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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茛觿苦笑道:“你应该恨朕。朕和你有仇。”
  君家和炎家的仇恨,至今还没有化解。他是君家唯一能够化解的人,他也是炎家唯一能够化解的人。从前的茛觿那样天真无邪,那样容易亲近。他不去记挂一切大仇小仇,他只要别人能够开心。他曾经在桃花树下那般无邪的想着,有一天要带焱潲弟弟来看桃花,告诉他父皇不是故意的。就是这样软弱的他,造就了大祸。如果他能在火海中及时拉上鸾后一把,如果他能在鸾后送他桃花玉的时候就明白,或许,他的命就不是这样了。
  焱潲不忍茛觿那自嘲的苦笑,“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报还一报,什么时候才能终了?你我之间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是我不想要报仇了。”
  茛觿停止苦笑,很认真的看着焱潲,他明白焱潲的心思,启唇道:“我们是兄弟,我们不可能。”
  焱潲也很认真的回答:“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堂兄堂弟的关系,根本不成立。”
  茛觿道:“可你终究是朕的堂弟,北国清帝的堂弟,不要任何功过就能名正言顺地封王,你我本是君家一族。”
  焱潲道:“但是我的姓氏挂的是炎家的,而且我们的血融不到一起。”
  茛觿沉默了,没再说话。他和焱潲就这么僵持着看了对方良久。茛觿长叹,他应该恨父皇留下来的烂摊子么?弄出来这么一个简单又复杂的关系出来,都不好办事。
  他扶额,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睡觉吧。”
  第四卷 凝血成殇(十七)
  这一夜焱潲睡得很不好,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脑子沉沉的。
  马车已经停了,焱潲知道已经到了。估计马车停在宫门口。他转头看了一眼茛觿还在熟睡的脸,不忍心叫醒他。
  帘外静静的,已经是早晨,繁华的北城不应该这么寂静。不过焱潲也不想乱猜,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茛觿才悠悠转醒,“怎么不叫醒朕。”
  焱潲道:“看你睡得熟。”
  茛觿撇嘴道:“也不知道外面的那帮人跪了多久。”
  焱潲来不及问出疑惑,之间茛觿起身掀起帘子,龙帘阿千站在马车两头,马车前黑压压跪了一片。
  都是北国朝廷臣子,清帝回归自然是要迎接的。只不过这次清帝离开久了,迎接的阵势不小。
  “臣等恭迎殿下回宫!”
  异口同声轰轰的一片,焱潲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起吧。”茛觿扶着龙帘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跑过来,嘴里还不听喊着“舅舅”,后面跟着公子七。
  茛觿笑着张开双臂抱起烈儿,“舅舅不在的时候,烈儿过得好不好?”
  烈儿愣愣地点点头,“小七哥哥老是给我糖吃!”
  茛觿笑了,抽出手勾了勾他的鼻子。烈儿整个热挂在茛觿身上不愿意撤去。茛觿想起有重要的事情,示意公子七把烈儿抱回宫。目送着公子七牵着烈儿远去,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
  宫门口还聚集了不少来观看清帝华容的百姓,都还跪着。
  “一别一月半的,朕也算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众卿也不必特意去寻南国麻烦。”茛觿拉过焱潲在她旁边,道:“这位,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南国尚书。”
  众卿的目光从茛觿身上转移到了焱潲身上,有小声的议论。
  “即日起,作为朕的皇弟住在宫里,封为熙王。”
  焱潲目瞪口呆,还真的就封他为王了。焱潲看了看众卿的表情,一个一个都是毕恭毕敬的,半句异议也没有。众卿也没有对于清帝突然间跑出来的皇弟感到奇怪。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听说先帝与南国炎家的恩怨,也知道这个熙王是炎家人,而且名义上与清帝是堂兄堂弟,事实上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可是封外姓为王,想反抗又能怎样?清帝定下的事情,没有能回头的。
  龙帘阿千面面相觑,封王他们是偷听到了,还是作为皇弟入住的?!说实话,他们两个早就达成了共识,想要撮合茛觿和焱潲,这是他们在行事上唯一达到共识的地方。
  北宫很大,比南宫要大出一圈。宫殿,宫里的行政杂事院,前者十分华丽没关,后者体面周到。花园,湖潭,小桥,亭子,设计都十分精妙,让人眼花缭乱。
  “让人把朕殿里的西厢打扫出来,让炎……熙王搬进去。”茛觿低头对身边随行的龙帘道。
  焱潲听到了,道:“其实吧……我住宫外就可以了……”
  茛觿没理焱潲,“等下会有人来告诉你皇宫里的规矩。”
  焱潲无奈,“我真的不用住宫里……”
  茛觿停下脚步挑眉道:“宫外朕没有地方让你住。如果你想,你可以露宿街头。”
  焱潲识趣地闭嘴,跟着茛觿继续往皇宫深处走。一路下来,焱潲知晓,茛觿处理政事的地方是昭治殿,御书房在昭治殿边上,寝殿是流清殿。
  焱潲仔细打量着流清殿,这个自己要住下的地方。挺大的,仅仅一座宫殿就抵得上他大半个炎府,正殿面前种了些桃花,现在开的正好。正殿的门开着,焱潲从门外望了一眼,奢华却不显庸俗。
  从今天开始,他要住在北国皇宫里,和……清帝住在一起。
  第四卷 凝血成殇(十八)
  安顿好了之后,焱潲呼了一口气。
  “少主有什么要吩咐的么?”阿千沏了一壶茶送了进去,顺便问道。
  焱潲道:“没什么……对了,你知不知道桃花玉?”
  阿千努力回想了一下,“先前有听到过,好像很难找。少主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摇摇头:“不小心把清帝的玉佩打碎了,正思量着还他一块。”
  阿千道:“是很少见,不过现在少主是王爷,应该不难。”
  两人正交谈着,有人在门外扣门。“王爷,皇上说晚上有宴会,让您准备一下。负责教导宫规的先生也来了,王爷现在就要开始学习吗?”
  焱潲顿了顿,回答:“让他进来吧。”
  于是焱潲被教导了一个早晨,中途用了一顿午膳。到了下午,才把先生送走。规律很多,焱潲只记住了重要的几个。在朝廷臣子面前要自称“本王”,见了皇帝要叫殿下,还要行大礼。特别是像单独面圣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毕恭毕敬。
  看着整齐挂住的锦服,焱潲感叹,这南北衣着差距还真是大。南国的衣服复杂,里三层外三层的。北国服饰以轻巧为主要,轻飘飘的,十分宽容。阿千焱潲主仆二人研究了好久才把衣服穿好。
  半路上遇到了不少朝廷官员,见到焱潲一个个都是行礼长行礼短的,左一个熙王爷右一个熙王爷,他有些不能适应。他走的很慢,到了正殿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熙王爷到!”门口的公公尖锐的声音,让殿里的各位都提起了精神,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来者一身青衣,环白玉腰带,下穿白靴,头发松松垮垮的散着,绝色的脸上微微泛红。都说熙王爷长的俊美,一点也没错。
  焱潲进殿,茛觿抬头看了眼。这套青衣比平时穿的衣服好多了,看着精神。焱潲的目光停在茛觿的身上。
  耀眼的红色,白色镶边,领口敞着大开,茛觿白皙的肌肤一览无余,锁骨的轮廓清晰易见,头发用玉簪竖起,妖媚难言。
  很多时候焱潲难以理解,茛觿性子冷傲,偏偏就是喜欢穿的红黑锦服,再加上身形美妙,托显得他十分好贵气质,倾国倾城。
  二人的视线交织在店内,四下无声,直到茛觿道:“坐吧。”
  焱潲在茛觿边上的位置坐下,阿千给他到了杯茶。
  “殿下平安回归,臣等不胜欣喜,来,臣敬殿下一杯。”北国尚书举杯道,仰起头一饮而尽。
  茛觿一言不发,接过龙帘倒满酒水的酒杯,默默喝酒。殿里不断有舞姬轻纱跳进舞池,奏乐声不断。茛觿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无趣地听着大臣们小声谈论家常的声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有尽头。
  焱潲看他一直不说话喝闷酒,心里憋屈,“殿下还是别喝了,身体还没好。”
  茛觿一个厉眼甩过去,吓了焱潲一跳,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茛觿不但不听,反倒像生气一样一个劲喝酒,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舞蹈也都快结束了,龙帘附下身子,在已有醉意的茛觿耳边道,“殿下,明日开始事务院开始筹办选妃之事。”
  茛觿轻轻恩了一字,闭眼撑住发疼的脑袋。眼前的事物左右摇摆,隐隐约约变化出了许多个,天旋地转,身体难受,头重脚轻。
  “殿下醉了,先回去吧?”龙帘说着扶住了强撑着站起的茛觿,脚步站都站不稳。
  “朕自己能走。”茛觿推开龙帘,草草结束了宴会,现在原地等所有臣子都退下之后才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十分困难。
  龙帘在后面跟着,不忍心,茛觿又不准他扶,进退两难。
  第四卷 凝血成殇(十九)
  黑色的夜,星光月光印在地上,愈加深沉。
  腹部里一阵发疯般的难受,脚步越来越沉,天与地都在摇晃,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间身体一轻,被打横抱起,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本王就好。龙帘,麻烦准备醒酒汤。”
  “是。”身边的侍卫全部撤去,一个人也没留下。
  焱潲抱着他略轻的身体,站在原地好久,直到有凉风吹来,怀中的人无意识的向他怀里缩了缩。
  他起步,往流清殿走去,“作为君王,殿下不应该这么放任自己喝酒。”
  他时刻记着那先生说的话,一定要称清帝为殿下,这是基本的规矩,不管周围有没有人。
  茛觿听言挣扎了一下,焱潲脸色不变,紧紧抱住。
  “殿下听话,身体不行就别逞强了,有我……有臣就好了。”焱潲喋喋不休,“还有,殿下有好好吃饭么,这么轻飘飘的。”
  茛觿头痛欲裂,无意间勾住了他的脖子。焱潲脖颈处感受到了他双手的冰凉,打了一个冷颤,不禁加快了脚步。
  流清殿外面有人把守,见到焱潲抱着茛觿回来个个面色惊讶,惊讶过后不忘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喝醉了,自己走不了路。”简单解释了一边,抱着茛觿就往正殿跑。正殿里有宫女在整理床铺,见到他们两个,和外面侍卫一个反应。
  焱潲正想发话,茛觿抢先一步:“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那宫女行了礼退下,茛觿悠悠道:“放朕下来。”
  焱潲照做,轻轻将他放下,看他一脸苍白难受的样子,不放心没打算走。
  “殿下躺着吧,酒劲上来了会很难受。”焱潲关心一句。
  茛觿微怒:“你,刚刚叫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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