“慕皇子,我们又见面了。”
慕锦瑟轻轻一笑,眼角微微挑起:“王爷可是急了?”
“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龙御风勾勾唇角“可惜啊,秦诗没这个福分。”
被人戳穿心事,慕锦瑟脸颊有些白,半晌之后,冷笑一声:“王爷也有资格说这句话?”
“怎么?”龙御风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在慕锦瑟面前,双手剪在后侧“难道我们不是一样的?”
“如何一样?”慕锦瑟昂首“至少秦诗还活着,不像王爷,要对着灵牌自言自语,要用平冤这种愚蠢行为来淡化自己心中的内疚。”
“你说什么?”龙御风猛的抬头,神色古怪。
“我说秦诗至少还活着,”迎上龙御风的目光慕锦瑟一字一顿“不像你。”
“哈哈···”
慕锦瑟的回答,换来龙御风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慕锦瑟挑眉。
“秦诗还活着···”龙御风一边笑,一边把手扶在慕锦瑟身上“你居然以为秦诗还活着。”
慕锦瑟的心咯噔一下,只觉得整个胸口空了一大半,声调略略变了:“你什么意思?”
“哎呀···”龙御风转过身子,笑的几乎喘不上气。
方才喝了太多的酒,此时,醉意上涌,扶着桌角,继续笑着。
慕锦瑟两步上前,一把抓起龙御风:“你说清楚。”
笑够了,龙御风这才起身,先是摇摇头,继而凑近慕锦瑟耳边,轻轻道:“本王说,你我都一样。”
耳边一个雷滚滚而过,慕锦瑟忽而什么都听不到了。
眼前是龙御风的脸,黑了一下,又明了一下,什么都看不清。
慕锦瑟睁大眼睛,努力使自己视线清明些,然而,视线开始模糊。
一串又一串的东西从眼角涌出来,什么,那些是什么?
不,不能哭。
慕锦瑟咬紧舌头,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我、不、信。”
绕过桌子,龙御风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挑着眉头:“本王用得着骗你?”
“啪!”
慕锦瑟双手按在桌子上,身子俯过去,红了眼睛痛龙御风对视:“你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
“我龙月人尽皆知。”龙御风靠在身后椅子上,一把推了桌上酒盏,懒洋洋看着面前人。
看他满目悲伤,看他满目苍凉,看他满心疼痛,看他满心绝望,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
“说!”依旧红着眼睛,慕锦瑟奋力挤出这一个字。
“我皇兄忽而要放秦诗回去,难道你从未怀疑过?”龙御风笑着凑近,迎着慕锦瑟的目光。
怎么没有怀疑过,如何不怀疑?
难道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慕锦瑟睁大眼睛看着龙御风,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那是因为,秦诗在离龙月之前,已经染了瘟疫,冬日气温低,所以,发作的比较慢,”龙御风勾着唇角笑“等到来年春夏,整个宣州,都会被瘟疫感染。”
“不会,”慕锦瑟音调怪怪,猛的后退一步“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随便派一个人去就可以的,何必···”
“派人去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秦诗琴技了然,所到之处,必然吸引大批看客,有什么比得上秦诗一路走,一路扩散瘟疫来的自然且迅速呢?”龙御风笑了,是轻蔑的笑“你们居然信了陛下的话,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正阳现在的瘟疫都是他传染的?”慕锦瑟红了眼睛“可他是大夫啊,怎么···”
“哦,”龙御风凑上前去,捏起慕锦瑟下巴“但宣州明显没有瘟疫传播,是不是在宣告着,你的秦诗染了瘟疫,已死在路上了呢?不然,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你的秦诗染了瘟疫,已死在路上了。
秦诗染了瘟疫,已死在路上。
秦诗,已死。
顷刻,泪断了线。
龙御风不会骗他,龙御风没必要骗他。
怎么会这样?
太多话来不及说,太多事来不及做,太多太多想念来不及告知你。
我靠着这一点点信念活到了此刻,却得知你先我而去的消息···
这难道就是命运么?
天旋地转的感觉,整个脑袋快要炸开了花,慕锦瑟扶着桌子的手失去直觉。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人声,什么都没有。
胸口闷着,无法喘息。
终于,眼前一黑,一切归于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楚歌
瘟疫数量忽而增加,如此拖着,只能死更多的人,瘟疫的治疗需要半个月的周期,前方士兵却一直在消亡。
云汉传书给武翼,两位将军在停战之时碰了面。
次日,发动全军朝着城门进攻。
生死一念,胜败一念。
全力一攻,意在破城。
大清早的马蹄声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龙月士兵。
醉酒后的龙御风还在熟睡,就被士兵吵闹声惊醒。
披了衣服赶到城墙上,居高临下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这算是两方倾巢出动么?
慕锦瑟就站在龙御风身后,看着战场下的士兵。一双眼睛没有焦距,空空洞洞。
龙御风命人开了城门,大批士兵涌出城,登时两方开始混战。
泛着银光的刀枪到阳光下反射出道道光线,这些光线晃着慕锦瑟的眼睛,每晃一下,就有泪流要出来。
怎么可以这般懦弱呢?
怎么这般轻易就流泪了呢?
可这世上没了你,什么都无所谓了。
秦诗呀,你可知道?
我苦熬岁月,一岁一枯荣,依旧等不到你来。
永远,都等不到你来了。
战场上飞溅的血染红了地面,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倒下去。
你看,生命消亡的如此简单,我却努力的活着,只是为了你。
当重逢之期就在眼前时,却有人告诉我,当日别离是永别。
秦诗呀,我用生命恋慕着的人,你果真,这般残忍么?
临近中午之时,龙月士兵败战回城。
云汉和武翼赶来,两人在战场上碰面,看到此刻的战况,皆松了一口气。
沉稳的指挥着士兵们撞着城门,云汉面无表情。
此战若胜,便好。若败了,后方粮草供应上来,再加上天气越来越热,瘟疫传播越来越快的缘故,秋季之前,可就难以攻破了。时间拖的越久,就越不利。
“云将军!”城门上一声叫嚷,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云汉闻声抬头,是龙御风。
不···
站在一侧的那个···是殿下!
云汉心下一急,差点脱口喊出。
“多年未见,云将军别来无恙?”龙御风把一侧的慕锦瑟往前推一推,好让众人看清楚。
慕锦瑟垂袖站在一侧,身上连脚链枷锁也未带,只是封了唇。
“他是谁?”武翼皱眉,片刻之后想到了“龙月皇子。”
云汉没空回答他的话,策马朝前几步:“城门马上就要破了,王爷,又何须多此一举。”
龙御风笑笑,把慕锦瑟提上城墙之上,稍稍一个用力,就能把人推下城墙。
云汉心里一紧:“住手!”
龙御风唇边笑意扩大:“看将军如此紧张,本王也就放心了。”
“你想做什么?”武翼策马上前,朝着城楼高吼。
“倘若再有人撞本王的城门,那么···”龙御风手稍稍朝前,慕锦瑟身子向下探。
顿时,城墙下惊叫声四起。
“错过此时,我们就再没机会了。”武翼偏过头来看云汉“是非定夺,将军自己决定。”
“不行!”云汉一口回绝“这是正阳皇子!”
武翼冷笑一声:“莫说我绝情,正阳皇子的命是命,这万千士兵的命,便如草芥么?”
登时,云汉被噎的哑口无言。
武翼再加一剂猛药:“我主来圣旨,此战若败,天兴暂时收回所有兵力,休养生息,控制瘟疫。”
“我,不能擅自做主。”云汉喉结艰涩。
“没让你做主,“武翼调转马头,扔下一句“你若是正阳帝,会如何做?这个还需问?”
云汉后背一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爷!”小兵从城楼下迅速跑上来,面露喜色“粮草明日即可抵达。”
龙御风松了一口气,换上笑容:“撑过今日,便有望了。”
“怎么回事?”
秦诗刚到帐篷门口,就听得里面在吼叫。
挑开帘子进账,发现是新的伤员。
“眼看着就要胜利了,突然冒出来什么皇子,”受了脚伤的士兵一边涂药一边骂骂咧咧“为了他一个,死这么多弟兄,果然命有贵贱,也没听说这皇子给正阳出国多少力。”
秦诗一怔。
皇子?
上前揪了士兵衣服,张大口:什么皇子?
士兵一惊,这才看清秦诗唇形:“之前送去龙月的皇子,这会儿,龙御风正拿他的命要挟云将军呢。”
在哪里,他在哪里?!
“就,就在城楼上啊!”士兵哆嗦一下,怎么觉得秦瑟的表情有些吓人。
秦诗转头出了帐篷,一路狂奔至马厩,枣红马正摇头晃脑发着呆,一看主子来,立即欢脱了。
颤抖着解开马缰,秦诗翻身上马,身子还未坐稳,一记马鞭甩出,马儿撒开蹄子朝前狂奔出去。
三百里,这么远。
三百里,这么远!
秦诗附在马背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身下的马儿狂奔着,只嫌路程长,只嫌马蹄慢。
快了,就快到了,已经看到队伍的末尾了。
此刻未有混战,士兵都站在原地,秦诗一路策马朝前,没人阻挡,城墙上绿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瑟!
瑟!
秦诗大喊着,只是发不出声音。
天边夕阳落,慕锦瑟眯眯眼睛,忽而想起秦诗那日离开的背影。
也是这样的时间,也是这样的夕阳,自己看到的,只有他的背影。
回忆,停留在那背影之上。
龙御风抱臂站在一侧,盯着场下的云汉。他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别的都不重要。
慕锦瑟坐在龙月国的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下的万千兵马。
秦诗,你看呀,这么多生命因我而消耗,又让我怎么做呢?
终于,绿衣男子轻轻一笑,身子朝前微微倾下去。
龙御风大惊之下,忙去捞人,却,只抓到身后的衣带。
手一拉,衣带解开,指尖握住绿色的带子。
慕锦瑟身子朝下,衣带被解开,身上的绿色纱衣飞起,向两侧飘动,恰如振翅飞舞的蝶。
从城墙上,翩然而下。
云汉策马朝前···
只闻得身后马蹄声急,紧接着一个人影疾驰而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