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 口中,大喊着。
“瑟!”
云汉回神,抄起手中的长枪,奋力朝下坠的人扔去。
向下飘忽的慕锦瑟被飞来的长枪挂了一下,在空中一顿,身子翻转,继续朝下跌落。
“瑟!瑟!瑟!”秦诗大叫着,拼命朝前。
城墙上的士兵看清来人,搭弓取箭,一射两支出去。
一只瞄准秦诗身下的马,一只,瞄准秦诗心口。
慕锦瑟落在地上,四下,黄沙起,腾起一阵尘雾。
枣红马被射中眼睛,吃痛之下,撩起马蹄,背上的秦诗被甩下马,与此同时,心口吃了一箭。
绿色的影子,就在面前,忽而觉得好遥远。
云汉策马而来,看清地下的两个人影,已然无法动作。
“秦诗。”慕锦瑟唇角溢血,偏着头看飞奔而来的人影。
秦诗缓缓向前爬着,一点一点挪动着,轻轻张口:“瑟儿。”
两只手,慢慢朝前动。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要碰到指尖。
“秦诗,”慕锦瑟腹部涌动,一股血涌上唇角,整个人震了一下,唇角带了笑“你是来,带我,走,走的么?”
“是。是。是。”
心口的箭不管了,疼痛不管了。
秦诗答着话,身子猛的朝前···
拉住那只手。
夕阳依旧,两只手,终于交握在一起。
十指相交,穿插而过。
握的紧紧。
慕锦瑟笑了,满目安稳。
秦诗匍匐向前,趴在人身边,看着笑的一脸恬静的人。
“对,我记得,”慕锦瑟依旧笑着“嬷嬷说,念着谁死,死后,便能、看到谁。”
秦诗低着头,忽而说不出一个字,就像,再一次哑了。
“秦诗,秦诗,你抱着我,”慕锦瑟开口“我怕,我怕。”
向前移动身子,抱紧那抹绿色身影,秦诗俯着身子看人眼睛。
忽而,慕锦瑟指尖动了,缓缓伸进衣襟里,摸索许久,而后掏出一个东西。
绿色的叶子已经干了,只留光秃秃的草环。
怎么会忘记?
昔年是谁在水边结草为冠,许他誓言。
那薄荷草环,慕锦瑟一直珍藏至今,小心翼翼。
“戴上,”慕锦瑟深深吸了一口气“戴···上。”
发,散了一肩。
秦诗抬手,轻轻挽起那些发,将薄荷草冠加在慕锦瑟发冠上。
绿色的草冠,绿色的纱衣···
慕锦瑟偏偏头,躺在秦诗身侧,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这场景,一如从前。
手,依旧在衣襟里摸索着,半晌之后,再取出一个物件。
同心结玉佩。
秦诗伸手,自怀中掏出玉佩,两块玉在夕阳下相交,投过橙黄的光线,泛出盈盈水光。
“秦诗,”慕锦瑟找个舒适的姿势躺好“枯草为冠···”
“琴音为媒,玉佩鉴情。”
“以我、之名,冠之、你姓。”
“慕氏秦妻,”秦诗收臂,抱人更紧一些“瑟儿。”
“来生,我不要、再姓,慕了···”
“不姓慕,锦瑟。”秦诗低头,吻人脸颊边的泪珠“只是锦瑟,琴瑟相携。”
“带我···走吧···”慕锦瑟轻轻说。
秦诗点头:“好,带你走。”
“带我···走···吧···”
“好,带你走。”将人脸颊搁在肩膀一侧,秦诗声音压的极低,前所未有的温柔“你不是说,若有机会,我们就隐居么,我们现在就去。”
“我,记得,”慕锦瑟长长吸了一口气,唇角的血越涌越多,染红了秦诗的白衣“与世两忘···”
“与世两忘,不牵尘网。”秦诗低头,接了人话。
“带···我···走···吧···”
“好。”秦诗轻声回答,依旧温柔。
泪滑落。
眸紧闭。
睫毛上颤动的水珠隐隐还在。
头轻轻偏向一边。
夕阳还在,草冠还在,玉佩还在,誓言还在···
我还在···
你怎么,就不在了呢?
抱紧怀中的人,压在肩背上,秦诗张着嘴巴。
哭不出声,哭不出声···
悠悠的,是谁在唱着歌···
风起,卷了漫天黄沙,漂浮着,飞入人眼眸。
迷蒙了所有视线。
夕阳蕴天色,
离恨几多。
浮水载舟心痕过,
东风恶衬欢情薄。
知山长水阔,
送君终须有一别。
你听,你听,谁在狂风中唱着歌?
辗转红尘醉卧,
看透浮光浅掠,
更与何人说。
唱半阙离歌,
许君一诺。
你听,你听,谁在许着那些诺?
月亦有圆朔,
揽夜做墨。
素弦但为知己拨,
梦里不知身是客。
将相思唱彻,
烙谁在心做枷锁。
你看,你看,把你烙在心上做锁。
吟尽俗世平仄,
沉寂岁月长河,
静待繁花落。
续半阙离歌,
与你相和。
你看,你看,我把风声听成离歌。
冬日里,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宣州。
苏堤河畔,柳枝微垂,桃木凌寒。
江面上,两只乌篷船悠悠荡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琴声虽美妙,但弹了一晚上,不免让人觉得厌了,更何况先生的琴声越往后越不堪,多多少少带了几分迷茫在里面,这《梅花三弄》琴音里原先的孤芳自赏竟都不见了。”——琴音起,弦寄情,北星虽远,亦呼应;
“你什么都舍不得,什么都无法放下,唯独可以那么轻易的放下我。”——弦,还在拨动着,琴音似舞而出,桐木琴依旧,只是故人不再。拨动此弦,用尽深情,用尽心绪;
十六年了,他第一次向孤下跪,是为你。”——那时,绿衣少年取了钥匙打开脚腕枷锁,大厅外的光线照进来,闪动的睫毛和面庞,以及透明的鼻尖;
夏日风动,走在回廊上的少年唱着歌,水池中白莲绰绰。浓郁的正阳曲调,却是他乡之音。乡音依旧,清词依旧——哼着陌生乡音在别宫的少年,浮现眼前;
“历来世人皆爱潇湘,然知水云深意否?”——那日,回神,便看到惦念的身影,该是天意;
“心惊了,弦也乱了,不了也了。”——断弦是为谁?只因初遇之时,太过惊讶,你呀,别笑我,竟忘了帝王这位听客,眸中只有你;
“战乱已经开始,皇兄答应过会接我回去,不知何时还,不知谁能还。”——你我皆深陷囫囵,能随意回乡的,许只有月光了;
“宣州真的让你如此怀念?”——人世之情,最怕唏嘘此一声,最怕离人唏嘘声;
“难吃么?”——满室阳关,温暖至极。我一直忘了说,最温暖的的,是你喂给我的那勺热粥;
记得那日雨后的阳光温柔而至,投过窗棂照射进来,少年背影都是太阳柔和的光线——记忆停留在此处,就让时光安然而去···
乌篷船上的琴音,从清晨,弹至正午,而后,一切静止。
“谁在弹琴?”
“秦诗。”略显苍老的声音。
“怎么没声音了?”
焚琴先生轻轻一笑:“我到底,眷恋良多,不如他这般深情潇洒。”
江面上的两只小船靠近,墨衣男子再度搭了板子,这次却是去对方船舱。
桐木琴还搁在桌上,弹琴的男子伏在桌上,一侧,是一只酒樽。
“他喝多了吧。”墨衣男子一笑,去扶人,而后一怔。
焚琴先生拿起桌上的东西,看着,而后一笑:“他睡着了。”
墨衣男子凑过来,看着焚琴先生手中的纸张:“这是曲谱和词么?”
“是,你唱着,我奏琴,试一试。”
墨衣男子惊愕:“你不是立誓再不碰琴么?”
“我既无勇气随他而去,又何须立此空誓?”
“是。”
一曲终了,墨衣男子久久不语。
“这曲子,就叫做《琴师》吧。”焚琴先生取好曲谱,收进怀中,
风雪更盛了,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刮的人,脑海里只有曾经。
依稀记得今年三月之际,有一位浅绿衣衫的男子横卧江面,迎曲水悠悠,衬碧柳垂堤,过满江桃花,散了三千青丝,裹了一袭纱衣幽荡。而后随波逐流,一路而行,永不抵彼岸。
焚琴先生上了船,用力推开飘荡中的乌篷船。
船上的男子面庞恬静的如同朝露,一侧,放着一杯毒酒。
君由暖春行,
我在寒冬随。
半阙离歌满,
此情唱与谁?
大雪下的铺天盖地,将一切都掩埋。
包括那个故事,包括,故事中的两个风华男子。
琴音再起,忽而画面浮现。
浅绿纱衣少年笑的一脸满足,伸出手:“秦诗,你带我走吧。”
“好。”白衣男子上前,握住那双手“以你之名,冠之我姓。”
琴瑟相协,情曲无终。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正阳天兴合围龙月,用时五年,大获全胜。
战事以利益赔偿结尾,龙月退出六百里,将领土个分三百里给战胜之国。
而后,天兴公主嫁与正阳太子为后,两国交好,战乱停歇。
于此同时,龙月内战起,兵权在握的王爷连夜起兵,围攻皇城,最终胜利,登基为帝的心愿得以终了。在他手下,龙月日渐恢复强盛之景。
战乱之时,各类英豪显现,在沙场之上舞戬弄枪,智勇双全之才层出不穷,他们因战乱成就显著,百世流芳。
期间瘟疫蔓延,有宣州秦诗倾尽家产鼎立支持,战中,正阳皇子舍身成义与城楼上一跃而下,成就传奇。
在历史长河中,终有被风沙掩埋的人物,他们许会被史册一笔带过,许从未留下过姓名,却以淡然之姿站在乱世之中,或一张素琴,或一曲清歌,如一袭凉风过境,留一个故事,给后人听评。
“啪!”摔桌子的声音。
正阳帝恨恨看着自己儿子:“我正阳皇子遗体,你就这么给了旁人?”
“父皇,你锁住的人够多了。”
“住嘴!”正阳帝扶着桌子猛烈咳嗽着。
“父皇,”慕锦绣缓缓抬起头,迎上正阳帝愤怒的目光,淡淡吐出三个字“你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各章节的标题都是古琴曲,琴曲有数,可能跟文章内容不是完全搭调,好歹有丁点关系,各位随意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