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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茛觿也可以为了焱潲放弃一切。
焱潲不以为然,“他若是有这个能力,就让他来。”
阿千心里长叹,可恨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昨日夜里,北军趁着我们松懈,把京城层层围了起来,今天早上,北国那边捎来了口信,北国护城河悬崖决一死战。”
焱潲的脸色不为动容,阿千心里急得犹如火烧,道:“少主就把清帝交出去吧,论兵力我们真的不是北国的对手。”
他轻蔑地笑了:“现在清帝在我的手里,不管怎样,他区区一个北国,能奈我何?”
拨开草丛的手无处施力,每有一个稍大的动作,就会有血珠子不断地从还未愈合的伤口中溢出,这对他,真的很不妙。
他的动作很慢,半天下来才将一小片草地清除干净。身体愈发的沉重,终于不受控制向后倾去。他半眯着眼,感受着被黑暗吞噬,他用他最后一点点的意识望向头顶的那一片天,好蓝,好蓝……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五)
身体蜷缩在小院的一角,没有意识地颤抖。
他看到这一幕,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要是换做从前的焱潲,会是什么反应?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太医?上药喂药?
可惜这一次,他再也不会。
走进他,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不动弹的身体,眼神冷的让人难过。
“装够了没有?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想都不要想。”他就地半蹲下,挑起他昏厥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这么精致的脸,如果卖掉的话一定会买个好价钱的,对不对?从小就踩着所有人的头顶,过着衣食无忧,整日被人喊殿下的日子,应该很不错吧?那个时候的君茛觿有没有想过,今天会落在他的手里?过着不是人的生活?很难想象他被欺负到哭泣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焱潲恶意地想,脸上爬上一层冰霜。他俯下身子,只手环过他的腰,只手环过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抱入怀中的身体,没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害怕的冰凉。
他开始相信茛觿是真的昏过去了。
按照茛觿的身体,就算他昨夜再怎么用力无情,也不至于到达昏迷的程度,还是说,他来时的身体就很虚弱?
焱潲将他放在榻上时的动作极轻,他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那时面对茛觿的时候,目光是何等的温柔。他拧了块干净的方巾,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迹。猛然意识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遇到蝼蚁一样将方巾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该死!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心软?为什么折磨的总是他!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疼……
他忘了眼榻上的人,生生地将自己的视线别过,甩门离开。从这以后,焱潲三天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茛觿昏昏沉沉睡了三天,阿千得到特许,一直守在茛觿身侧,半步都不曾离开。
等茛觿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殿下,你终于醒了。”阿千悲喜交加,顾不得手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忙上前扶起茛觿。
茛觿见他的动作有些生硬,仔细一看,袖子口竟是绑了厚厚一层纱布,他抓着阿千的手,问道:“你受伤了?”
阿千不说话,茛觿猜到了一二,道:“是龙帘干的?”
阿千没有正面回答,道:“龙帘他也受了很重的伤……而且,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茛觿一怔,惨淡一笑,“是么。”
阿千胡乱点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晶光,“殿下为何……要这么伤自己呢。明明真相不是那样!少主他误会了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呢?”
茛觿没想到阿千会有这样的反应,盯着他看了良久,道:“如果炎焱潲痛苦,我会更痛苦。阿千,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就算三个月后我真的死了,也永远都不要告诉他。”
三个月,他真的,还有三个月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阿千紧紧抓住茛觿的手,热泪盈眶‘道:“殿下,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放你走,放你离开这里。”
这世间有情有义的人太多太多,茛觿,是第一个让阿千流泪的人。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感人,只不过茛觿觉得,这都是他应该去做的。只要是保护焱潲的事情,他都该去做。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六)
此刻,西周境内,血梓祭和公子七正快马加鞭往回赶。
公子七用马鞭用力甩了下马尾,侧头问道:“你确定这个办法可以?”
血梓祭坚定地点点头,“先前我在古书上看过这个解毒办法,今日见到原话,我便可大胆放心。”
公子七到:“这么做,会牺牲掉另外一个人。”
血梓祭道:“这就要考验,他们两个的感情到底有多深。现在务必要做的,就是找到清歌。”
二人驱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救人,才是当务之急。
这边,南北战事再一次爆发,双方交战的势头毫不比之前的弱,愈加猛烈。不出乎所料,战地就是北国护城河悬崖,这么点大的地方,一次性承受不了几万兵力,南北双方只能一批一批地派人上阵,实力相当。
“少主,悬崖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清帝亲自上阵,以一挡百。”阿倩尽量低着头,他害怕焱潲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勃然大怒。
果然,他听到这消息,脸都僵了。
“你说什么?君茛觽不是在府上么?”怀疑之际,焱潲重新把目光转移到阿千身上,“阿千,我一直视你为最信任的人,是不是你,把君茛觽放走的?”
阿千头一次不敢回答焱潲的话,没有回应这才是对焱潲最大的伤害。
一点点质疑,一点点心痛。背叛,全部都是背叛!连阿千都要想办法背叛他!这个世道,怎么要和他作对的人,就这么多呢!被君茛觽背叛,他不能容忍,被阿千背叛,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
怒视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东西,焱潲的双眸里带了点恨意,带了点嘲笑讥讽,一字一句说的明明白白,“阿千,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炎焱潲的手下。”
他大笑。笑的好无奈,好让人心疼。
还是说,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忠诚,又或许有,然而在他身边的全部都是背叛的阴霾!要他怎么能甘心,失去一个他想要的茛觽,痛苦,失去一个手足,痛苦。
他的人生还真是不如意,事事违他。
他站起,再也没有看阿千一眼,出了营帐将剩下的所有士兵带上悬崖。君茛觽不是很强么?以一敌百?他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大能耐!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手软。
悬崖上厮杀依旧,正中心的位置偶尔会腾起一个红色身影,在黑压压的一片士兵铠甲中格外引人注意。红衣男子似乎永远也不会累,自他回到这里,手中的剑就没放下过。像是在发泄心中的苦闷,对,用杀人来发泄。
他轻落在地面,双脚点地的同时,四面八方扑来多个敌方将士,他冷笑,炎焱潲,看,这就是你培养出来的好兵,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要杀我呢。
他旋身而起,狠狠回身挥剑。血水飞溅,尸体倒在地上的声音,是那么不起眼。
不堪一击。
他轻蔑地笑着,想要用双手葬送更多的人……来给自己陪葬。
炎毒蛊虫侵蚀着他的身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然而,他却没有阻止自己伤人的手。
都说人在死前会有一种特别的感应,茛觽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一回。在炎府的那几天,他的身心收到了极大的创伤,这在他仅剩的生命里,又是一道裂痕。预感告诉他,他看不到明天的黎明了。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七)
阿千说,他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是说,焱潲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他一定要赶在真相大白之前,结束这一切。
体内蛊毒侵蚀着,他真的痛苦。
“殿下,有一大批南军上来了。”龙帘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硬是要跟着上悬崖,只能做通传。
茛觽面色不改,闪身掠出战圈,对龙帘道:“看来,他们这次想要来个鱼死网破。”
龙帘道:“殿下说得不错。看这阵势,能上来的人全都上来了。”
茛觽似有似无地点点头,转身欲要杀进去,被龙帘拉住,“殿下,你现在的身子,真的不适合亲自上阵。”
茛觽推开龙帘的手,忘了眼手里以满是献血的长剑,“龙帘,杀戮,才是现下唯一能够让我真正上心的。杀戮有时候,并不代表就是残忍与冷血,更多的,是为了守护。他守了我三年,可我终究不能护他半分。除了杀敌,我没有机会再在我死前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龙帘愣了,茛觽却笑了,“古人说,人生自古谁无死?龙帘,其实你真的不该忠诚于我。若我真的死了,便去书房暗道里将遗昭取出来,好好辅佐烈儿。”
他纵身越起,身形没入战圈中终不得寻见。龙帘垂眼,心中苦闷难耐。
茛觽他这哪里是杀敌?他这是为自己在挖坟堆!他明明知道的,焱潲发现他不见,一定会亲自上来寻他,为什么偏偏要留在这里?
人人都嫌自己命不该绝,命数太过坎坷,可他呢?从来没有在乎过,面对黄泉他是那么从容,从容到当他一坐上帝位就已拟好遗昭。
良久,冰冷的地面上多出了许多横尸,他笑着喃喃:“殿下,龙帘从来就没有跟错人。”
或许茛觽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主子,但是龙帘这辈子,只认准他一个人。
身边的南军包围层里里外外厚了几圈,茛觽知道,南国援军到了。那个人,也到了。
他轻笑,抬头看向天空。战争的硝烟为碧空蒙上了厚厚的灰,再也看不到本来的颜色。没想到那天在炎府看到的天空,是他这一次来人间最后一次看到蓝天。
嫣的,他握紧了手里的剑。
兵器与兵器相碰摩擦发出的“嗤嗤”声不断萦绕在他的耳畔,与耳边风的呼呼声融为了一体。
他杀红了眼,连喘息都弥漫着献血的味道。有多少人会怕,他这幅来者诛之的神情。
对,他不是那个清歌,不是那个榕树下的清歌。不是,再也不是……
人都会脱胎换骨,而他呢,脱胎换骨的不仅仅是他的性子,还有他的心。他也尝试着想要去表达自己,尝试着去笑,去哭。他人眼里看起来冷漠无言的君茛觽,实际上也有一颗炽热的心。这心,由谁来抚?
曾经有过一个叫做炎焱潲的,温暖了他。现在呢?没有。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茛觽甚至有些怨恨自己,怨恨鸾后将他带来了这个世界,却不将爱留在他的身边。
他冷笑,这样的君茛觽,炎焱潲看了之后,会怎样?眉头紧蹙,然后说他讨厌他?恨他?憎恶他?真的好